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劉子象

印度三列火車相撞慘劇的初步調查結果已經出爐。鐵道部長Ashwini Vaishnaw透露，事故是由于電子信號錯誤導致火車駛入錯誤軌道造成的，詳細調查將揭示錯誤是人為還是技術所致。他同時表示搜救工作已經結束，目前的重點在修復，目標是在周三早上之前修復所有受損的軌道并重新運營。

上周五（6月2日）晚，三輛火車在印度東部的奧迪沙邦相撞，造成至少275人死亡、1000多人受傷。這是該國自1995年以來最嚴重的同類事故，當時兩列火車在德里附近相撞，造成358人遇難。

嚴重的事故再次引發人們對印度鐵路安全的擔憂。這個南亞大國目前的主要鐵路系統由英國殖民當局于19世紀開發，由于設施老舊，以及嚴重超載的獨特的乘坐方式，印度列車事故發生率很高。據該國國家犯罪統計局（NCRB）統計，2021年，全印發生各類火車事故1.79萬起，不過大多數（67.7%）是從“從火車上墜落或與軌道上的人相撞”。在2017年-2021年間，印度有超過10萬人因火車死亡。這個數字包括乘客從火車上掉落、發生碰撞，以及人們被軌道上超速行駛的火車割傷等各種情況。

從火車脫軌事故來看，從1980年到本世紀之交，平均每年有475起此類事故。在莫迪政府的大力投資下，總體而言，印度的鐵路安全已經穩步改善，嚴重事故數量下降了不少。據印度鐵路官員在世界災害管理大會上提交的一份文件，在2021年之前的十年中，年均脫軌事故已經下降到50起左右，2020財年降至22起。

脫軌事故的致死人數也大幅下降。自2000年以來，約有3000人死于火車脫軌。2017年，每年有超過100名鐵路乘客遇難，在2019年和2020年，此類死亡人數連續兩年保持在零。

莫迪上臺后，斥巨資大力升級老舊鐵路，已花費數百億美元升級和現代化改造基礎設施，并制定了到2024年實現鐵路100%電氣化的計劃，以及到2030年鐵路實現零排放的目標。上一財年，莫迪政府在鐵路系統上花費了近300億美元，同比增加15%。今年的預算已經是他上任時的五倍。去年，莫迪在一條鐵路線的落成儀式上說，一場全國性的鐵路改造運動正在進行中。

世界銀行在今年4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相對于新冠大流行之前，印度政府為實現長期經濟目標大幅提高財政支出水平，鐵路等交通運輸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曾在印度政府鐵路重組委員會任職的研究員Partha Mukhopadhyay表示，近幾年即便在該國增長前景不是非常好的情況下，對于基建的支出也沒有嚴重不足，相當數量的投資事實上降低了近年來鐵路事故的發生頻率。

印度基羅迪馬爾理工學院機械工程系主任Prakash Kumar Sen說，鐵路公司一直在引進更多列車來應對不斷飆升的需求，但維護力度卻跟不上，工人沒有得到足夠的培訓或工作量太大，沒有足夠休息時間，因此人為錯誤或軌道維護不善通常是事故的罪魁禍首。雖然多年來印度鐵路的安全記錄一直在改善，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這也是分析人士對莫迪政府交通政策的攻擊點所在。批評人士指出，莫迪政府將重點放在采購新火車等能夠裝點門面的設施現代化上，而對運輸安全的關注不夠，投入到這上面的資金事實上一直在下降。

印度獨立審計署去年的一份報告發現，雖然對鐵路系統的整體投資在增長，但是用于基本軌道維護和其他安全措施的支出卻在下降。政府分配給鐵路更新工作的資金減少了，官員們甚至沒有花完預留的全部資金。

雖然肯定莫迪政府的投入，但是前鐵路系統官員Partha Mukhopadhyay同時也指出，交通信號功能這樣的軟實力的建設需要得到更多關注，隨著印度轉向更高速的列車，這一要求將變得更加緊迫。

目前印度正在推廣可以自動剎車的國產防撞系統Kavach，不過迄今只有2%的鐵路網絡得到安裝。此次三車相撞事故的鐵路線路尚沒有部署該系統。

即便近幾年印度的火車脫軌事故已經整體下降，但它仍是主要安全問題。數據顯示，2014年-2015年，印度發生了139起脫軌事故，2019年-2020年降為55起，去年數量增加了37%，不過大多數事故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印度鐵路委員會去年仍將脫軌列為需要“嚴重關切的問題”。

莫迪政府迄今的大部分舉措集中在提高列車的速度和舒適度上面，而非安全度。通過重點引進現代化的車站和高速列車，莫迪正在將Vande Bharat列車打造成重大政績之一。Vande Bharat意為“致敬印度”，其靈感來自日本子彈頭列車，是半高速新型列車。事實上，為了給第三個任期的總理競選造勢，莫迪原打算在上周六為連接果阿和孟買并配備防撞系統的新高速列車揭幕，但是上周五晚的事故后，該儀式被取消。

Vande Bharat列車對于提高印度的國家形象具有重要意義。莫迪政府表示，在這些項目上的投資是為了將印度鐵路的乘坐體驗提升到世界級標準，以吸引國外資本。

但是這些高速列車對目前的普通人來說意義不大。印度擁有全球最大的國家鐵路網絡，64000公里的鐵軌足以環繞地球一圈半。在這個第一人口大國，每天有超過2000萬乘客乘坐火車出行，其中許多是農民工，他們的日常生活離不開火車。

本次事故的幸存者之一Sayel Ali說，事發時火車上擠滿了農民工、學生和散工工人，他們摩肩接踵地擠在至少三個普通車廂內。事故發生時，擠在人群中間的他什么都看不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醫院的。

然而，印度國有鐵路公司堅稱本次事故只是偶發，并未反映出更深層次的安全問題。“如果你查看數據就會發現，我們多年來沒有發生過重大事故，”印度鐵道部門一位發言人援引數據稱，2021年-2022年的每百萬公里的火車事故數量已從2013年-2014年的0.10起降至0.03起。

“他們總是會告訴你事故處于非常可控的水平，因為他們用百分比來談論事故，”印度獨立交通專家Srinand Jha說，近年來，人們更多地關注新火車和現代化的車站，而不是軌道狀況、信號系統等方面，這次事故表明安全需要更多關注。

5日，又一輛火車在西奧迪沙邦脫軌，距離三車相撞事故現場約500公里，沒有人員傷亡。印度國有鐵路公司表示，事故車輛完全由私營公司運營和維護，事故原因正在調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