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能鏈研究院
繼光伏組件、動力電池占領全球之后,用于制綠氫的電解槽也站到了風口之上。
經過兩三年的蓄勢,氫能的增長邏輯正得到驗證。雖然國內處于下游的氫燃料電池車,暫時在專用車、重卡、客車等有限場景下蹣跚而行,但以甲醇、液氨等為主的下游產品已經按捺不住,并推動上游綠氫制備產業迅速升溫。
作為核心制氫設備的電解槽,開始出現放量。
說到電解槽這個行當,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1900年,施密特發明了全世界第一臺工業電解槽,兩年后,400臺電解設備被用于制氨。
國內電解槽行業,718所是繞不過去的名字,幾乎是與中船718所“沾親帶故”的幾大玩家輪流拿單,彼此都有血緣關系;國外有挪威Nel公司、美國康明斯、德國西門子能源,以及美國Plug Power公司,這家公司既涉及上游的電解槽制氫設備,還供應了美國市場超過4萬臺的氫能叉車。有了綠氫后,這些叉車在亞馬遜、沃爾瑪的倉庫里搬運貨物。
一直以來,國外制綠氫行業發展得四平八穩,但國內的爆發速度要快得多。
如果你去各大氫能展會轉一圈,會有一個明顯的觀感:電解槽企業越來越多了,堿性的、PEM(質子交換膜)的為主,滿眼的電解槽品牌。以前是幾十家,去年是上百家,今年可能就兩三百家了。
國內國外雙引擎,電解槽出貨量猛增
現在電解槽行業的熱度,幾乎等同于幾年前的光伏組件、動力電池,每個季度都在刷新紀錄。
自2021年國家發改委發布《氫能產業發展中長期規劃( 2021-2035 年)》以來,央企一頭扎進氫能領域,推動制綠氫的電解槽出貨量迅速提升。粗略估算,2018-2022年的CAGR達到88.8%,出貨量直接從185MW飆升到800MW。

2023年第一季度的增速更令人咋舌,國內已經有13個綠氫項目簽約或進入開工環節,綠氫產能超過15萬噸/年,電解槽容量835MW,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去年全年的量。以目前內蒙、甘肅、寧夏等較為積極的省份布局來看,2025年綠氫產量合計超80萬噸,遠遠超出中長期規劃中的2025年10-20萬噸/年的產能目標。
不僅是國內市場,電解槽出海市場也蠢蠢欲動。
比如沙特的2030年愿景計劃,要投入50億美元大規模建綠氫項目,進行綠色能源轉型;去年12月,北非的埃及要建全球綠色能源中心,承諾要投400億美元用于綠氫計劃,對應100萬噸/年的產能,中國能建已與埃及能源管理局等簽約,開始建風光電站、制氫設備及配套的儲能設施。
與中東北非地區的沙特、阿聯酋和埃及一樣,太陽能光照資源排名世界第一的澳大利亞,也提出了打造“氫能出口國”的口號。2023年,澳大利亞宣布將撥款14億美元支持綠氫項目。國際再生能源總署(IRENA)報告顯示,澳大利亞北部有著全球最高的太陽能輻射強度和全年3300小時的日照時長,是全球公認的光伏制氫成本最低的國家。
Climate Impact Corporation(簡稱CIC)公司是一家具備大型再生能源項目開發、投資及運營管理能力的企業,正在澳大利亞北部開發綠泉項目(Green Spring)。該項目位于澳洲北領地州Tenant Creek,占地200平方公里,是目前澳洲最大、進展最快的全離網光伏制綠氫項目之一,年產能40萬噸綠氫。
按照綠氫產能來看,澳洲的這個項目,是中國一個季度新簽綠氫產能的2倍多,接近埃及綠氫計劃產能的一半。據CIC公司董事長戴維·格林透露,項目投資總額高達80億美元,電力成本在制氫環節中占70%左右,電解槽設備投資也是核心投入。為了進一步增強成本優勢,CIC將目光放在了中國電解槽設備廠商身上。
“中國供應鏈+澳洲光伏”的黃金搭檔,能夠將綠氫成本極大程度的壓縮。據悉,參與埃及綠氫計劃的中國能建國際集團正與CIC公司接觸,有望對接其在光伏發電、風電、儲能及制氫制氨方面的需求。
成本低一半,電解槽出海正當時
一邊是國內綠氫項目的提速,一邊是出海市場的升溫,來自于中國的電解槽憑什么通吃全球?首先是低成本利器,其次是國內市場爆發后對技術成熟度、效率上的推動。
能鏈研究院統計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已有超過100個已建、在建和規劃中的風光電解水制氫項目,2025 年綠氫的需求量預計將達到120萬噸,2023-2025年的電解水制氫設備累計出貨量將達到15GW;根據國際能源署發布的報告,未來五年全球可再生能源制氫規模將增加100倍,預計2022-2027年共有50GW的可再生能源產能用于制氫。
借著一帶一路契機,“基建狂魔”的名聲,中國電解槽有望借船出海,分食全球綠氫蛋糕。

