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代周報 陳玖陽
編輯｜潘展虹
小鎮電影院很久沒擠過這么多人了。
離電影《滿江紅》上映前還有20分鐘，狹窄的電影院門廳就有接近20個人在等候。三五成群的年輕人在電影海報前議論著主創演員，前臺十幾塊的爆米花在機器里翻炒，老舊的門廳里彌漫著甜香味。
這個在內蒙古的小鎮剛下過雪不久，道路有些滑，但這也抵擋不了人們看電影的熱情，熱情使得影廳留下許多雪融化后的黑腳印。
內蒙赤峰市某旗縣老城區影院經理吳達電話一個接一個，整個影院加上他只有四名員工，忙得團團轉。但說起2023年的春節檔，吳達面露笑容，“我們四個人能忙起來已經很開心了，真沒想到能有這么多人”。
這個春節檔的票房超乎很多人的想象。據燈塔專業版數據，截止到1月27日21時30分，2023年春節檔（統計除夕至正月初六）總票房已超67億，已成為中國影史春節檔總票房第二。
2023年春節，對電影行業來說，是觀眾可以吃著爆米花，影院不用控制上座率的新年，也是許多小鎮青年時隔三年，又踏上了回家歸途的契機。人們選擇在影院相聚和歡笑，電影人也在忙碌中感受到生意紅火的快樂。
“6萬常住人口，3萬人來看電影”
大學生王涵淑看電影前沒有特意做功課去了解電影的劇情，選擇了目前宣傳最火的和排片最多的電影，“已經一年沒來電影院了，這次放假了約幾個朋友來看”。
對于最近電影院的人流量，吳達非常滿意。他掰著指頭數，“大年初一有1000多人來看電影，初五還有700多人來，我認為旗縣幾家電影院這個春節檔會有3萬人看電影”。而這個小鎮，常住人口不過也就6萬來人。
他對比了下，這個觀看人數比2022年春節檔人流量高出30%左右。
這種“盛景”并不在他的意料中。吳達本以為，第一波新冠感染潮剛過，人們需要時間來恢復，或者因此感到恐懼而不敢出門。但今年春節檔的上座率還是令他驚訝。
影院前臺忙著鏟爆米花，電影檢票員為某場次幾十名顧客檢票，保潔趁著一場結束的時間抓緊打掃衛生，而影院經理則處理各種問題，這種忙碌的景象已經一年沒有過了。
當地新城區影院經理宋磊也有同感。春節期間影院票房收入為五萬元左右，刨除院線分賬款等，影院方可以拿到票房收入的47.5%。另外通過售賣五塊錢的可樂和十幾塊的爆米花，宋磊所在的影院就日入近萬元。
影院經理們對人潮感到驚訝的另一個原因，則是當地居民們本沒有“看電影的觀念”。
吳達發現，小鎮的公共文化服務比較匱乏，大學生在寒暑假和公共假期“沒有地方可以去”，會選擇去影院消磨時間。但平日里常住本地的居民，很少會有人來看電影，“大家上班都挺累的，你6點下班，是選擇回家給孩子做飯，還是會選擇來看電影？答案很明顯”。
另外，本地居民也偏愛能帶孩子觀看的電影，因此《熊出沒之伴我熊心芯》在此次春節檔中表現優異。
吳達認為，想要吸引小鎮觀眾，影院能做的，要不然就是提供促銷電影票，用低價來吸引觀眾走進影院，又或者多排點爆火的片子，如《戰狼2》或現在的《滿江紅》。
“不看電影，但希望電影行業越來越好”
吳達在老城區影院已經工作了6年，但無論是當影院經理之前還是之后，他都從不看電影。在影院工作前，他本是加氣站的員工，看到招聘信息后來影院應聘，做了幾天前臺后在機緣巧合下成為了影院經理。
小鎮影院生意一直一般，但在2022年吳達還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危機。影院的工作在當地人眼里，是清閑的活計：做一休一，工作時長為10個小時左右，月薪在當地算中等，即便是2022年收入最少的時候員工也沒降薪。
但仍不斷有員工擔心發不出工資要離開，最后在吳達勸說后留下。2022年大部分時候，影院一天只有個位數的觀眾，收入為幾十元。而每月除了房租外，影院的人力和電費成本需要一萬多元。員工的工資從準時發放到有延遲，他只能不斷向員工承諾來挽留，“老板很有錢，不會差你們的，只要來上班，工資就不會少”。
新城區影院經理的宋磊則有更具體的危機感。2021年大學剛畢業的宋磊此前從未接觸過電影行業，卻在2022年元旦成為了影院經理。零經驗的他最崩潰的時刻，是2022年春節檔前發現GDC服務器壞了，聯系各方，最終在大年三十下午五點才修好機器。
而2023年的春節檔期間，他最深的焦慮還是來源于機器突然壞掉。為此，在晚場結束后，他仍讓機器保持待機狀態，以免發生機器故障不得不退票的情況。
在人流最少的2022年，他為了節省人力成本，選擇在淡季讓家人來幫忙看店，在春節檔這樣的忙季則雇傭返鄉的大學生做兼職。而他認為，這行也“留不住人“，“工作不穩定，全職員工也就2000多元工資，沒人會把它當全職看。”
盡管2023年的電影行業有新的起色，但宋磊的危機感還在。他認為賺夠15萬影院房租并不難，但電影上映之前什么都可能會發生，他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而吳達認為即便自己并不看電影，也不希望影院倒閉，“別的地方都沒這干著舒心，從自身角度，我也希望電影行業能越來越好。”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吳達、宋磊、王涵淑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