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辰同學

Bilibili（B站）正在通關一款模擬人生的游戲。

游戲里的B站是一個真正的社區，叫小破站社區，里面有幾棟居民樓，也有配套的餐館、健身房什么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小破站社區所在街道的一切元素都有條不紊地運轉著。

但隨著游戲地圖的擴大，一切都變了。小破站社區的周圍，出現了一些新社區。這些新社區有很多新奇玩意兒，而且朝氣蓬勃、人來人往，真是顯眼包。

小破站社區的住戶們有點坐不住了，沒事就去新社區里散散步、玩玩飛盤什么的，有人甚至還置辦了新房子。小破站社區負責人和管理員們也開始慌了，感覺到了危機，開了很多討論會，最終決定為了維持社區的房價和形象，進行社區大改造。

大改造的信息散播出去后，誰也無法判斷未來會變好還是壞，但很多人不舒服是肯定的。比如說，社區物質供應商發現，之前普遍適用的ERP系統接口對不上，需要重新搭建；生活服務提供商開始要接受一種看似通用但底層又完全不同的評價體系。周邊餐館、便利店需要很長時間，重新評估小區的商業價值，做好閉店或者更改運營方式的打算。

但放在眼下，這些顧慮似乎都不太重要，因為決定做出的那一刻，變化就已經發生。

回到現實。很長一段時間，B站都是在跟隨行業動作，是一個陪跑者。直播火，就高價挖大主播，比如斗魚一姐馮提莫；短視頻火，就大力推豎屏模式；自制內容火，就砸自制劇、自制紀錄片和綜藝；直播電商火，就官方下場堆資源推UP主帶貨……主打的就是緊跟風口，什么火就做什么。但平臺與用戶，包括UP主的矛盾，在B站日益出圈后，隨著更多新用戶的涌入，逐步深化到觸及靈魂的地步。一方面，B站維持這么龐大的用戶規模和創作者體系，但增量不增收。就像守著一堆金礦，就是不掙錢。UP主們更是像編外礦工，貢獻自己的勞動產出，但大多數收益甚微。平臺激勵、粉絲充電和恰商單是UP主們主要的變現渠道（直播帶貨可以忽略），但大家都明白收益的大頭還是靠大客戶的廣告，但投放效果卻一言難盡。

另外一方面，面對友商的進化，其本身的發展節奏受到嚴重影響，習慣性的慢節奏不得不調整，原有的忠實用戶濃度被稀釋，對平臺原有的價值體系、產品體系、用戶體系包括商業體系都造成極大的沖擊。陳睿2016年在知乎的留言“b站未來有可能會倒閉，但絕不會變質”，被反復拿出來鞭尸。資本和市場的高壓，陳睿不得不折腰，“B站變味了”。

經過多年的平衡、撕扯，“街區負責人”陳睿在B站14周年慶上宣布一件大事：B站視頻將以播放分鐘數替代目前外顯的播放次數。“用更真實的播放分鐘數去替代播放次數，作為B站視頻的主要外顯數字，我相信這對用戶是一個更有用的參考，這個視頻內容是不是足夠好，是不是值得點進去看。”

舉個例子，一個10分鐘的視頻，完播10次，那就會顯示100分鐘播放量，而不是10次點擊。這意味著，那些標題黨封面黨、短視頻的權重將會降低，高質量的中長視頻有機會被更多人看到。有網友調侃道，這個數據的官方名稱就叫“B數”。

這放在世界范圍內，都是視頻行業邁出的一大步。陳睿帶領B站否定過往的B站，摒棄行業過往約定俗成的規則，試圖重新定義視頻的價值衡量標準。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陳睿要開始努力搞錢。現有UP主生態是其最大的憑仗，也是B站的根。他需要帶著UP主一起，先富帶后富，致富氛圍燥起來，并畫一個都能掙錢的大餅。

從2009年至今，B站已經從一個小眾ACG社區發展為有用有趣的綜合性視頻社區。截止2023年Q1，B站月均活躍用戶數達到3.15億。但虧損也在不斷擴大，在愛奇藝逐漸找到盈利的感覺后，摸著愛奇藝過河的B站在2022年凈虧損達75億元。

如何在維護良好社區氛圍的同時，持續提升商業化的表現，陳睿邁出大膽的一步，幾乎從底層開始重構B站。

這一步，有質疑，有贊同，更多的是圍觀。總的來說，陳睿步子邁得很大，他的野心膨脹，試圖打破視頻網站近20年發展，由YouTube、優愛騰、快手和抖音等大廠牌磨礪出來的經驗規則，數十億視頻用戶早已習慣的框框。言外之意，B站試圖通過顛覆過往大眾包括廣告主對中長視頻的價值認知，把播放量淘汰，重新定義整個視頻行業的內容價值標準，進而重新定價商業價值。這背后，實則是B站的困局：在優愛騰和抖音快手兩種視頻潮流的圍剿下，中視頻模式生存艱難。陳睿逆潮流而動，但陳睿沒有辦法。難看的財報、日益倦怠的UP主以及有限的商業化手段，都在逼迫其嘗試新的搞錢手段，大力搞錢，比如呼聲極高的貼片廣告。定標準，確實一本萬利，也是赤裸裸的陽謀：過去的玩法不奏效，干脆就推桌子，蓋牌，重新立規矩，再來玩一把游戲。

但UP主們，是這個夢想的哪個環節呢？這個問題，在B站，是那么致命但又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如同B站正在進行的模擬人生游戲一般，各種不適也將浮現。

對于陳睿來說，心里有“B數”，錘子已經敲下，至于新秩序，繼續在一片罵聲中探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