提到電解槽,就不得不扒下歷史。實際上,國內主流電解槽廠商都是由中船718所裂變而來。1992年,借著鄧公南巡的春風,718所副總工程師許俊明堅持走市場化路線,帶著18個工程師南下蘇州,成就了蘇州競立(后更名)。兩年后,從北方到蘇州的一些工程師氣候、水土不服,一部分人跟隨許俊明返回北方天津,成立了天津大陸。于是,中國電解槽領域就形成了中船嫡系派瑞氫能、蘇州競立、天津大陸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后又開枝散葉,技術人員出走和繁衍,衍生出了山東賽克賽斯氫能、北京中電豐業、凱豪達。隨著氫能產業的火熱,除了老面孔外,新能源上市公司紛紛入局,隆基氫能、陽光氫能與三一氫能是三股較大的勢力。
目前,在技術最成熟、成本最低的堿性電解槽制氫領域,中國占了全球40%的份額。根據BloombergNEF預計,中國電解槽出貨量將占全球60%。而隨著沙特、埃及、摩洛哥、澳洲等大型綠氫項目的推進,中國電解槽有望拿走全球75%以上的訂單。
不過,80%的出貨量集中在堿性電解槽。

電解槽也分不同技術路線,有堿性水電解(ALK)、質子交換膜水電解(PEM)、固體氧化物水電解(SOEC)和陰離子交換膜水電解(AEM)四種路線,堿性應用比例最高,大概能占到已有項目接近80%的比例,處于規模產業化發展階段,PEM處于初步商業化階段,占已有項目20%左右,SOEC和AEM還處于實驗室研發階段,暫時還沒商業化落地。
當然,堿性轉換效率和制氫純度低一些,響應速度慢,好處是成本低。目前來看,PEM電解槽成本是堿性的3-5倍,特別是PEM使用貴金屬催化劑,折舊費用高,每生產1標方氫氣折舊費約10-20元,而堿性電解槽僅3.5-5元,PEM電解槽生產1標方氫氣的成本約25-30元,堿性則只有15-20元。
CIC開發的澳洲10GW的綠泉項目計劃引進的就是中國的堿性電解槽設備,因為綠氫參與國際貿易,從光伏發電、制氫到儲運、交付,只有綜合成本低,才具備極強的國際競爭力。比如CIC的綠氫項目采取了全離網制綠氫技術方案,采用模塊化的形式,每個模塊集合“光伏發電+空氣捕水+電解水制氫”為一體,不僅成本能降低,還極具靈活性和擴展性,規模化后的經濟性將得到大幅提升。
我國堿性電解槽具有明顯的低購置成本優勢,在掰手指頭算制綠氫成本時,競爭激烈下自然是最優選擇。價格方面對比的話,挪威Nel公司的價格是2600元/kW,中國不到1400元/kW。
不僅僅是汽車,化工、發電、煉鋼也是星辰大海
當前,氫能競賽比拼的就是綜合成本,直接決定綠氫應用前景。國內氫燃料電池汽車之所以難以與電動汽車媲美,只能在專用車、重卡、客車等有限場景中發揮優勢,成本是最大的絆腳石。上游綠氫制備成本高,儲運環節成本又占了1/3,長距離運輸沒有經濟性,暫時只能采取固定線路加氫補能。這讓綠氫在交通場景下,短期內很難爆發。
國內提及氫能,首先想到的就是汽車。實際上,這是一個誤區,在消納方面,綠氫有更廣泛的應用。
中國雖然氫氣產量世界第一,年產氫氣超3300萬噸,但絕對大部分是灰氫、藍氫,綠氫不足3%,更多是自產自用,其中化工需求量占比高達84%。在下游應用場景,化工、發電、煉鋼等領域,更是空間廣闊的星辰大海。

只要解決了綠氫消納的問題,規模化制氫就順理成章。
CIC的綠泉項目就極具代表性,原因在于它鎖定了下游場景。氫如果直接應用于汽車,需要建設一定密度的加氫站,不能太遠。但綠泉項目不同,他選擇在本地制成下游產品,如甲醇、合成氨、SAF(可持續航空燃料),大幅節省了運輸成本。同時CIC依靠對日韓新能源市場的長期耕耘,挖掘出這些市場巨大的潛在需求,目前已提前鎖定下游買家訂單,并與其中一家形成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共同參與項目開發并消納。
在中國的甲醇生產、合成氨領域,綠氫更大有用武之地。
數據顯示,我國應用在合成氨、甲醇領域的氫氣(灰氫、藍氫)分別占37%、19%,背后則是年產量5189萬噸的合成氨市場,以及年產量7899萬噸的甲醇市場的綠色替代。以每噸綠氨合成需要0.18噸綠氫、每噸甲醇生產需要0.126噸綠氫計算,兩者加在一起可消納綠氫約2000萬噸,年減碳排放超3億噸。
但替換的前提是做到平價,經濟性是第一步。比如綠泉項目,其位于LCOH(氫平準化成本)最低的澳洲,能夠利用澳洲本地豐富的風力和陽光資源;除此之外,項目本身具有的模塊化形式及上游設備供應商帶來的供應鏈優勢,更進一步降低了制氫成本,提高了項目的經濟性。
煉鋼領域能不能快速用綠氫替代?目前技術還不夠成熟,沒實現規?;⒏咝a。傳統煉鋼工藝采用焦炭作為還原劑,成本約390美元/噸;用50%綠氫直接還原煉鋼,成本約600美元/噸,相對來說還是高很多,下游消納的積極性不高。
能鏈研究院認為,當電價低于0.25元/kWh時,電解水制綠氫的經濟性,就幾乎追平灰氫和藍氫了。而且,光伏發電成本必然會走向0.2元/kWh以下,屆時成本優勢將更趨明顯。
中國能源研究會氫能專委會副秘書長李諺斐表示,中短期內綠氫的主要消納場景是綠氨和甲醇,長遠看才是交通、鋼鐵冶金等場景。
但無論是哪個場景的放量,規?;l展的結果必然是電解槽等設備成本的持續攤薄、降低,同時疊加上游光伏、風電價格的走低,2023年綠氫爆發式增長就成為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