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數字力場  佘宗明

這年頭，接盤人易找，接班人難尋。

接班人難尋，癥結未必是沒人接得住，沒準是有人放不下——向前一步是放權，原地不動是戀棧，專注給人勇氣20年的梁靜茹，早就唱出了某些人的心聲：這樣戀著多喜歡。

這些人里，就包括向來有故事的董小姐。

近幾年，有些總想搞個大新聞的媒體總愛問董明珠：汝欲傳棒于何人？

說大白話就是：誰來接你的班？

董明珠每次都答得比畢加索的畫作還抽象，一會兒說“只看能力”，一會兒扯“不是我說你行你就行，是你能行才行”，一會兒稱“必須忠誠、奉獻、忘我”……

信息量比“這要不是沒用的廢話就有用了”式的廢話體文學要多一點，但也就多那么一點點。

核心意思倒是挺明確：扶我起來，我還能干。

今年3月，在央視《遇見大咖》節目中，第N次被Cue到接班人問題的董明珠，就說得很直接：其實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回答，不是不培養人……有沒有這樣的人很重要。

這話看得小沈陽都有些懵：有，還是沒有??？

只見霸道女總裁大手一揮：這個可以沒有。

這兩天，“董明珠接班人”的話題，又在輿論場內掀起了些許波瀾。

起因是：董明珠欽點的“接班人”孟羽童，離開格力了。

事后諸葛亮些講，孟羽童的離開，本是必然：她給不了董明珠最終想要的，董明珠也給不了她最終想要的。

倒不是說兩人的“組合”是個錯誤，她們終究曾彼此需要。

只不過，當時彼此需要不代表現在依舊需要。

到頭來，二人“成團”是流量，一人“單飛”也是流量，但導致這般局面的因由，卻是沒流量。

01

明眼人都知道，孟羽童不大可能是董明珠真正意義上的接班人。

她確實要學歷有學歷（浙大畢業），要履歷有履歷（曾在阿里、網易、聯合利華實習，在《一站到底》《神奇的漢字》露臉），要能力有能力（獲得過浙江省第十六屆挑戰杯大學生競賽一等獎，拿到了UCL、WBS、HKU的offer），要顏值有顏值（最起碼是舞蹈擔當），要接班人資格……抱歉，她還太年輕了。

你見過哪個千億級市值的制造業龍頭企業，把至高權杖交給一個資歷尚淺的外來戶的？

如果有，那就是職場爽文了，畢竟爽文里沒有老人政治也沒有派系斗爭。

要是孟羽童在董明珠一記響指的庇護下輕易被保送到掌舵者位置，那之前在格力勤勤懇懇干了幾十年的望靖東和黃輝們該怎么想？

要而言之，孟羽童身上有很多“別人家孩子”才能有的品質，但以接班標準看，這些沒那么重要。

董明珠不傻，她不會不知道，她的口諭沒有格力背后的股東（特別是珠海國資委和高瓴資本）點頭，那就是空頭支票。

因此她一邊盛贊孟羽童符合接班人標準，說要把她培養成“第二個董明珠”，一邊又打出化骨綿掌：“大家認為好像（第二個）董明珠未來就是董事長、總裁，其實不是，格力需要無數個董明珠?！?/p>

腰間別公章的“慶渝年”大男主鈕鈷祿·國慶，早就看穿了董明珠的小心思：她這是炒作，目的就是為了直播帶貨，要自己孵化網紅。話音剛落，Duang的一下，“明珠羽童精選”上線了。

孟羽童不是傻白甜，她也不會不清楚，所謂的“接班人”就是驢子前面掛的那根胡蘿卜。用叭姐的話來說，她就是董明珠練的小號。

鑒于董明珠提供的價碼是“董明珠欽點接班人”名頭的加持效應，她沒理由不把戲配合著演下去。

只不過，戲再怎么多，都有唱完的時候。董明珠導演的這場以“欽定接班人”為噱頭的戲，其實在“明珠羽童精選”上線那會兒就已經露餡了，在孟羽童淡出直播間后更是將進度條倍速拉到了劇終處。

