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聚美麗 詩 詩

護膚潮流是一個不斷輪回、反復變化的過程，這一點在“功效植提”上最顯而易見。早在數千年前的中國，《神農本草經》、《本草綱目》等傳統醫學著作中便記載了多種草本護膚“秘方”；擁有五千年歷史的印度阿育吠陀療法，以特色草本作為養顏護膚的案例也不在少數。

除了歷史悠久之外，“功效植提”更容易與品牌故事和調性相融合，品牌們在此概念下重造出了各種熱門的細分方向：超級食物、情緒健康、適應原……

其中，適應原更是掀起了關于“中醫藥”“阿育吠陀”等古老醫療體系的“復古風”，成為一種新興的植提力量。據稱，適應原成分不僅可以在外部層面起作用，而且能夠從細胞層面改善皮膚，并幫助減輕壓力、平靜心情。

早在2019年，英敏特全球美妝個護趨勢報告中就指出，化妝品正與保健品緊密結合，能夠幫助身體緩解壓力、應對污染的適應原成分成為很多新產品的賣點之一。

那么，適應原到底是否具備真正的科學價值？在這個概念下又有哪些熱門成分？其在產品中的應用現狀是怎樣的？本期成分特輯將依次揭曉答案。

起源于傳統醫學，適應原的背后邏輯是“神經免疫”

適應原（Adaptogens）并不是一個新的詞匯，而且在阿育吠陀和中醫等傳統療法中已經擁有了悠久的應用歷史。這個概念最早來自1948年的西方國家，由前蘇聯藥學專家Nikolai Lazarev博士提出。

當時，Lazarev博士為了替二戰士兵找到能夠快速擺脫疲勞，幫助減少身體壓力的天然活性物質，創造出了“適應原”的概念，并將其定義為“能非特異性增強身體抵抗壓力等外在應激力的物質”。

● 適應原的概念不斷進階

從1960 年代初期開始，為了開發能夠刺激生物體內在適應機制的天然藥物和治療方法，幫助人體適應長期壓力，適應原的研究在前蘇聯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生物醫學研究領域。

1969 年，前蘇聯科學家Brekhman 和Dardymov對適應原植物做了進一步的定義[1]，他們認為，適應原植物必須滿足以下四個標準：

直到1982年，這個研究方向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相關數據表明，當時在俄羅斯公開發表的適應原相關學術研究大約有1009項，大多數來自藥理和臨床研究。

隨著半個多世紀來的不斷發展，適應原的概念也得到了不斷地補充和完善。美國食品藥品監督局（FDA）于 1998 年將適應原的認定為一種新型的代謝調節劑，證明其可以增加生物體的環境適應能力和抵御外界損傷能力。不過，FDA 不批準使用適應原膳食補充劑來治療任何人體功能障礙。

● 適應原植物的生理機理：作用于神經免疫系統

近年來，適應原已經得到普遍認可，并且作為功能性術語被廣泛使用。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適應原植物能夠多靶點、多途徑地網絡狀作用于人體，特別是神經-免疫-內分泌系統以及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軸），以非特異性地增強人體抵抗力，幫助機體在應激狀態下保持體內的穩態[2]。

就目前而言，已經過科學證實的“主類適應原”只有五種：人參、五味子、刺五加、紅景天和瑪卡[3]。它們都能夠增強神經內分泌系統并影響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 軸）的效率，影響身體在環境因素下產生某些激素的功能。

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軸）

除了“主類適應原”之外，“次級適應原”和“適應原伴隨物”同樣可以產生類似“主類適應原”的功能，不過，目前尚且缺乏明確的機制和更多科學依據。

“次級適應原”雖然也能作用于神經-免疫-內分泌系統，但并不能直接作用于HAP軸；而“適應原伴隨物”本身并不是適應原，但能夠通過提高HPA軸和合成代謝作用來支持適應原樣的作用，并且與主類和次級適應原結合能協同提高功效。

目前，關于適應原在護膚品中的作用尚無定論，也沒有足夠的科學證據表明適應原對皮膚的影響與對人體生理系統的影響一致。

不過，從適應原本身具有的植物屬性來看，其本質是利用有益的次級代謝產物，除了能激活人體內適應性細胞應激反應通路外，這些成分本身對皮膚就具備了一定的抗炎、抗氧化功效。

