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育產業生態圈 孫書雯
編輯｜陳點點
2023女足世界杯小組賽末戰，英格蘭女足6-1戰勝中國女足。球場上的90分鐘，讓我們看到了如詹姆斯、拉索等女足頂級運動員的個人能力，也看清了我們與世界頂級強隊的差距。
對于中國女足運動的從業者而言，更為緊迫和重要的是明白英格蘭女足為何能在不到20年時間里，讓其國家隊蛻變為世界頂級球隊，其女足產業為何能迅速完成底層架構的鋪設和發展。
成功者的經驗，一字一句記錄在這份由英足總編寫并對外發布的，名為《女足戰略，迎接積極變革》的報告中。中國女足未來的發展方向，或許也能從中借鑒一二。
從英超聯賽到歐洲杯冠軍
英超聯賽在世界足球領域的成功讓足球行業的治理者認識到職業聯賽治理、運營體系的重要性。賽事的觀賞性、影響力和商業價值的提升，與本國足球金字塔基到塔尖的搭建密不可分。
正因如此，2011年，英足總對英格蘭的女子足球職業聯賽進行改制，女足英超聯賽應運而生。
在英超聯賽成立之前，英格蘭女足在世界范圍內只能算是一支準強隊，其最好的成績是2009年女足歐洲杯亞軍。而在2011年后，即便整個歐洲足壇都開始重視女足運動的發展，英格蘭女足仍能夠脫穎而出。
2015年和2019年世界杯，英格蘭女足分別拿到了季軍和殿軍。而2022年的女足歐洲杯，三獅軍團在家門口拿到了冠軍。
在球場上，一批批女足青年才俊的涌現，幫助英格蘭逐步成為世界足壇的女足一線強隊。與此同時，職業聯賽的穩步發展讓女足產業在英格蘭進入了一個良性循環。可以看到，女足產業在英國已經取得了全方位提升，這主要體現在所有女足運動的參與者和從業者都獲得了更多公平參與足球運動的機會。
過去幾年，即使受疫情影響，英國青少年女性依舊獲得了更多參與足球運動的機會——截至2022年10月，67%的中小學在校內體育課上為女學生提供了平等進行足球運動的機會，46%的中小學在課外俱樂部為女學生提供了能平等參與足球運動的機會。
在全方位的支持體系下，5-15歲女性在女足運動的參與度較2021年10月提高了30%。青少年女足的職業化上升路徑也更加多元和清晰——截至2022年10月，地方足球協會（以下簡稱「地方足協」）、基層俱樂部和新設的選拔計劃（Emerging Talent Centre Programme，以下簡稱「未來之星」）均增加了向高級俱樂部和聯賽推薦優秀女足運動員的數量。
在這樣的發展環境下，英國女性足球教練和裁判的數量和質量也得到了顯著提升。截至2022年10月，各級女足隊伍的女性教練人數相比2021年10月增長了75%，各級比賽注冊女性裁判人數相比21年同期增加了21%。
當然，英國女足行業發展最顯著的體現，還是女足職業聯賽的發展。經過12年的探索，英超女足聯賽已經建立起較為成熟的體系。在完備的贊助體系和運營模式的支持下，英超聯賽吸引了眾多國內外的頂尖球員，成為水平最高和最具觀賞性的女足聯賽之一。
根據數據調研公司GlobalData的統計，截至2022年11月30日，英超女足聯賽的年度贊助收入約為1472萬美元。2019年3月，英超聯賽與巴克萊銀行達成了一項數百萬英鎊的贊助協議，從2019-2020賽季開始，這項為期三年的贊助協議金額超過了1000萬英鎊。在當時，英足總稱這是「歷史上品牌對英國女子體育最大的投資」。
2021/22賽季女足英超聯賽各俱樂部收入與薪資投入情況
兩年后，巴克萊銀行在2021年12月15日續簽了該贊助協議，同樣是三年的合作周期，但贊助費用實現翻倍，并且將贊助范圍擴展至女足英冠聯賽。愿意為女足投入的贊助商，成為了英格蘭女足職業化發展的一大支柱。
而另一方面，來自男子職業足球的幫助同樣重要。在2022-2023賽季，英超女足聯賽的12支球隊中有11支是男子英超俱樂部的附屬球隊。從聯賽成立至今，阿森納、切爾西、利物浦、曼城、曼聯和熱刺這六大英超豪門總共在女子足球方面投入了1.236億英鎊。
與此同時，英超、英冠女足聯賽在本土市場的捆綁版權收入能夠達到一個賽季700萬英鎊，這意味著職業女足生態在英格蘭已經進入良性循環的階段。