02

董明珠不需要接班人，她需要的只是她的“年輕版分身”。

格力不需要“第二個董明珠”，但需要“第一個董宇輝”。

董明珠深知，時代變了，格力以往賴以做大的“以經銷商大戶為中心”的銷售體系已經到頭了，直播帶貨才是王道。

跟自己一手打造的“嫡系”經銷商體系大佬徐自發反目，就是時代變奏背景下的小插曲。

這難言奇怪：國美都被“貓狗拼”干趴下了，再在線下設那么多旗艦店、專賣店，相當于跟大眾3C消費習慣向線上轉移的趨勢反著來。

所以，之前還埋汰“互聯網不可能讓中國強大”的董明珠，之后也沒能掙脫“真香定律”的擺布。

看著李佳琦薇婭“雙11”一天就賣了180多個億的記錄，昔日銷售女王董明珠的狂飆之魂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早在2020年5月，董明珠就進行了直播帶貨首秀。但首次帶貨出師未捷：網絡卡，沒聲音，整場銷售額僅22.53萬元。董明珠回去就把技術人員大罵了一頓。

再后來，董明珠又做了好多次直播，帶貨總銷售據稱達到了四百多億——下單的主要都是代理商。董明珠說：這不是給我捧場，而是經銷商們悟出了窮則思變的道理……未來線下線上結合才是大勢所趨。

直播帶貨，由此成了格力渠道變革的新錨點、銷售突圍的突破點。

我之前在《條條大道通帶貨》里寫過：格力要搞品牌自播式帶貨，不能都靠一個董明珠——直播帶貨的確需要強IP，董明珠就是格力最大的IP，可她終歸分身乏術。

那這道題要怎么解？董明珠掏出的，就是一劑叫“孟羽童”的藥。

大棋思路很清晰：先捧孟羽童出圈，再讓她帶貨，帶動格力銷售向線上的全盤轉型。

孟羽童為什么此前能獲得“入朝不趨”式特權，成為格力除董明珠之外唯一一個可以不穿白黑正裝上班的人？

因為董明珠得捧她。

從一開始，孟羽童就被董明珠寄予了成為“格力版董宇輝”的厚望。

03

很顯然，孟羽童沒能成為另一個董宇輝。

雖然“董明珠接班人”的噱頭為孟羽童導入了大量先期流量，但這不足以撐起格力的品牌自播基本盤。

孟羽童可以做知識博主，可以做才藝博主，也可以做顏值博主。

但在直播帶貨領域，她除了“董明珠接班人”的名頭外，也并沒有太多記憶點。

在杭州九堡，像她這樣的帶貨主播一抓一大把。

而品牌自播本就比達人帶貨更難出圈。你帶的都是自家產品（尤其是3C類大件家電產品），能跟那種賣選品環節精挑細選選來的高心價比產品比銷售額嗎？

如今企業搞品牌自播，基本上也沒幾個沖著即時成交量去的，多數都是品宣導向，著眼的是強化粉絲黏性，打造打造私域流量池，構建社群營銷閉環。

拿孟羽童跟董宇輝比，一開始就不公平。

更何況，孟羽童曾坦言，“實話說，直播不算是我特別感興趣的工作，但是看到銷售額的時候還是非常有成就感。”

