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娛價值官 陳桐
編輯|美圻
《向往的生活》第七季是以倒計時的方式開始的。首期節目剛開場,固定嘉賓黃磊和何炅就暗示這一季是最終的“告別季”。此后的每一期,也在不斷強化告別的氛圍。一檔走到第七季的綜N代,在快結束的時候終于遠離了那些浮于表面功利的東西,回歸了熟人間的溫馨閑適,回歸人本身的情感,作為告別季,還是挺合格的。
作為芒果的王牌節目,《向往的生活》雖然難逃審美疲勞,但遠沒到“人人吐槽、喊打”的地步。這次,芒果主動摁下暫停鍵,更多是想定格住這檔IP的口碑,避免其他綜N代倉促結束或茍延殘喘的命運。以公開的方式用一整季的時間來和觀眾告別,不僅頗有儀式感,也是一件非常體面的事情。
作為國內慢綜藝的鼻祖,《向往的生活》“及時止損”,在節目還未完全落寞時選擇告別,也說明慢綜藝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變的關鍵期,繼續啃老本很快就要走進死胡同。不知不覺,慢綜藝已經走到第七年,許多節目從觀眾深夜治愈勵志的心靈加油站,演變成無聊擺爛的明星旅游秀。面臨七年之癢的慢綜藝,正站在轉型的十字路口。
從“領跑者”到“流水線農家樂”
第七季首期節目中,黃磊宣布了《向往的生活》將暫時與大家告別,黃磊說:“走了這七年,是時候用某種方式換一種‘向往的生活’,用某種方式暫停下我們的腳步。”何炅則說:“綜藝是沒有結果的。”
的確,即使像《快樂大本營》這檔歷經二十多年的老牌綜藝,也最終迎來了完結,而且還是來不及說再見就匆匆劃上休止符,《向往的生活》這樣的告別,已經相當體面了。作為國內生活類慢綜藝的開山鼻祖,《向往的生活》曾經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明星體驗類真人秀的半壁江山,也激起了很多觀眾“守拙歸田園”的生活向往。一處農院、一畝良田、三兩好友,誕生于2017年《向往的生活》一鳴驚人,為承壓的城市人打造了令人向往的“農村烏托邦”。
不少人至今仍然對第一季節目的內容如數家珍,黃磊宋丹丹吃老豆角中毒,深夜唱起《心火燒》;陳赫非要吃佛跳墻,結果大家狂掰一千多根玉米;大張偉跟大華,一邊驢唇不對馬嘴搞笑對話,一邊做灶烤漢堡……中間還穿插跟小賣鋪老板娘砍價、逛集市多要吃的、借小李玉米脫殼機、用打井水洗碗、跟雞場老板要彩燈、嘉賓打電話點菜……那些農村生活、田園風光的白描,從空間上營造出了都市人渴望又不可得的環境。
黃磊何炅大華三個人也是初次搭配,像極了家長帶著大兒子去鄉村生活。嘉賓都是他們的老朋友,一大家子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吃的都是接地氣的飯。節目里沒有人物沖突也沒有游戲設定,慢慢地生活,慢慢地聊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歸,一日三餐、三五知己,簡單恬淡舒適。
從第三季開始,《向往的生活》漸漸變質變味了,變成了為了干活而干活的農家樂體驗節目。很多時候你看不到干活和食材之間的相互聯系,基本都是干完活就吃飯去了,甚至在節目中可以看到大量玩手機的畫面,這就讓玩游戲環節更像是一個演出來的效果,沒有了前兩集的沉浸感和真實感。
另一方面,經過兩季的消耗,黃磊何炅圈子內熟悉的朋友基本都請過一遍了,節目只能用半熟+一般熟的混合模式來請MC。家人變成了客人,嘉賓基本頭天中午到第二天上午走,走秀趕場一樣,重復著做飯吃飯做游戲睡覺的程序,順便穿插著黃磊何炅回憶過去,再輸出一波老生常談的“人生哲理,完全沒有融入當地的生活。
與此同時,節目的口碑也肉眼可見地下滑,豆瓣評分從第二季的8.0一路下跌到第六季的5.8,各種吐槽不絕于耳。時代在變,人心在變,曾經開慢綜風氣之先的“領跑者”,再也不是最初的模樣了。 一檔原本有思考有溫情的慢綜,變成了各路資源咖的洗白刷臉大會。
有觀眾說,《向往的生活》像一部中國家庭史,從三口之家到四口五口,再到如今孩子都長大出去闖世界了,家里只剩下了兩個“空巢老人”,前兩季的“田園烏托邦”已經很難再現了。當“向往的生活”變成“套路的生活”,內核不再情懷已遠時,告別就是必然的結局了。
集體遭遇“中年危機”
2017年,在各種音樂選秀和戶外真人秀占主流的綜藝市場,《向往的生活》像一股 “清流”橫空出世,它很難有明確的類型歸屬,節目主題和架構也非常松散,最終,對于這種跳脫出都市生活的快節奏,讓觀眾在綠水青山或室外桃源中松一口氣的節目,市場將其定義為“慢綜藝”。
當時,在《跑男》《極限挑戰》等競技類真人秀節目霸屏時,慢綜藝好似一股清流,滿足了快時代下觀眾渴望返璞歸真的心情。
