文|斯維奇
監(jiān)制|吳懟懟
《熱烈》中,王一博飾演陳爍,依然是一個臺詞不多的角色。
他執(zhí)著追求街舞夢想,在空蕩蕩的末班地鐵上練習(xí)頭轉(zhuǎn),在夜深人靜打烊后的餐廳一遍一遍摔倒。
為了還清家庭債務(wù),他身兼數(shù)職,清早在家里的杜莎夫人臘味館幫忙,白天跟著謝哥的劇團接演出,夜里去修車鋪洗車。在這些事的間隙中,他會騰出時間來觀看街舞視頻,方便騰出一片空地的話,他會練習(xí)新的舞蹈姿勢。
然而生活上的困窘與家庭的負擔(dān)并不讓他為難。一旦身處兩難之間,將所有的困難都接下,只要堅持就會看到勝利。毫不猶豫,毫不自我懷疑,純粹到有些極端。
如此極端的角色,話也極其少。陳爍在整個電影里說的話可能不超過三十句。
《熱烈》,豆瓣目前評分7.3,目前已有約20萬人標記看過。沉默的王一博,迎來了掌聲。
沉默。這首先是一個人物設(shè)定,但打造這種人設(shè)是劇情上的一種取舍,亦是導(dǎo)演對于這位頂流及年輕演員的合適引導(dǎo)。
01、沉默者
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不主動與人搭話,像一個自動聊天機器人。和他打聲招呼,他反應(yīng)一下。主動搭話,他就頓一頓再回復(fù)。
初登場謝哥送鴨脖,買菜時阿姨讓他轉(zhuǎn)告母親常來玩,商演時被女主角認出來,在后臺緊張需要教練鼓舞,新的場景,新的事件,都是對方先開口。這幾乎覆蓋了他與人交往時的大多數(shù)情況。
他一直在說“我可以”。
Kevin撤資,驚嘆號面臨場租無法負擔(dān)的問題,丁雷(黃渤)決定通知陳爍,在天臺上獨自和他談,不必當替身了,這里不再需要你。
陳爍這個角色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沉思以消化這個震驚的消息,也不是立即用言語去爭取,而是戴上頭轉(zhuǎn)帽,展示一下自己的練習(xí)成果。至此,丁雷對這個一腔熱血的小伙子的行動的態(tài)度由意外轉(zhuǎn)為欣賞,在對話正式開始前,其基本態(tài)度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惜才而非縮減開支。
隨后陳爍說:“我來這里二十一天了,我覺得我是有進步的。您要是覺得我學(xué)得慢,我可以再快一點。”陳爍的話很急,連珠炮地往外蹦,不善言辭但又不知所措的人,就會開出無限妥協(xié)的條件,“我可以當陪練,做飯,遛狗,播甄嬛傳,只要能留在驚嘆號。”
02、隱入喧囂
導(dǎo)演是如何讓他的沉默成立,降低違和感的呢?
選用喜劇演員在文戲時打哈哈。
初次和家人一起吃飯時,母親寬慰他,商量長相帥氣要不要去試著做主播,基因不錯不要糟蹋了。其實陳爍此時有些難做,追求夢想的窘困,和家人希望自己過得輕松一點的建議,哪怕只是開玩笑。
然而導(dǎo)演此時沒有把鏡頭給到陳爍,而是鏡頭轉(zhuǎn)向小舅(岳云鵬 飾演),臺詞與邋里邋遢形象對比帶來喜劇效果,岳云鵬再嬉皮笑臉地跟上一句自嘲。隨后輕輕帶過,悶頭吃飯,沉默的陳爍仿佛度過了一次家庭餐桌危機。
在三人及以上的吃飯的戲中刻畫群像。
一次是終于融入驚嘆號,被大家接納,在舞房吃飯。陳爍終于不必在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埋頭苦練,而是笑容滿面地旁聽大家喜歡街舞的原因。第二次是一次成功的演出之后,來杜莎夫人臘味館辦慶功宴。隊友出于家庭原因決定退出,大家手腳配合打節(jié)奏歡送,丁雷打圓場,陳爍話也不多,鏡頭也不多。
在結(jié)尾熱舞中,不再以陳爍的視角敘述故事。
在這幾場比賽中,幾乎轉(zhuǎn)為群像刻畫。陳爍只是在音樂停了的突發(fā)事件中喊隊友給自己打拍子,在Kevin的挑釁時回一句“放音樂吧”迎戰(zhàn)。
其余時候,他只是跳舞。舞蹈是他的表達,通過解說員翻譯給觀眾聽,大家欣賞炫酷的街舞動作,感受到一直沉默的角色的激情,自己也得到一種釋放。
