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葉青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羅爾德·達爾是英國知名童書作家，《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了不起的狐貍爸爸》《瑪蒂爾達》等陪伴了數代人成長的經典兒童文學作品皆出自他手，目前已經被翻譯成63種語言，全球銷量超過3億冊。

不過近年來，關于達爾的批判討論層出不窮。評論家指出，他的作品以今日標準來看已經顯得非常落后，許多描述帶有種族歧視、反猶以及厭女的色彩。在2020年，達爾的家庭曾為其 “反猶主義言論所帶來的傷害”道歉。也許是為了回應外界的批評，在英國不久前出版的最新版達爾作品集（Puffin出版社）中，數百處詞句被修改或刪除，出版社稱這么做是為了確保讓“這些作品能在今日得到所有人的欣賞”。

修改之處包括對書中角色外表的描述，“肥胖”以及“丑陋”等詞都已經被刪除或是用其他詞替代。《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中的奧古斯塔·格盧普不再是“肥胖”，而是“很大”，《蠢特夫婦》中的蠢特夫人也不再是“又丑又討人厭”，而是單純的“討人厭”。

一些涉嫌種族歧視的描寫也被刪除，《了不起的狐貍爸爸》里的拖車以前是“一臉兇相，殺氣騰騰的黑色怪獸”，如今“黑色”消失了。新版作品還新增了許多原作中沒有的段落和句子。在《女巫》中，女巫們摘下假發后都成了禿頭，新版中隨后補充道，“女人戴假發有很多原因，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有關性別的描寫變得更去性別化，《查理和巧克力工廠》中的奧柏倫柏人曾被描述為“矮小的男人”，如今則是“矮小的人”，《飛天巨桃歷險記》中的“云男”也變成了“云人”。此外，女性角色的刻畫也有了更新。《女巫》中假裝成普通人的女巫以前可能從事“超市收銀員或文秘”等工作，現在她們則變成了“一流科研人員或高管”。

針對新版作品的修改和刪替，羅爾德·達爾故事公司的發言人回應道，“再版經典作品時，檢查和審視書中的語言就像換新封面和排版一樣，是很正常的事。我們的準則是保留原作的情節、角色和內核，所有的改動經過深思熟慮，且改動不大。”

盡管“改動不大”，但新版達爾作品仍然在歐美文學界引起了大量討論，不少作家和評論家認為此舉和“審查”無異。其中就包括布克獎得主薩爾曼·魯西迪，他在社交媒體上發文說，“羅爾德·達爾雖不是什么天使，但這是荒唐的審查，Puffin出版社和達爾遺產基金會應該為此感到羞恥。”

另一位著名童書作家菲利普·普爾曼認為，更好的做法不是刪改用詞，而是直接去讀其他人的書，“別再印刷他的作品了，去讀當今作家寫的優秀作品。他們的作品之所以沒有火起來，就是因為有太多像達爾這樣擁有商業價值的人。”普爾曼認為修改用詞不過是杯水車薪，因為此前的版本已經在全球范圍內流通傳播了數十年，大量存在于許多人的家中以及學校圖書館里，“那些書該怎么辦？難道我們要把每一本里面的那些詞都用黑筆劃掉嗎？”

在英國現任首相里希·蘇納克看來，這是對“自由言論的攻擊”。他的官方發言人說，“當涉及到我們豐富且多樣的文學遺產時，首相與好心眼兒巨人（達爾同名作品中的巨人）的觀點一致：不要草率地對待文字。我認為保存文學以及小說作品很重要，而不是粉飾它們。一直以來，我們堅持捍衛言論和表達自由的權利。”

達爾作品的法國版權方Gallimard出版社似乎也不贊成修改用詞的做法，發表聲明稱“改寫只會影響到英國”，“我們從未修正過羅爾德·達爾的寫作，如今也不打算這么做。”據悉，作家在法國擁有“道德權”，即“必須尊重作者的本意，不得擅自修改其作品”。作家在世時，所有改寫必須經過他的同意，但已過世作家的后代也擁有相同的權利。

法國作家權益律師安托萬·謝龍（Antoine Chéron）在接受《衛報》采訪時說，雖然修改逝世作家的作品并不違法，但這對“文化而言十分危險”，他認為這是一個無底洞，“我們該追溯什么程度？波德萊爾和伏爾泰的書也要改嗎？如果一部作品已經被改得偏離了原作，那這和審查沒什么區別。”

參考資料：

https://www.telegraph.co.uk/news/2023/02/17/roald-dahl-woke-overhaul-offensive-words-removed/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23/feb/20/roald-dahl-books-rewrites-criticism-language-altered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23/feb/21/publisher-of-roald-dahl-books-in-french-no-plans-for-rewr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