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查沁君
“最近可能無法上課，公司拖欠老師工資，法人已經被拘留?！?/span>
3月1日下午，北京家長章寧收到桔子樹藝術教育機構（下稱桔子樹）培訓老師的消息，她的第一反應是“有點懵”。
“此前沒有任何征兆，我們周末還去上課來著?！闭聦帉缑娼逃Q，唯一讓她心生疑慮的是，3月1日上午她打電話預約課程，“打了三次客服都沒有接聽，當時心里有點犯嘀咕，但沒想這么多。”
在章寧看來，桔子樹是一家藝術培訓綜合體，或許受疫情影響，但并不會受“雙減”影響。“機構整體規模也是可以的，沒想到會黃。”
總部位于北京市通州區萬達廣場A座的桔子樹藝術教育，創立逾十年，業務范圍涵蓋青少兒及成人的才藝培訓，如舞蹈、歌唱、器樂、美術培訓，以及藝術課程研發、藝考輔導、企業服務、參賽培訓等。
官網顯示，截至2021年6月，桔子樹已開設20家直營校區，其中北京18家、上海2家。2021年6月前，桔子樹開設了北京公益西橋、房山校區，下半年開設了天津校區。
不止章寧收到消息，多位家長在社交媒體上聲稱，其孩子所在校區停課、老師被拖欠多月薪資。
“去年夏天開始，桔子樹陸續欠了老師們很多工資，本來說11月發放，后改口說年底發，年底疫情又說停工等到2月底發。2月最后一天開視頻會議，說再過一個月發?！睋缃幻襟w網友發文援引桔子樹老師說法，“在一次又一次被辜負信任的前提下，校區所有員工和老師都有點崩潰了?！?/span>
截至發稿，界面教育在社交平臺上聯系了多位桔子樹老師，有老師擔心產生“不良影響，拿不到錢”婉拒了采訪。
在黑貓投訴平臺上，以“桔子樹”為關鍵詞搜索，得出389條結果，投訴時間集中在今年二三月份，訴求聚焦在退費上。
據章寧透露，目前家長已建立多個維權群，其所在的群目前超200人，據其不完全統計，該群家長的待退金額達500萬元。
“繳費最多的估計在5萬左右，有的家庭可能倆孩子一起學，而且繳費越多，贈送額度越多。”章寧告訴界面教育，她的孩子于2021年底報名桔子樹的9800元課包，贈送額度高達5200元，相當于每節課的課時費打六折，贈送額度不包含在退費里。
據章寧介紹，9800元的課包可任意選擇培訓種類，每門學科的課時費不同，比如鋼琴、架子鼓都是一對一，300元一節課；街舞、美術是班課，費用約200元/節。
3月2日下午2時左右，界面教育來到桔子樹總部，一樓大廳的維權家長目測有上百位，現場有警察、文旅局工作人員維持秩序，大廳墻上貼有退費登記二維碼。
一位自稱是桔子樹相關負責人在現場稱：“我們在想辦法給員工發工資，計劃一周到十天之內正常開課。老師欠費應該是幾百萬，北京的學員數約七八萬人，待退金額仍在統計中?！?/span>
該負責人強調：“領導沒有跑路，他要真跑路就不等現在了。2019-2020年，公司賬戶上最起碼有一兩個億?！?/span>
桔子樹的危機是在疫情期間逐漸顯現出來的。
“疫情之前，桔子樹應該是藝術培訓行業里面現金流儲備最為充足的。三年疫情累計停工停產將近19個月，桔子樹仍是行業里學員量最多的。疫情前每年的退費額是其每年收入的1%。”桔子樹官方微信公眾號在3月2日的聲明中稱，三年的疫情給整個行業，也給桔子樹的發展帶來巨大的沖擊。
“由于2022年累計停工，停產時間長達七個月之久，在20所校區巨大的成本壓力下，桔子樹2022年確實出現了資金緊張的情況?！甭暶鞣Q。
桔子樹對于拖欠員工薪資的解釋是，2023年2月屬于年后第一個月，屬于行業淡季，公司業績沒有達到預期目標，月底未能把之前欠付的部分工資如期發放，導致有些新進員工對公司不滿，并把這種不滿的情緒傳達給了學員，以拉幫結伙的方式，向學員和社會大眾四處渲染桔子樹危機，聲稱桔子樹馬上要倒閉。
“但事實上，桔子樹沒有倒閉，現在資金較以往確實緊張，但也完全足以支撐日常運營。”桔子樹在聲明中稱。
該公司還表示，正通過各種方法尋求更多資金進入，“桔子樹的體量和品牌對資本是有吸引力的，以前沒有融資是因為桔子樹有足夠應對任何危機的能力?！?/span>
與此同時，北京通州區有關政府單位也關注到此事，并與該公司領導進行約談，詳細了解桔子樹的財務及運營情況。桔子樹稱，將從包括文旅局在內的相關政府單位獲得更多幫助。
3月3日，界面教育致電通州區文旅局，電話無人接聽。
家長追回培訓費用的可能性有多大？
北京市華泰律師事務所律師張昕告訴界面教育：“在公司尚未申請破產前，所有的債權都具有平等性，即誰先拿到了生效判決，誰先去申請執行，執行到這個錢就是誰的?！?/span>
張昕稱，如果公司一旦真正進入到破產程序之后，像培訓費屬于普通債權，列后置位的清償順序，通常在司法實踐中，很難得到清償，也錯失了在公司沒有進入破產程序之前、積極主張自己債權的先發優勢。
兩年以前的桔子樹或許難以預料今天的局面。2020年10月，優勝教育暴雷，桔子樹向優勝教育旗下北京優勝派提供援助，承接其學員。援助總課時約2.3萬余節，合計課時費總計400余萬元。
彼時，外界有質疑聲稱，桔子樹能否承接并服務好所有學員的轉接工作，仍要打一個問號。
桔子樹創始人王軍凱在援助說明會上稱，公司財務部門、運營部門對當前的實際能力、承接可行性進行了評估，結果是可以承接。因為，桔子樹一直留有儲備資金，而且2019年底兩個月學員報名總金額接近1.7億元。2020年9月前雖然一直停工停課，但桔子樹沒有裁員、降薪，全員繳納社保。
天眼查APP風險信息顯示，近期，北京桔子樹文化傳播有限責任公司新增多個法律訴訟案件，案由多為教育培訓合同糾紛。
2023年1月、2月，該公司分別被北京市通州區、昌平區人民法院強制執行0.98萬、1.5萬元。此外，該公司還曾因未將預收的資金存入存管帳戶，違反預付卡管理條例，被罰款四萬元。
（文中章寧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