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獨角金融 李海霞 付影
今年來，不斷有催收公司被警方介入調查消息傳出，催收行業風聲鶴唳。
就在今日（5月25日）凌晨，行業催收巨頭湖南永雄資產管理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永雄集團”）宣告停業，一時間，該消息引爆全網。
催收行業生存于輿論與法律的灰色地帶，其合法合規問題飽受爭議。永雄集團的停業意味著什么？行業巨頭能否經受此次打擊？而這一事件又給行業帶來怎樣的思考？
1、催收巨頭緣何凌晨宣告停業？
5月25日凌晨，全國催收巨頭永雄集團在官微發布《告全體員工書》，宣布“集團決定從今日起停業！”對于停業后續事宜，“相關部門即日起將與大家一起商討善后事宜，應對可能到來的最壞局面。”
來源：永雄集團官微
永雄集團緣何凌晨宣告停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據《告全體員工書》提及，該集團近期有4家分公司被安徽警方調查，合計179名員工被帶往安徽。
永雄集團被查早前已有消息流出。《北京青年報》曾報道，一則“警方‘突襲’永雄邵陽分公司”的視頻讓永雄集團受到業內關注。視頻中，警方正與疑似永雄集團公司人員進行交涉。
經歷被警察調查后，永雄集團在《告全體員工書》中表示，上下一時人心惶惶，員工大量流失，從7000人降至2000人，集團賬戶和流動資金凍結，經營難以為繼。
據安徽省公安廳相關部門對自媒體“紅星資本局”回復，“該案件正在偵辦過程中。”目前，永雄集團官微已經刪除了該篇文章。
干催收的企業，有一些游走于法律底線的邊緣。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合伙人趙虎律師在微博表示，一方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還錢的情況下，債主催收也算正常。另外一方面，當催收成為了一項公司的主要業務，則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例如，有一些調查手段只能司法機關才能采取，企業單位不能采取；一些催收方式明顯過線，進入了違法甚至犯罪的范圍。
來源：微博截圖
IPG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柏文喜表示，目前整個行業存在主要問題是違法違規催收而可能侵犯催收對象合法權益，進而陷入刑事糾紛，可能受到司法機關處罰與行業監管處罰，甚至被終止行業資格的風險問題。他建議，催收公司可以以自身的專業服務提升催收效率和降低催收成本，提升催收成功率。
北京市法大律師事務所李維律師稱，如果僅僅通過法院起訴審判執行就可以實現清收，那專門的清收公司就很難有發展的土壤，律師事務所就可以通過訴訟執行實現清收，而在訴訟執行方面律師事務所的專業性與專門的清收公司相比應該更有優勢。因此，清收公司只有有比律師有更多更有效的清收措施，才能在競爭中占有優勢。
永雄集團稱，絕對不存在公司違法犯罪行為！自誕生之日起，就以促進社會誠信體系建設為使命，立志于做行業標準的制定者、行業立法的推動者、行業道德的維護和捍衛者。
并且舉例表示，經受住了金融監管部門和客戶單位最嚴格的監管；通過了畢馬威這類全球頂級咨詢機構最無情的審查；成為湖南歷史上第一家達到在紐交所上市條件的企業。
2、法學博士的催收“帝國”
一邊是國內人均信用卡持卡量從2017年的0.39張上升至2022年末的0.57張，一邊卻是信用卡不良率的猛增，而這也正是永雄集團創始人譚曼覬覦的市場。
1975年，譚曼出生在湖南新化，1995年，譚曼以新化縣一中文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湘潭大學國際經濟貿易專業，又在大一結束時轉讀法律專業。在他人生中過去的17年里，一直與催收緊密相連。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銀行等金融機構的不良資產迅速擴大，兩年后，華融、長城、東方和信達等不良資產管理公司成立，催生了國內小額不良欠款管理行業的崛起。
作為法學博士出身的譚曼，結束了打工人的身份，在2006年創辦了湖南裕邦律師事務所（后改名為湖南永雄律師事務所），主營欠款銀行卡催收法律服務。
2013年，監管發布新規，允許各省設立或授權一家地方資產管理公司，參與省內金融企業不良資產的收購與處置業務。
善于把握政策的譚曼，趕上了催收行業崛起的浪潮，正式注冊永雄集團，開始打造他的催收“帝國”。
天眼查信息顯示，2014年4月，總部位于長沙的永雄集團成立，法人代表為周小芳，持股6.7%，實控人、經理為譚曼，持股比例65.66%，二者是夫妻關系；周雄為公司監事，持股約5%。
永雄集團的合作客戶，主要集中于商業銀行以及消金公司，業務涉及信用卡、消費金融等個人信貸不良資產管理領域，其中，信用卡催收業務占其業務的大頭。兩三年后，團隊從幾百人起步，巔峰時期高達1.7萬人，成為國內最大的催收公司。