護膚品中的適應原，與普通植提有區別嗎？

雖然適應原植物的臨床數據并不充分，但是很多適應原成分已經被當做膳食補充劑和護膚功效成分來使用。其中，口服保健品領域的相關產品占據絕大多數，比如Shoden主打“免疫增強功能”的南非醉茄提取物；UrbanMonk的能力代餐中添加了瑪咖、紅景天、五味子、人參等多種適應原；HUM 含有紅景天、南非醉茄、生姜等適應原，宣稱增強腎上腺功能來保持穩定的能量。

而在護膚品中，正如上文所說，適應原的主要包含了抗炎、抗氧化等功能的次級代謝產物，表面上可以平衡皮膚健康，對抗氧化應激，從而達到衰老、美白或者舒緩的功效；由于皮膚與口服的作用途徑和起效方式不同，在皮膚上局部使用適應原對于情緒壓力和神經-免疫-內分泌的調節作用，還缺乏更多深入的研究。

可以確定的是，壓力源與皮膚衰老之間也存在很強的關聯。受到飲食、睡眠、環境污染等影響，皮膚會出現過早的衰老跡象，使得皺紋增多、皮膚下垂、色素沉著。

美國耶魯大學的研究人員在 Nature 子刊" Translational Psychiatry "上的一項研究表明，不斷累積的壓力會通過加速細胞衰老速度來影響人體生理和心理健康，即壓力越大，人的衰老速度越快。他們提出，可以通過加強情緒調節和自我控制來最大程度地減少壓力的這些不利后果[4]。

壓力、心理調節、細胞衰老之間的關系模型（截圖自相關文獻）

隨著護膚品中對抗壓力，調節情緒等概念受到消費者的關注，適應原成分由于具備較為充足的臨床背景，相比于其它植提成分多了一層天然優勢。

在對抗壓力的研究方向上，以下列舉了三種熱門適應原護膚成分，它們目前已經擁有了一定的科學證據支撐。

1）南非醉茄提取物：抗氧化、美白、抗炎

南非醉茄又稱睡茄、冬櫻桃，是一種適應原草本植物，被阿育吠陀用于穩定體內生理平衡、治療壓力和焦慮已有多個世紀。

護膚品中通常使用的是南非醉茄的根部提取物，已有植物化學研究證實，其主要含有生物堿、黃酮醇、甾體內酯、甾醇和酚酸等物質，其中，最具生物活性的成分包括西托糖苷（VII、VIII、IX、X）、睡茄堿、睡茄寧和醉茄內酯。

據阿育吠陀文獻記載，炮制出糊狀的南非醉茄根能夠促進傷口愈合。此外，局部應用南非醉茄根提取物的臨床研究還證實了其對皮膚癌的預防作用及黑色素調節作用，并且具備抗氧化和美白功效。

2018年，Sikandan等人發表在《國際分子醫學雜志》上的一篇文章中研究了睡茄根提取物中的一種甾體內酯ASH-WEX（主要成分為睡茄素A），并發現該成分能夠抑制 NF-κB 和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通路，調節細胞因子的表達，從而預防皮膚炎癥反應[5]。

在2023年的另一項研究中，印度皮膚科和藥理學專家在醫學期刊《Cureus》上證實了南非醉茄根提取物具備顯著的對抗光老化功效，能夠提高皮膚皺紋、毛孔、水分、皮膚亮度和色素沉著等參數指標[6]。

雖然在國內的知名度較低，但南非醉茄根提取物目前已經國外主打適應原、阿育吠陀等理念的護膚產品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法國原料商SILAB于2006年就已經推出了主打抗壓力功能的南非醉茄根提取物Adaptonyl （INCI名：水、南非醉茄根提取物）。

此外，韓國LG生活健康株式會社旗下高端護膚品牌蘇秘sum37°推出的“百年金致面霜”中，也使用了南非醉茄根提取物作為主打成分，配合松露、藏紅花等其它適應原成分，協同對抗衰老。