目前，女足英超和英冠聯賽在2022年平均上座率達到5099人和867人，相比上年分別增長65%和111%。2022年英國女足足總杯決賽上座人數更超過49000人，超過220萬人通過電視轉播進行觀看。
女足國家隊員經過最優秀的聯賽歷練，早已不懼登上更高的舞臺，一舉拿下2022年歐洲杯的冠軍也是順理成章。
2022年7月31日女足歐洲杯決賽，英格蘭女足在溫布利球場87192名球迷前捧得金杯，將足球真正「帶回了家」。此時距離女足英超聯賽成為真正的職業聯賽不過四年，距離上次英格蘭女足被擋在歐洲杯決賽門口也不過五年。
2022年女足歐洲杯不僅是英格蘭女足的成功，也是東道主的成功。一屆具有影響力的大賽充分證明了舉辦女足賽事對城市發展的意義。根據統計，女足歐洲杯共吸引來自104個國家的觀眾到英國觀賽，場均觀賽人數超過18000人，總決賽更創紀錄地吸引了87192名觀眾到場觀賽。
賽事帶來的經濟效益顯而易見。據分析，女足歐洲杯的媒體權益價值相比上屆賽事上漲了289%，賽事期間國內外觀眾為主辦城市創造了8100萬英鎊的直接收入。
與此同時，本屆女足歐洲杯也對英國社會產生了積極影響。歐洲杯的宣傳和女足本土奪冠點燃了英格蘭人民的熱情，女性運動員也得到了更多的曝光和尊重，社區也實現了更緊密的連接；同時，更多的青少年女性開始關注和參與女足運動。
女足歐洲杯的成功不僅是一場賽事的成功，更是英國女足產業快速發展的集中體現。總而言之，女足運動在英格蘭已經脫胎換骨，無論是競技成績還是產業發展，都已經成為世界一流。
而就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英足總發布了一份女足發展報告（Inspiring Positive Change, Strategy Update，以下簡稱「報告」），總結了英格蘭女足在2022歐洲杯上的全面成功，也揭示了其背后整個女足產業的發展狀況。
八大目標左右英格蘭女足發展方向
2018年，英超女足聯賽正式成為職業化聯賽，女足聯賽進行了架構重組，并引入巴克萊銀行作為贊助商，在財力和體系的支持下不斷發展。女足聯賽是滄海中的明珠，女足行業的發展需要整個社會女足產業的發展做推動。
2020年10月，英足總發布了針對女子足球在2020年-2024年的四年發展戰略（戰略名稱Inspiring Positive Change，以下簡稱「四年戰略」）。該戰略以實現英格蘭女足行業可持續發展為目標，致力于為女足行業的所有參與者和愛好者創造更優良的環境。
四年戰略基于對個體參與女足運動背后動機的深刻了解，從英國社會環境和女足運動當前發展階段出發，以女足長期發展的八大目標為基礎（見下圖），提出了助力女足行業所有參與者和從業者發展的八大階段性目標，并為實現每個目標制定了詳盡的措施。
英格蘭女足八大長期目標
與此同時，四年戰略也為女足行業的不同群體都制定了階段性目標，其核心在于保證所有女足行業的運動員、教練員、裁判、愛好者都有同等的公平的參與機會。
為提高女足運動的整體參與度，英足總為5-11歲和11-14歲階段的女孩分別打造了早期參與（Early Participation）和進階參與（Development Participation）計劃：在學校提供更多針對女孩的足球課和足球相關的課外活動；借助英國社區體育的土壤，開展針對5-11歲女孩的Wildcats和針對11-14歲女生的SQUAD訓練營，提供足球入門和訓練課程。
對于想持續提高競技水平和進入職業道路的運動員，英足總提出了俱樂部上升通道計劃（Club Player Pathway），啟動未來之星項目（Emerging Talent Centre Programme）和天賦發掘項目（Discover My Talent Programme），重塑了基層和職業足球的上升通道，并為更多來自經濟不發達地區和少數族裔的運動員提供了更多平等的機會。