董明珠早前或許看到了孟羽童在真人秀綜藝里呈現的活力、才藝跟直播的適配性，卻沒看到她“意不在焉”。

就此看，董明珠多少有些“所托非人”。

孟羽童有千般好，卻沒長成她想要的“第二個董明珠”那般模樣。

當“明珠羽童精選”賬號改名為“格力明珠精選”、孟羽童漸次淡出直播間后，孟羽童就失去了成為董明珠名義上“接班人”的資格。

畢竟對董明珠而言，孟羽童對格力的價值本該在直播間里，而不是在直播間外。出了直播間，她就泯然眾員工矣。

盡管孟羽童曾對被雪藏、被離職傳言一再辟謠，說“誰在說我離職我真的會揍人”，可事實就是，她就算談不上從棋子到棄子，也已經失去了金箔。

等到今年4月董明珠透露孟羽童已不做自己秘書、轉崗到了市場營銷部門時，這意味著，孟羽童對董明珠的獨特性價值更弱了。

還是那句話：格力最缺的，不是市場營銷部門里的“路人甲”，而是直播帶貨的破壁者。

04

當孟羽童淡出直播間，本來就虛的“董明珠接班人”稱號只會變得更虛。

成為“明珠羽童精選”的主播，確實累，但孟羽童是獨一份。

成為市場營銷部門的員工，也很累，但孟羽童就是普通員工一個。

變成普通員工的代價，就是得承受那份累，還會失去“接班人”的光環。

在一個“沒有周末，30年從未休過假”的女霸總身邊做秘書或下面做營銷，要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有網友說：董明珠是滅絕師太，孟羽童是周芷若。這未免有些狠了。

但做女強人跟做女強人的下屬，都不是件容易事兒。

孟羽童離職后，格力方面稱，人員流動很正常，孟羽童最新回應也說，“若沒有格力的平臺、沒有董明珠，我什么都不是。在董總這樣的企業家身邊工作，不光教會了我怎么去做事，更教會了我怎么去做人。”

可孟羽童4月初曾在微博曝出，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完整休息的周末，4月16日又提到當天工作時長超過21個小時，身為打工人，不用說就知道這有何意味。

不知道離職后發微博感慨“靠別人永遠不如靠自己”的孟羽童，有沒有在“00后整頓職場”的熱搜話題詞下按捺住吐槽沖動。

但看著自己社交媒體上的粉絲數——抖音粉絲192萬，小紅書粉絲120萬，她應該會對跳出來自己接單恰飯跟在格力做個社畜的ROI對比，做了一番權衡。

接個汽車廣告，就能抵自己在格力連軸轉上幾個月，她不出走才不正常。

而格力刪除了此前孟羽童所有的出鏡視頻，也算是間接對她的帶貨表現做了評價。

就像“性格不合”是明星離婚后對彼此最后的溫柔那樣，輕描淡寫離職原因也是在好聚好散中給彼此以體面。

而在“分手”止損后，從收益角度看，孟羽童沒有輸，董明珠沒有贏。

在格力時，孟羽童固然沒法“接班”，可出格力后，孟羽童卻能享受到名聲積累帶來的紅利，紅利變現還不用受科層化組織的束縛。

至于董明珠，就連名義上的接班人都沒了。

05

某種程度上，“接班人”孟羽童的離去，只是董明珠所陷困局的細微投射。

孟羽童離開，說明董明珠先前抱以厚望的那副“藥”失效了。

就在近段時間，董明珠和她掌舵的格力屢上熱搜。

5月4日，被曝出業績和分紅不及預期，市值一天蒸發超200億；

5月5日，又被曝董明珠4億股份被“凍結（實為質押）”。

再加上格力跟美的的市場表現對照，房子賣不出去給家電行業帶來的劇烈沖擊，還有豪賭新能源（鈦酸鋰電池）被指下錯了注……一個個消息合成了一個大寫的“時不利兮”。

作為女強人的董明珠，當然不會被挫折打倒。

雖然到了世人眼中該含飴弄孫的年齡（68歲），但董明珠絲毫沒有“事未了拂衣去”的心思——哪怕她的某些想法被指有些old。

自稱“ 我從來就沒有失誤……我永遠都是對的”的董明珠，必定會跟困境死磕下去。

她不會甘心退場。

而她的接班人，說是未定，其實已定，那就是：薛定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