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劉子象

3月10日下午，8500多名硅谷銀行員工收到了首席執行官格雷格·貝克爾 (Greg Becker) 的視頻信息。當天早上，他們剛剛得知自己的公司即將倒閉。

視頻中的貝克爾穿著一件印有豪華高爾夫度假村logo的黑色夾克，語氣略帶沉重地告訴員工，銀行處境艱難，他已不再掌控一切，他的首要任務是保留銀行的部分價值。同時，他還向員工發出“不公平的”請求，要求他們互相支持、共同努力，試著取得更好的結果。

美國第16大銀行的突然暴雷引發全球震動，關于硅谷銀行崩潰的原因以及誰應該被問責的話題仍在討論中。隨著輿論關注貝克爾等高管在暴雷前不久套現的爭議行為，員工的情緒已從最初的震驚變為憤怒，他們對貝克爾等高管提起了訴訟。

在硅谷銀行倒閉及其在全球引爆的連鎖反應繼續發酵之時，貝克爾這位前掌舵人保持隱身。10日下午的視頻信息是他最后一次公開露面，截至發稿，他沒有做過任何回應，消失在聚光燈下。

樂觀的創新經濟擁護者

現年55歲的貝克爾是硅谷銀行的老員工，他在該行工作了30年，從最基層的信貸員一路晉升為首席執行官，也見證了硅谷銀行的快速崛起和突然崩塌。在他的領導下，硅谷銀行曾被評為美國最佳銀行之一，也成為全球領先的創新融資機構。

貝克爾在加州科技創投圈很受歡迎，因為他比紐約那些保守的銀行家更有勇氣和創造力。他將自己定位為“創新經濟的擁護者”。在官方簡歷中，他形容自己是“國際創新領域企業家、投資者和企業的倡導者”。

與銀行業整體上的謹慎基調不同，貝克爾等硅谷銀行的領導層經常表現出樂觀態度。去年，當美聯儲開始以幾十年來最快的速度加息時，硅谷銀行管理層不以為意，他們押注利率會下降。一年來，科技行業遭遇重創，大廠裁員的消息不斷傳來，不少傳統金主嗅到風險，決定撤退之時，硅谷銀行繼續堅持其對科技行業的大膽支持。

在硅谷銀行暴雷的幾周前，貝克爾還在CNBC的采訪中展望未來，樂觀地預計2023年將再次迎來輝煌的業績。破產前的24小時，貝克爾親自打電話給客戶，向他們保證他們的錢是安全的。

“我經常告訴人們，我在全世界最酷的銀行工作，我們與全世界最酷的公司合作。”貝克爾曾在2019年的一次播客節目中表示。

不過，過于樂觀有時候會帶來愚蠢的行為。

危機管理技巧拙劣的掌舵人

過去一年，科技行業起伏不定，裁員的消息接連不斷。3月8日，加密貨幣銀行Silvergate宣布倒閉，將關閉業務進行清算，引發市場擔憂情緒。在這樣的背景下，8日晚，硅谷銀行透露虧損18億美元，同時希望低價出手股票、籌集22.5億美元，以應對該行不斷增長的提款需求。這個消息讓本已人心惶惶的市場大感意外，從而引發了更多的撤資以及擠兌，兩天后，硅谷銀行就被接管。

就像其對高風險的科技初創公司大方融資的日常行為一樣，硅谷銀行過于輕率地披露了自己的財務困境，沒想到這種過于樂觀的溝通方式，某種程度上幫助它完成了一場破產的自我實現預言。根據加州金融保護與創新部的披露，硅谷銀行在3月9日之前的財務狀況尚屬“良好”，在恐慌性提款造成擠兌后，很快它就變得資不抵債。或許是過于樂觀和自信，貝克爾并沒有意識到，現在不是連續釋放重磅炸彈的好時機。

伯克利法學院助理院長斯特林（Adam Sterling）表示，無論出于何種原因，硅谷銀行當時的信息披露都是不明智的。耶魯大學管理學院首席執行官領導力研究所的索南菲爾德（Jeff Sonnenfeld）也表示，貝克爾應該因其“拙劣的行動”而受到批評。

硅谷銀行一位資產管理部門的員工在接受CNN采訪時說，貝克爾在私下尋求財政支持之前就公開承認銀行財務困難，這種做法“絕對是愚蠢的”、令人震驚。據報道，貝克爾已就此事向員工道歉。

游走在政商兩界

除了是硅谷銀行的領導者，貝克爾還在美國政府機構擔任過職務。在硅谷銀行破產之前，貝克爾的另一個身份是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董事會的A級董事。董事會直接監督銀行，并就地方治理和經濟信息提供建議。事發后，貝克爾辭去了這一職務。此外，在2016年-2017年，貝克爾還是美國商務部數字經濟顧問委員會的成員。

一名員工形容貝克爾是一位“典型的關系銀行家”（a quintessential relationship banker），他在銀行業界內部也很受歡迎。據《華盛頓郵報》，貝克爾與前副總統戈爾等政治人物關系親密。2015年，貝克爾曾經游說參議院銀行委員會，表示應該放松對硅谷銀行這樣擁有良好信貸記錄的創新性小銀行的監管，并且成功了。

貝克爾及其領導下的硅谷銀行近年來對少數政客進行了捐款。據福克斯財經，其捐款主要流向民主黨政客。在半年前的中期選舉中，貝克爾本人直接資助了兩位政治人物，分別為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和弗吉尼亞州參議員馬克·華納，他為兩人的競選活動開出了總額5800美元的支票，這是個人捐款的最高上限。另外，貝克爾還曾為拜登在2020年的總統競選捐贈了5600美元。硅谷銀行政治行動委員會(PAC)也曾在員工中籌集政治捐款。

3月14日，查克·舒默的辦公室表示，已將貝克爾和硅谷銀行政治行動委員會的政治獻金捐給慈善機構。

在硅谷銀行暴雷后，電影《大空頭》原型人物、傳奇投資者邁克爾·伯里在3月12日發布了推特評論，隨后秒刪。他在推特中寫到，“傲慢和貪婪的人冒愚蠢的風險，然后失敗。之后，政策制定者通過‘印鈔票’來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