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劉子象

本周，三大獨立評級機構之一的惠譽將美國的主權信用評級從最高級下調至AA+。被降級后，“山姆大叔”現在與新西蘭、奧地利和加拿大等國一組，低于丹麥和盧森堡等近10個國家。

對于降級決定，惠譽給出三個理由：美國未來三年預計會出現財政狀況惡化；政府債務負擔高企且不斷增加；過去20年，政府治理受到侵蝕，標準不斷惡化。

惠譽的降級決定引發爭議。反對者認為降級的時機和理由令人驚訝。在他們看來，即便有債務問題，對美國這樣的國家來說也構不成問題，因為它有美聯儲這個“超級特權”，全世界會為美元買單。

而支持者則指出，此次降級更多與政治有關，或者用惠譽禮貌又委婉的說法——與治理有關。即使華盛頓在理論上能夠支付賬單并削減債務，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實際上能有100%的概率做成。因為分裂的政府無法解決問題，政策風險將帶來連鎖反應。

拜登政府尤其憤怒。財長耶倫“強烈不同意”降級決定，稱其是“武斷和有缺陷的”，是基于2018年-2020年間的“過時數據”。她認為美國經濟從根本上來說仍然很強勁。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表示，“過去一年最大的經濟新聞就是美國在降低通脹而不出現經濟衰退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

摩根大通首席執行官杰米·戴蒙稱惠譽下調美國評級“荒謬”，同時認為它并不重要，因為決定借貸成本的是市場，而不是某個評級機構。安聯集團首席經濟顧問穆罕默德·埃里安也稱惠譽的舉動“奇怪”，預計不會對美國經濟和市場產生持久的破壞性影響。

與白宮的反駁主要基于經濟表現不同，支持降級的觀點則重點關注治理能力惡化的指標。在他們看來，這些政治因素至少與經濟變量一樣重要。

關于“治理侵蝕”的部分，惠譽在聲明中以兩個月前的債務上限之爭舉例稱，雖然兩黨最終達成一致，但是這樣頻繁出現的邊緣政策，拖到最后一刻才驚險過關的解決方案，致使“鬧劇”一再上演，已經削弱了外界對全球第一大經濟體治理能力的信心。

周三，該機構評級高級主管弗朗西斯（Richard Francis）對路透社進一步解釋稱，2021年初的國會山騷亂事件也是被降級的一個因素。他表示，美國政治的兩極分化很嚴重，民主黨更左，共和黨更右，中間派基本上在崩潰。

在英國《金融時報》看來，外界對惠譽降級的經濟邏輯及其時機提出質疑是可以理解的，同時評級機構對美國政策風險上升的擔憂也是正確的。惠譽決定摘下美國主權信用的3A標簽，意味著人們對美國的評價不再像一個發達國家，而更像對待一個新興市場。從金融專業來講，新興市場和發達國家的區別之一是，傳統上前者被認為更容易出現政治風險，而發達國家則較少。

國際評級機構已經不僅僅基于經濟和金融基本面來評估美國的主權信用，他們正用對待新興市場的方式來為美國打分，“山姆大叔”應該為此哭泣。

雖然提高債務上限對美國政府來說是例行公事般的存在，但多年來它已成為一個有爭議的黨派問題。實際上，在如今的華盛頓，很多問題都被挾持為推動兩黨各自優先議程的工具。

在被降級后，美國正在發生的事情，進一步證明了這種分化。這一事件再次被當作黨派政治攻擊的工具。

對于惠譽的降級決定，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民主黨大佬查克·舒默在社交媒體上評論稱：惠譽的降級表明眾議院共和黨人不計后果的邊緣政策和違約行為給國家帶來了負面后果；白宮新聞秘書讓-皮埃爾在抨擊惠譽的決定“違背了現實”的同時，順帶指責了共和黨對美國經濟構成的威脅。

喬治梅森大學莫卡圖斯中心的高級研究員Veronique de Rugy稱，民主黨的反應，證明了黨派之爭比國家的財政挑戰更重要，“這很好地闡釋了我們為何會被降級”。他同時預計美國政府的治理能力未來將會遭受更多侵蝕。

除此之外，還有一系列正在上演的大戲可以用來佐證上述觀點。在惠譽決定摘下美國最高信用等級的同一天，前總統特朗普正式收到了第3份刑事起訴書。起訴書指控特朗普試圖推翻2020年的大選結果，特別檢察官杰克·史密斯稱他“對美國民主的寶座發起前所未有的攻擊”；與此同時，共和黨把控的眾議院正在考慮彈劾拜登，主要是攻擊拜登家族的財務問題。

另一場關于政府可能停擺的風暴也在醞釀中。上周參眾兩院各通過了自己版本的年度國防法案。在這個必過的國家議程上，民主黨指責共和黨夾帶私貨，借機塞進了本黨的優先議題。國會目前正在夏季休會期。待休會結束后，兩黨將就最終版本的國防法案進行協調。9月30日將是最后期限，若無法達成妥協，聯邦政府機構將再次關門。

2011年8月5日, 在奧巴馬政府與共和黨人在最后一刻就債務上限艱難達成一致的2天后，標普做出了降級的決定，理由同樣是政治兩極分化加劇。

在惠普最新的下調決定之后，三大國際評級機構中僅剩穆迪一家相信美國擁有最高的主權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