另一個由皮膚科醫生創立的美國小眾功效護膚品牌Dr Dennis Gross ，其推出的壓力修復面霜中使用了南非醉茄根提取物復配煙酰胺、牛油果、冬蟲夏草，主打的是舒緩功效。據稱，該產品專門針對皮膚壓力導致的負面影響，為壓力人群提供護膚解決方案。

Dr Dennis Gross

2）紅景天提取物：抗光老化、美白

紅景天主要分布在北半球的極寒地帶以及高原地區，生長在海拔3500-5000米的石縫間。由于處在高海拔地域低溫、強UV-B輻射、高寒缺氧的環境條件，自然選擇的結果為紅景天帶來更多豐富的次級代謝產物。

作為一種古老的珍品藥材，紅景天擁有著悠久的應用歷史，在我國古代第一部醫學典籍《神農本草經》中便有所記載。兩千多年前，西藏居民將紅景天作為強身健體、消除疲勞的藥材服用。60年代前蘇聯基洛夫軍事醫學院在尋找強壯劑時發現了紅景天，并認為其增強免疫力的作用強于人參。

而近現代關于紅景天的研究，主要在于緩解疲勞、抗缺氧、抗抑郁、抗微波輻射和抗衰老等功效。研究發現，紅景天能夠降低血液中與壓力相關的激素水平，比如皮質醇等，從而緩解疲勞，提供活力，另一項研究表明，服用紅景天能夠有效改善情緒，恢復心理健康。

從護膚用途的有效組分來看，紅景天提取物中主要包括紅景天苷、黃酮類化合物、香豆素、有機酸類化合物等，具有抗氧化、美白、抗炎、抗光老化、抗疲勞等功能，并且其護膚功效已經在長期的臨床和體外測試中得到了證實。

為了增強護膚功效，結合發酵技術獲得的紅景天提取物能夠顯著增強護膚功效。比如，國外生物技術公司Conagen于去年通過生物轉化技術制成的 99% 高純度紅景天苷成功實現了商業化，據稱，該成分可運用在食品、飲料中，也可作為抑菌防腐成分來使用。

北京工商大學的研究團隊在2022年的發表的一篇論文中提到，紅景天經皮氏產堿桿菌發酵后可增加抗氧化活性和酪氨酸酶抑制活性；另有研究發現，嗜酸乳桿菌發酵后的紅景天可顯著減輕小鼠因劇烈運動引起的疲勞[7]。

相宜本草早在2018年便開始研究紅景天發酵技術，并且受到了日本權威藥學專業學術組織的認可，該技術也應用在了相宜本草旗下的多款產品中，比如紅景天煥白幼嫩系列。

據了解，相宜本草仍然在不斷跟進紅景天的研究，并在最新款的紅景天煥亮面霜中使用了多種技術來源的紅景天提取物，結合凍干精粹技術、油萃技術等，提高了紅景天提取物的抗氧化活性和有效成分含量。

相宜本草

紅景天提取物也被應用在悅木之源、馥蕾詩等國際知名品牌中。比如，馥蕾詩將紅景天的根部提取物作為其玫瑰系列中的核心成分之一，在眼霜、精華露等品類中發揮抗氧化、提升細胞活力的功能。

馥蕾詩

3）樺褐孔菌提取物：抗衰老、舒緩

樺褐孔菌又叫白樺茸、斜纖孔菌，是一種藥用真菌，主要生長于白樺樹的枯干上。為了應對嚴寒及紫外線照射的惡劣環境，樺褐孔菌在自然防御機制下產生了許多有益成分，其中含有大量的多糖和多酚類成分，以及樺褐孔菌醇、葉酸衍生物、生物堿、三萜、超氧化物歧化酶和過氧化氫酶，因此能夠起到清除自由基、抗氧化、美白、抗菌的作用。

樺褐孔菌的護膚功效已經在很多文獻中有記載。2009年，中國學者Zheng W等人發現，樺褐孔菌中的多酚、超氧化物歧化酶和過氧化氫酶在應對壓力時有所增加，表明了樺褐孔菌保護氧化應激反應的能力可能會由于其自然暴露于惡劣環境中而得到增強[8]。