把沉默者隱入喧囂中,他的沉默也就變得不那么顯眼,一種揚長避短。
03、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
飾演一個沉默的陳爍,當然有很多好處。
首先是觀眾不容易出戲。眼神稍顯薄弱,就干脆減少眼神對峙的戲份,簡化人物的情緒塑造。變成一個極端的、純粹的的人,是藏拙,也是出彩。
在得到五千塊一個月的街舞替身工作機會之后,回家的地鐵上,陳爍的手臂蕩著地鐵拉環(huán)滿面春風(fēng),眼角也帶笑意,此時無聲勝有聲。年輕人第一次得到理想的工作機會時的憧憬與興奮,用這些表情和工作來刻畫就足矣。
接近王一博個人的生活經(jīng)驗。導(dǎo)演大鵬說王一博是街舞圈大神們一致推薦且最適合的片中陳爍的扮演者,他在《這!就是街舞》擔(dān)任明星隊長,有熱愛也有實力。片中扮演一個沉默的,悶頭練習(xí),追求夢想的舞者,算是本色出演。在熟悉的事物中周旋,表現(xiàn)自然會更松弛。
當然也有壞處。
當一個角色不怎么說話,角色塑造的重心就落在他的動作和表情的呈現(xiàn)。陳爍的表情平淡,全片幾乎只有“沉思”、“堅定”、“憧憬”、“振奮”和“悲傷”五種表情。而前三個表情,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抬眼程度的差異。他的表情在表演全程中幾乎沒有遞進。
幾乎沒有人物弧光,從頭至尾陳爍這個形象幾乎沒有成長,沒有變化。他全程在說“我可以”,他的生活因為驚嘆號的替身工作而發(fā)生了巨大轉(zhuǎn)變,但他并沒有不再去支持劇團,并沒有在繁重的練習(xí)之外辭掉洗車的工作,而為母親搭把手的幫忙,也沒有任何疑問地繼續(xù)。
看電影時,你經(jīng)不住要問:他不累嗎?他不會被壓垮嗎?幾個月內(nèi)就要從愛好者變成專業(yè)運動員參加全國大賽,他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自我懷疑?
雖然經(jīng)不住讓人細想推敲,但我認為這是導(dǎo)演大鵬的取舍所在。
人物的成長有賴于心理活動的刻畫,電影的篇幅和主旨可能都不允許這么做。如果著力敘述其變化的心路歷程,本片可能就沒有如此簡明易懂,更可能因為想講的太多而變得混亂。大鵬把復(fù)雜的角色給了黃渤,把這個純粹的小伙子交給王一博。
丁雷寬慰在后臺緊張的陳爍,表演的重頭戲在黃渤。
是陳爍沉默地坐在樓梯上焦慮,丁雷走上來主動搭話,說起上臺尿褲子的糗事和穿戴紙尿布的習(xí)慣,他只是驚訝,丁雷坐下,告訴他在這種時候要“接地氣”,“你相信舞臺,舞臺就會相信你。”陳爍追問兩句,得到答案后目光由猶疑轉(zhuǎn)為堅毅。
相較于黃渤每一條皺紋都有戲的豐富的面部表情,王一博的反應(yīng)顯然稍許呆滯,但是角色設(shè)定中就有沉默、遲緩、執(zhí)拗的色彩,此刻的沉默反而也能深化這個角色的形象。
在程耳執(zhí)導(dǎo)的《無名》中,王一博飾演的葉先生也是一個寡言少語的角色。
有人盛贊他在片中上海話、日語都原聲出演,但與梁朝偉對戲時眼神確實顯得少許薄弱。但作為一個臥底,他在應(yīng)對許多突發(fā)事件時都保持淡漠和波瀾不驚,這樣的角色設(shè)置讓這份沉默有了些許可信度。
近兩年在正劇和古裝劇中,王一博總是扮演一個冷淡、沉默、體面、精致的角色,看似是不同類型的影視作品,但角色都大差不差,這或許與劇本有關(guān),有無可奈何之處。
沉默讓他融入劇本時更加順暢,但或許也會讓進步的空間縮小。
每當合適某一類型的角色,套路化臉譜化似乎變成演員輕易踏入的河流。自爆火之后,手握優(yōu)厚的影視資源的王一博,其能力與匹配這樣的資源尚且存在一些差距。
2024年程耳新片《人魚》,王一博和王傳君主演,可以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