女性教練和裁判是發展女足運動不可或缺的環節，英足總為女性教練和裁判提供培訓，提高女性教練和裁判在各級女足球隊和比賽中的參與比例。在職業聯賽建設上，英足總致力于通過培養和吸引最優秀的女足運動員、提升賽事水平、增加賽事可見度、提高賽事商業化程度，保證女足職業聯賽成為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高水平聯賽。
對于國家隊建設，英足總沿襲在2019年8月施行的女足成功藍圖計劃（Blueprint for Success），保證國家隊成員在各梯隊的平穩發展；同時也為各梯隊制定了2020-2024年杯賽的目標，讓英國女足在成績不斷提高的同時，增加女足運動的聲望，帶動整個女足產業的發展。
最后，四年戰略還特別強調要發揮2022年在英國舉辦的女足歐洲杯的影響力，加速女足運動的發展。
四年戰略八大階段性目標
英足總2022年11月發布了四年戰略的中期總結報告（文末可下載氪體編譯版），從中我們能夠看到女足歐洲杯的巨大勝利，也得以了解他們在每一個戰略目標中都取得了可觀的進展。
我們在為英國女足發展感嘆的同時，也應仔細思考在這其中，能夠帶給我們女足發展的啟示。
發展女足，從什么做起？
足球作為世界第一大運動，其影響力已不止于體育，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現象、文化符號、甚至民族精神的象征，在不同維度上對社會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推動女子足球的全面進步，是一項艱巨的任務，要運用戰略思維并施行堅定的舉措，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我們可以看到，英足總的女足四年戰略是一項全面的自上而下的戰略規劃。制定者從英國女足的最終愿景和長遠目標出發，以英國足球體系、社區足球和校園足球為根基，深刻理解女足事業對女性個體發展的需求，最終完成了能夠兼顧所有從業者和利益相關者需求、并具有實操性的四年戰略。
戰略發布后，英足總聯合地方足總、社區足球機構、職業聯賽機構和商業合作伙伴，積極按照戰略規劃內容，推動各項計劃落地，逐步實現目標，沒有讓戰略計劃成為一紙空談。由此可見，即使女足發展道路艱難，但只要堅持戰略思維，制定適宜的戰略規劃，并堅定執行，最終都能推動女足運動的發展。
需要認識到的是，發展女足運動是一個復雜的工程，不僅需要堅持長期主義，也需要爭取全社會的支持。四年戰略的最終落腳點，在于為女性參與足球運動和在足球行業中謀求職業發展，提供一個更加公平、平等的環境。
公平的環境、良好的氛圍是所有運動發展的土壤，不能一蹴而就，需要長期努力和堅持，也需要所有女足運動支持者的耐心。
四年戰略為女足運動的參與者制定了詳盡規劃，在具體措施中強調了完善社會系統對女足運動的支持，包括社區體育組織、校園體育等基層單位、英足總和地方足總監管系統、商業伙伴支持系統、以及場館、醫療、安全等輔助系統。
只有積極調動社會資源，爭取更廣泛的支持，女足才能取得更好的發展，形成更大的積極影響。女足發展，也是新時代女性的成長。當女性不再桎梏于溫柔、嫻靜這類單一又過時的評價標準，所有女性都在努力活出真我，尋找屬于自己的發展方向和成長路徑。
英足總發展部官員Louis Gear在四年戰略中說，「我們希望培養身心健康、有活力的下一代女性。」
讓更多女孩站上球場、更多女性走進球場，在運動中競爭、拼搶、享受勝利，在失敗中努力前進、在運動中增強體魄和成熟心智，這才是女足戰略的宏大愿景，和女性運動的終極目標。英國女足已經是世界女足運動發展最成熟的地區之一，但相比本國男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對于中國的足球從業者、女足運動的從業者而言，分析完英格蘭女足的發展方略，我們也許能夠明白堅持戰略思維、堅守長期主義的價值和意義。從一點一滴做起，從細節開始學習，我們相信科學的認知和理性的投入，最終會給中國女足乃至整個女性體育帶來發展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