在另一項2020年的研究中，韓國學者Kim等人證明了樺褐孔菌提取物的抗衰老機制：其可通過調節 JNK-AP-1信號通路來降低金屬基質蛋白酶1的mRNA表達。此外，樺褐孔菌提取物具有減少膠原蛋白破壞和皺紋形成的潛力，可用作護膚品成分來使用[9]。

德國原料巨頭公司巴斯夫也曾推出來自樺褐孔菌的護膚原料 Inolixir ，他們利用了一種亞臨界水萃取 （SWE）技術，得到了包含高濃度有效活性成分的樺褐孔菌提取物，巴斯夫經過試驗證明了該成分具備抗氧化和抗炎特性，可通過加強屏障功能和微血管網絡來強化皮膚的天然保護系統。

目前，樺褐孔菌提取物受到了國內外護膚品牌的青睞。比如，稀物集于2022年升級的松茸菌菇系列產品中，使用的專研成分組合X-New Compocalm，就包含了樺褐孔菌提取物、松口蘑提取物、泛醇、麥角硫因共四種珍稀成分，主打舒緩褪紅、調節油脂分泌的功能。

稀物集

科顏氏的明星產品“紫A玻”面霜中，除了高濃度的玻色因之外，配合了植物視黃醇和樺褐孔菌提取物，達到協同抗氧化，阻止自由基對皮膚細胞的破壞，改善膚色暗沉與泛紅的功能。

科顏氏

不難發現，適應原植物通常都具備一個顯著的特質，即在惡劣的氣候和環境中生存產生自然防御機制，從而富集更多有益于皮膚的成分，發揮出對抗光老化等特殊作用。

其他研究進一步表明，在體外的基因表達測試中，上述的適應原成分與對照組相比，能夠減輕與壓力相關的基因的能力，這一結果表明，適應原成分確實能夠調節與皮膚壓力相關的基因。

雖然目前在護膚品中，對抗壓力的概念仍然處于研究的初級階段，但局部應用適應原成分為真正實現“減壓護膚”提供了一定科學價值。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未來通過護膚品緩解壓力和提升情緒，想必能夠超出理想，成為現實。

參考文獻：

[1]Brekhmnan I, Dardymov I. New substances of plant originwhich increase nonspecific resistance[ J]. Annual Review ofPharmacology ,1969 ,9(1) :419-430.

[2]易帆, 彭勇, 劉海波,等. 適應原類藥用植物研究進展初探[J]. 中國現代中藥, 2017, 19(1):7.

[3]Yance D R. Adaptogens in Medical Herbalism; Elite Herbsand Natural Compounds for Mastering Stress, Aging, andChronic Disease[M]. Rochester,Vermont:Inner Traditions/Bear &Co publisher,2013.

[4]Harvanek Z M , Fogelman N , Xu K , et al. Psychological and biological resilience modulates the effects of stress on epigenetic aging[J]. Translational psychiatry, 11(1):601.

[5] Sikandan A, Shinomiya T and Nagahara Y: Ashwagandha root extract exerts anti inflammatory effects in HaCaT cells by inhibiting the MAPK/NF κB pathways and by regulating cytokines. Int J Mol Med 42: 425-434, 2018

[6] Narra K, Naik SK, Ghatge AS. A Study of Efficacy and Safety of Ashwagandha (Withania somnifera) Lotion on Facial Skin in Photoaged Healthy Adults. Cureus. 2023 Mar 15;15(3):e36168

[7]Fu H, Zhang Y, An Q, Wang D, You S, Zhao D, Zhang J, Wang C, Li M. Anti-Photoaging Effect of Rhodiola rosea Fermented by Lactobacillus plantarum on UVA-Damaged Fibroblasts. Nutrients. 2022 Jun 1;14(11):2324.

[8]Zheng W, Zhao Y, Zhang M, Wei Z, Miao K, Sun W. Oxidative stress response of Inonotus obliquus induced by hydrogen peroxide. Med Mycol. 2009 Dec;47(8):814-23.

[9]Kim, Y.J.; Cha, H.J. Inonotus obliquus Extracts Decreased Expression of MMP1 mRNA via JNK-AP-1 Axis. Cosmetics 2020, 7,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