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2008年，科索沃地區單方面宣布從塞爾維亞獨立時得到了美國的大力支持。自科索沃地區“獨立”以來，美國多年來一直在政治、經濟和軍事上施以援手，帶科索沃地區參加北約軍演。

歐盟則在近10年里斡旋塞爾維亞與科索沃地區談判，明確雙方如果想加入歐盟就必須滿足歐盟設定的一系列條件，包括關系正常化。

本周一，科索沃北部地區的塞爾維亞族抗議者抵制地方選舉，反對阿爾巴尼亞族市長上任。抗議者與北約維和部隊發生沖突，造成30名北約士兵受傷。

沖突后，北約譴責了抗議者襲擊北約士兵的行為。但與此同時，美國和歐盟大使召見了科索沃北部地區的阿族市長，法國還特別呼吁科索沃當局立刻采取行動降級沖突。

上周，美國及其盟友發表聲明，罕見譴責科索沃當局激化與塞爾維亞的矛盾。周一的沖突后，美國甚至對科索沃當局做出懲罰，禁止其參加北約的年度軍演。

至于為何美國及其盟友此次會一改前態、主動批評科索沃當局，歐盟官員從側面給出了答案。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在5月30日的聲明中警告：歐洲已經承受不起另一場新沖突。

矛盾升級

科索沃是原南聯盟塞爾維亞共和國的自治省，1999年科索沃戰爭結束后由聯合國托管，北約向當地派出“科索沃和平實施部隊”（KFOR）。2008年，科索沃地區單方面宣布獨立，得到了美國和大部分歐盟國家承認；塞爾維亞、俄羅斯、中國、印度、包括西班牙和希臘在內的歐盟五國等不承認科索沃為獨立國家。

科索沃地區有180萬人口，以阿爾巴尼亞族為主，阿族人口占到90%。但科索沃北部是塞爾維亞族聚居區，當地塞族不認可科索沃獨立，依然將塞爾維亞視為祖國。

早在2013年，塞爾維亞和科索沃地區就在歐盟的牽頭下達成了《布魯塞爾協議》，該協議也是塞爾維亞與科索沃地區邁出關系正常化的第一步。協議要求科索沃當局在科北部塞族聚居區建立塞族自治市政聯盟，賦予塞族人自治權。

但科索沃當局隨后要求塞爾維亞先承認科索沃的獨立，再考慮兌現協議條款。直到現在，協議內容依然沒有落實。去年，科索沃北部塞族人與科索沃當局的矛盾進一步升級。

去年8月，科索沃當局推出新規，要求北部地區塞族居民將汽車牌照、個人證件等從塞爾維亞版本換為科索沃地區版。此事引發了塞族人強烈反對，當地民眾舉行大規模抗議，部分抗議者與科索沃警方發生交火對抗。

到年底，科索沃北部地區的塞族市長、法官以及600多名警察集體辭職，抗議科索沃當局的新規。原本計劃于12月舉行的地方選舉也推遲到今年4月。當時塞爾維亞已經警告要出兵科索沃北部地區，保護當地塞族人安全。

眼看矛盾升級，為了防止俄烏沖突的場景在巴爾干“火藥桶”重現，歐盟加大了調停力度。

今年3月，塞爾維亞和科索沃當局口頭同意接受歐盟提議的關系正常化協議，也被稱為“奧赫里德協議”。該協議沒有要求塞爾維亞承認科索沃地區獨立，但規定塞爾維亞不能反對科索沃地區加入歐盟、北約等國際組織。

作為交換，科索沃地區需要賦予科北部塞族人“適當程度”的自治權。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當時宣布，科索沃當局同意“立刻”與歐盟談判，以建立新機制確保科北部塞族人擁有更大自治權。

然而到4月科索沃北部舉行地方選舉之時，形勢急轉直下。

北約士兵受傷

4月的選舉投票前，科北部地區塞族人指責科索沃當局沒有按承諾賦予塞族人自治權，也沒有兌現2013年協議中規定的建立塞族自治市政聯盟。為表示抗議，塞族人政黨號召塞族選民抵制地方選舉，塞族候選人也紛紛退選。

最終在對茲韋坎（Zvecan）等四個北方城市的市長選舉投票中，只有1567名選民參與投票，僅占注冊選民的3.5%。由于大部分塞族候選人退選，參加競選的10名市長候選人中只有一人為塞族人，最終當選名單中也沒有塞族人。