在《向往的生活》一炮走紅后,芒果臺當年一口氣又推出了《中餐廳》《親愛的·客棧》兩檔慢綜藝。隨后,東方衛視推出了《青春旅社》,浙江衛視推出了《漂亮的房子》,江蘇衛視在年末推出了《三個院子》,井噴式發展讓2017年被稱為“中國慢綜藝元年”。
回頭去看,慢綜藝其實并不算一個新的節目類型,只是綜藝節目的另一種表達方式,一種新的制作理念,即從游戲對抗、任務挑戰轉向生活體驗、思想觀察,強調節目整體節奏的改變。整體而言,慢綜藝更傾向于關注受眾的內心感受,通常以不太具備嘩眾取寵的民生性話題、或不太講求時效性的文化類話題為主,從而展開一系列具有思想引導或情感療愈功能的節目內容。
隨著同質化競爭的加劇,走到第七年的慢綜藝開始面臨種種問題,許多節目的主題、推進的節奏、嘉賓的人物設定等都透露著急切,各種矛盾沖突和撕逼等套路不斷,劇本痕跡明顯,內核也越來越油膩,本來尋求平靜和治愈的觀眾,追完一些所謂的慢綜藝后發現心更累了。
正在播出的《五十公里桃花塢3》正面臨著和《向往的生活》相似的問題,2021年,第一季節目開播時讓許多人眼前一亮,首期節目中各位嘉賓極具爭議的言論和行為表現,真是尷尬又好笑,當代年輕人社交觸過的雷,它一個都沒放過。
完全的實驗模式,讓制作組本身可能也不太確定最后會呈現個怎樣的節目,于是任由嘉賓們野蠻生長,圈內人和圈外人生活在一起,碰撞出的火花非常好看。這檔本來會無限接近《向往的生活》的綜藝,通過一個優秀的過彎,做出了差異化,同時也讓一些新晉流量迅速爆紅。
不過,去年王鶴棣爆了后,連帶著他參加的這檔綜藝也跟著大火起來了,一堆藝人搶著來,資本也開始各種塞人,第三季節目變成了一堆圈內人各種做任務做游戲,新朋友們都在強烈地表現自己的友善與好相處,每個人都像裝在套子里的人,大家一團和氣,除了尬尷氣氛能引發觀眾的吐槽外,看不到太多亮點。
對比《向往的生活》不難發現,這兩檔王牌慢綜藝的跌落曲線何其相似,這其實也是所有遭遇“中年危機”的慢綜所面臨的共同問題。節目逐漸缺乏強設置的場景或內容主題,內核開始變得無趣,固定的mc搭檔、飛行嘉賓以及套路化的游戲,迅速消耗掉節目的新鮮感,曾經最能產生火花的不可控部分沒有了。
為了吸引眼球,一些節目開始用劇本化的沖突強行制造看點,各種尷尬的社交場,進一步違背了慢綜藝的初衷。抱著逃離現實尋求寧靜目的觀眾,并不愿意在慢綜藝中看到對照職場的人情場。
慢綜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
當今社會,承壓過多的許多都市人,開始厭棄快餐式的生活方式,想要回歸本真,向往一種自由而悠閑的生活。慢綜藝的出現,無疑是給綜藝節目市場注入了一股清流,為受眾提供了一種精神的慰藉和棲息的空間。
從誕生之初,治愈功能就是慢綜藝最核心的競爭力。在喧囂虛浮的時代,人們渴望沉靜的思考、情感的共鳴和文化的滋養,這是快綜藝無法實現的功能。在節奏越來越快的現代社會,任何有益的情緒釋放出口都是有價值的,慢綜藝值得繼續做下去,并不會被淘汰。雖然十幾檔節目同期播出的黃金時代很難再現,但大浪淘沙后,總有少數精品會沉淀下來。
在后黃金時代,慢綜藝要想突破同質化天花板,一方面要堅守用“詩酒田園”慰藉和治愈都市人的初心,另一方面則要增加新看點,勇于走出路徑依賴的舒適區。
今年一季度,愛奇藝推出的全新綜藝《種地吧》將種田文男主照進現實,并第一個跳出慢綜藝請客吃飯和旅行游歷的舊有套路,開創了真正意義上的種田綜藝。
10個年輕人踏踏實實在190天的時間里,在142.8畝土地上播種、灌溉、施肥、收獲,真實運營著農場。節目以白描的方式為年輕人打開一幅精神家園美好的圖景,真實甚至平淡,卻成功喚醒了他們對于土地的情感和農耕文化的思考。
《種地吧》開播后,節目主話題#種地吧#多次霸占微博文娛榜TOP1,豆瓣口碑持續發酵,目前評分漲至9.0,成為近兩年評分最高的綜藝。這說明,堅守初心,用簡簡單單的生活、平平常常的輕松讓人們從現實的快生活中舒緩下來,帶給觀眾溫暖和治愈的同時,跳出現有套路模式進行創新,才能繼續煥發慢綜藝活力。
對《向往的生活》而言,它已經在自身固定的結構和模式里發揮了最大能量,在此時急流勇退,留給觀眾一些美好的回憶,也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任何一檔綜藝節目都有其自身固定的生命周期。但是,慢綜藝不會止步不前,更不會消失,對于各大平臺來說,這個賽道到了尋覓新故事講述方式的時候。人永遠在生活,觀眾也一直需要真正的慢綜藝,雖然黃金時代已成過去,但有價值的好節目任何時候都不會被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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