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截至2月13日凌晨，土耳其大地震在土耳其和敘利亞造成的死亡人數已超過3.3萬，土耳其遇難人數升至2.9萬人。

土耳其環境、城市化和氣候變化部對受災10省的13萬棟房屋檢查發現，近8000棟房屋在地震中倒塌或者需立刻拆除，超過1.2萬棟嚴重受損、無法再居住，還有3.1萬棟存在輕微損壞。倒塌的房屋中甚至包括近年才修建、配備了游泳池和體育館的12層高級住宅樓。

大批房屋的倒塌讓土耳其的建筑質量備受質疑。自1999年馬爾馬拉地震后，該國不斷更新建筑標準，最近一次更新是在2018年。

但批評者指出，土耳其為發展房地產業而放松了對建筑標準的落實。如今，土耳其當局開始清算豆腐渣工程，大批建筑承包商遭逮捕。

鄰國敘利亞則正面臨截然不同的困境。由于敘西北部反政府武裝的封鎖，敘政府和敘東北地區提供的救援物資無法進入災區。

土耳其清算

土耳其副總統奧克塔伊（Fuat Oktay）上周末宣布，政府已下令逮捕113名涉嫌與地震房屋倒塌有關的人員。

據土耳其阿納多盧通訊社報道，嫌犯中有兩人被指為了在一棟樓中多建房屋而拆掉梁柱。還有兩名來自南部城鎮阿德亞曼的承包商試圖于上周日坐飛機逃離土耳其，最終在伊斯坦布爾機場被捕。

奧克塔伊承諾，土耳其司法部門將對相關建筑質量問題進行清查，特別是在地震中嚴重損毀、造成人員傷亡的建筑物。

在政府調查建筑承包商之時，土耳其反對政黨和建筑業內人士把矛頭指向了土耳其的建筑標準執行問題。

正在土耳其與世界銀行合作研究土耳其重建的美國建筑工程師Kit Miyamoto表示，土耳其早在1997年就修改了建筑標準，建筑物的抗震標準非常嚴格、與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標準相當。

1999年土耳其的馬爾馬拉地震造成近1.75萬人喪生。此后土耳其進一步提高要求，定期更新建筑抗震標準，最近一次修改是在5年前。

雖然土耳其設立了嚴格的建筑標準，但Miyamoto指出在實際建設中，建設方對建筑標準的執行并不到位。Miyamoto所在公司的初步調查發現，在此次地震中倒塌的建筑物中至少有約10%都是新建房屋和現代建筑，但這些建筑并沒有依照最新標準修建。

伊斯坦布爾結構工程師Aras Kalyoncuo?lu在接受學術雜志《工程新聞記錄》采訪時還透露，土耳其有大批老舊建筑物根本沒有遵循任何建筑標準，這類建筑物也在此次地震中倒塌。

早在2010年，土耳其海峽大學的地震工程系教授Mustafa Erdik就對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建筑物的抗震情況進行過一次研究。

當時的研究發現，伊斯坦布爾的建筑存在各種隱患，包括為了將樓房底層改為店鋪而擅自拆除梁柱、在原來的屋頂上私自新蓋一層樓。

但為了鼓勵房地產發展、用房地產拉動經濟，土耳其政府推出了一系列豁免政策。在豁免政策下，建筑商需要為違規繳納罰款，但不符合規范的建筑物還可以繼續存在。

伊斯坦布爾工程師和城市規劃師協會主席Pelin P?nar Giritlio?lu透露，此次地震受災的10個省中，多達7.5萬棟建筑在建設時獲得了豁免。

土耳其環境、城市化和氣候變化部2018年的報告還顯示，土耳其有超過一半建筑物不符合當時的規定，包括沒有許可私自建房、私自增加樓層、擴建陽臺、非法占地建臨時棚屋。

官方數據顯示，到2020年新冠疫情前，土耳其從事房地產業的公司在10年內增加了43%，達到了12.7萬家。新冠疫情開始后，土耳其房地產業依然蓬勃發展。

全球房地產咨詢公司Knight Frank統計顯示，即便考慮到通脹，2022年前三季度，土耳其依然是56個國家中房價增長最快的國家。受俄烏沖突影響，俄羅斯買家成為土耳其房產的最大外國買家，去年買入的住宅超過1.6萬套。

敘利亞救援緩慢

在土耳其開始清查建筑質量問題之時，敘利亞仍處于救援物資供應緊張的階段。內戰以及國際制裁讓敘利亞的援助物資運輸困難重重。

上周，聯合國的第一批救援物資運輸車隊成功從土耳其進入敘利亞反政府控制區。但上周日，聯合國發言人指出，由于控制敘西北部的反政府武裝阻攔，敘政府和其他地區提供的物資無法進入災區。

目前敘利亞北部被敘政府、反對派和庫爾德武裝分別占領。反對派主要位于敘利亞西北部，也就是此次受土耳其地震波及的地區，當地勢力最大的反對派武裝是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前基地組織分支努斯拉陣線）。敘東北部則由美軍支持的庫爾德武裝控制。

敘利亞政府上周宣布向西北部非政府區運送救援物資，但沙姆解放組織堅決反對，強調當地僅接收從土耳其運送的物資。在敘利亞內戰中，土耳其支持反政府武裝。

上周四，運輸救援物資的庫爾德武裝車隊從敘東北部出發前往地震受災區，也遭到沙姆解放組織阻攔。

為了解決物資運輸緊張問題，聯合國正在設法說服各方，在土耳其與敘反對派控制區邊境另外開辟兩個過境點。目前國際救援物資只能從土敘邊境的巴卜哈瓦（Bab al-Hawa）過境點運入敘利亞西北部非政府區。

除了內戰為物資運輸造成的阻礙，西方制裁也在阻礙敘利亞的救災行動。

各國的制裁中，美國的措施最具殺傷力。美國國會在2019年通過新法案，對與敘利亞政府進行重大交易、提供大量技術支持和物資、參與敘政府重大建筑工程項目的外國人實施二級制裁。這也意味著協助敘利亞重建的外國人可能遭到美國制裁。

土耳其地震后，國際社會紛紛敦促美國取消對敘利亞的制裁，以避免該國陷入人道主義危機。在壓力之下，美國于上周五宣布在180天內放寬部分制裁，暫時豁免與敘利亞抗震救災有關的交易。

但據黎巴嫩媒體報道，即便在美國宣布放寬制裁后，西方國家中目前也只有意大利向敘利亞運出了救援物資和藥品。

而為了避免遭到美國二級制裁，意大利的兩架運輸機沒有直接前往敘利亞，而是降落在黎巴嫩。之后，意大利提供的物資將從黎巴嫩運往敘利亞。

土耳其大地震前，敘利亞已經有1530萬人需要人道主義援助，占總人口的近70%。今年以來，敘利亞西北部還出現霍亂疫情，聯合國預計該地區有210萬人居住在霍亂暴發高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