從此，永雄集團的催收業務一發不可收拾，并開始尋求登陸資本市場。早在2015年，永雄集團牽手湘財證券，試圖在新三板上市，但IPO之路走得并不順利。當第一次折戟而歸后，不死心的永雄集團再次籌備計劃于2019年11月20日在紐交所掛牌上市，準備沖擊“催收第一股”。但兩天之后就撤回了上市申請，此后IPO就一直擱淺。
盡管國內催收公司較多，不過至今無一家催收公司登陸資本市場。在提交招股書的催收公司中，除了新三板待掛牌的上海一諾銀華服務外包有限公司外，就是永雄集團推動實現IPO計劃。但這個行業一直被貼有“暴力催收”的標簽，在敲響資本市場大門之前，由形式合規進入實質合規，可能會離資本市場越來越近，反之，則越來越遠。
根據招股書，前五大客戶撐起公司的8成收入。2017年、2018年、2019年上半年，永雄集團的營收分別為5.95億元、7.85億元和5.15億元，前五大客戶貢獻收入分別占總收入的99.2%、90.2%、79.2%。
2016年-2018年，永雄集團凈利潤分別為9765萬元、1.1億元、1.24億元。截至2019年6月末，該公司凈利潤3233萬元，同比下降31.9%。
譚曼在2022年度永雄集團表彰大會上表示，2022年公司實現營收超8億元，2023年擬實現人員規模穩定1萬人以上、年營收10億元以上等年度任務目標。
收入構成方面，2017年、2018年、以及2019年上半年，永雄集團分別有96.6%、80.5%、72.3%的收入來自信用卡的應收賬款催收業務，此外，互聯網貸款催收的收入占比分別為3.1%、19.5%、27.7%。
在金融世界里，業務規模不斷增長有時是企業最佳的亢奮劑，哪怕它的另一面是游走在灰色地帶。2023年還未走完一半的路程，誰也沒想到，永雄集團突然宣布停業了。這與主營業務不無關系，一直以來，催收行業都處于輿論的風口浪尖，永雄集團也不例外。
盡管永雄集團也打出了和諧催收、科技催收的口號，希望改變“暴力催收”的環境，但仍未能阻隔違法催收。
2018年11月，永雄的一名催收員肖某，因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此前還出現過因為永雄員工涉嫌不當行為，公司一個大客戶暫停了其在安徽省的催收服務。
獨角金融梳理發現，截至5月25日，在黑貓投訴平臺，永雄集團投訴量達到了153件，主要包括“暴力催收”“騷擾他人”、“泄露個人信息和隱私”等。
風暴中的催收巨頭，在停業公告發出前，還剝離了兩家旗下公司，包括退出全資子公司湖南拓勤科技服務有限公司，又退出全資子公司湖南展創科技服務有限公司。這兩家公司均改為永雄集團旗下湖南衛成信用風險管理有限公司全資控股。
3、如何在合規與效益中尋找平衡？
催收行業一直備受輿論爭議，在規模化、市場化之下，該行業存在灰色地帶和法律風險、難以保障催收人員的權益等。
近年來，國家也在不斷出臺政策，采取措施規范催收行業的發展。
李維律師表示，刑法修正案十一增加了催收非法債務罪。對催收債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管制更嚴。采用非法手段催收債務的，還有可能構成尋釁滋事、非法侵入住宅、非法拘禁等犯罪。因此，催收債務的合法合規問題首先是合法問題，不能觸及刑法的紅線。
監管層面也陸續出臺相關政策，引導催收業務規范發展。
2022年1月1日，《中國銀行業協會信用卡催收工作指引》（下稱“工作指引”）開始執行。工作指引中對電話催收、信函催收、外訪催收、司法催收、催收時間、催收頻率、誠信保密等作了規范要求。
同年7月，中國銀保監會、中國人民銀行發布《關于進一步促進信用卡業務規范健康發展的通知》，要求銀行業金融機構嚴格制定并實施催收業務審計檢查、投訴處理等管理制度，不得違法違規提供或者公開客戶欠款信息，不得對與債務無關的第三人進行催收。
5月15日，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召開“催收國家標準研制與催收業務規范健康發展”工作會，就《互聯網金融個人網絡消費信貸貸后催收風控指引》國家標準進行研制，征求從業機構意見。
與此同時，對于不法催收的執行力度也在不斷加強。今年來，合肥、深圳等多地催收公司被查。
據自媒體“第一消費金融”報道，3月13日，有5家催收公司被查，涉及湖南長沙、湖北武漢、山東濰坊等地。
因催收合規問題，萬德金服（江蘇）數據科技有限公司安徽分公司被查。該公司成立于2021年7月5日，主要業務為信用卡推銷和催收，催收主要對接微博借錢、國美易卡、小米金融等平臺。
監管趨嚴，執法力度加強下，催收公司亟待提升執業質量。
在李律看來，催收公司應該在律師的指導下建立合規體系。
對于催收公司如何提高執業質量，柏文喜認為，需要運用新技術在合法合規的范圍內，針對不同的催收對象制定對癥下藥的催收方案，并需要專業、高效的執行團隊來配合執行。
在經歷“金融監管部門和客戶單位最嚴格的監管”，“通過了畢馬威這類全球頂級咨詢機構最無情的審查”之后，永雄集團能否經受住執法機關的調查呢？評論區留言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