這個選舉結果繼續遭到塞族居民抵制。塞族人口在這四個市中占絕對多數，茲韋坎人口約1.68萬，其中超過1.6萬都是塞族人。

上周，塞族抗議者舉行游行示威，拒絕讓新當選的阿族市長上任。科索沃地區警方則發表聲明，宣布將協助新當選的市長們走馬上任。在茲韋坎，警方與塞族抗議者發生暴力沖突，當選市長在警方的護送下強行進入市政府大樓。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隨即宣布該國軍隊進入最高備戰狀態并向邊境地區開撥，準備保護科索沃地區塞族人的安全。本周以來，塞族人繼續在科索沃北部舉行抗議活動。

周一，塞族抗議者在茲韋坎與負責安保的北約KFOR士兵發生沖突，部分抗議者向士兵開火。周一的騷亂造成至少30名北約士兵受傷，包括11名意大利士兵和19名匈牙利士兵；另有52名塞族人也在騷亂中受傷。

騷亂發生后，北約宣布向科索沃北部地區增派700名士兵。目前北約在科索沃地區已經駐有3800名士兵。

美國罕見批評

在本輪科索沃地區爭端中，最不同尋常的是美國和歐洲國家的反應。

美國一直是科索沃當局的最大資助方，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則被美國視為親俄羅斯代表。美國的歐洲盟友們雖然表面上試圖維護公正，但實際上在推動將科索沃地區的獨立事實化。

然而上周五，在茲韋坎騷亂尚未發生之時，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已經發表聲明，批評科索沃當局動用武力強行協助阿族當選市長就職。

布林肯指責，科索沃當局的行為有悖美國和歐盟的建議，“毫無必要地導致緊張局勢陡然升級”，破壞了美國和歐盟為科索沃地區和塞爾維亞關系正常化做出的努力，而且會對美國與科索沃當局的關系產生影響。

當天，英國、法國、意大利、德國和美國發表聯合聲明，呼吁科索沃當局做出讓步，緩和緊張局勢。

周一的騷亂后，北約KFOR指揮官里斯杜查（ Angelo Michele Ristuccia）譴責了抗議者對北約士兵的襲擊，但同時也強調分歧雙方都需要承擔起責任，阻止局勢進一步升級。

美國大使和歐盟特使則于周二在科索沃地區召見了北部地區的當選阿族市長，討論如何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當天，法國外交部呼吁科索沃當局和塞爾維亞政府重新回到談判桌上，以確保該地區的和平。

法國外交部敦促雙方，特別是科索沃當局，立刻采取必要措施緩和緊張局勢，強調此事關系到整個歐洲的安全。

美國則進一步做出懲罰，宣布取消科索沃當局參加北約夏季年度軍演“捍衛歐洲2023”的資格。美國駐科索沃“大使”霍維尼爾（Jeffrey Hovenier）表示，美國還在考慮其他措施，現在“已經沒有熱情”幫助科索沃當局獲得更多國際認可。

對于美國此次不同尋常的反應，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從側面做出了解釋。

周二，博雷利透露他分別與武契奇和科索沃當局進行了會談，敦促雙方無條件緩和緊張局勢。

他明確，第一步是科索沃當局必須叫停在北部市政大樓外的警方行動。博雷利警告：“歐洲已經承受了足夠的暴力，我們不能再承受一次新沖突。”

俄烏沖突已經讓歐洲國家對能源危機和高通脹有了切身體會。不同于偏居歐洲東部的烏克蘭，塞爾維亞地處歐洲腹地，直接與匈牙利、羅馬尼亞、克羅地亞等歐盟成員國接壤。除此之外，在塞爾維亞的八個鄰國中，只有波黑不是北約成員，其他七國均為北約成員。

在俄烏沖突尚未現轉機、各國經濟勉強躲過衰退之時，歐洲絕不愿再看到一個新戰場。

本周以來，北約“五國集團”（Quint ）——法國、德國、意大利、英國和美國大使分別與科索沃當局和武契奇舉行會談。武契奇還會見了俄羅斯大使和中國大使。

在30日的例行記者會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表示中方支持塞爾維亞維護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努力，反對普里什蒂納臨時自治機構（科索沃當局）采取單方面行動，呼吁將組建塞族城市聯盟的義務落到實處。中方奉勸北約切實尊重相關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真正做有利于地區和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