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真故研究室 王枻坤

編輯 | 龔正

昨日起，北京一些社區醫院已開始供應Paxlovid。前兩日，不少人趕去公立或私人醫院買藥撲了空。由于需求較多，供應有限，時下買到這款藥仍存困難。在黑市，這款藥價格一度炒至數萬元，不過藥進社區后，黑市價格也出現了松動。

價格方面，北京一些社區醫院已證實，Paxlovid醫保支付價格已由2300元/盒下調至1890元/盒，進一步降低買藥人負擔。元旦后，Paxlovid還有望進入國家醫保談判中。此外圍繞Paxlovid療效的討論也很激烈。新冠患者仍需在醫生問診前提下，依據實際做出慎重選擇。

落地基層，藥仍不好買

Paxlovid在北京到底好不好買？這幾天，我們實地探訪了市內多家大型公立醫院、私立醫院、社區醫院，發現不少人都撲了空。

12月27日下午一點，北京三甲朝陽醫院的發熱門診內，掛號、排隊、睡覺的患者占滿大廳內的鐵皮座，通行的過道兩側已被患者加的床位塞滿。

家屬們來回奔波取藥，有的熬了夜，席地而坐倚靠欄桿入睡，不同規格的氧氣瓶運進運出，大白大藍們的緊張感，蔓延在門診大廳里。

目測患者中約9成都是老年人。不少人都來用門口放著的一臺血壓儀和指尖血氧夾自測。如今血氧儀，對不少家庭來說，也是一機難求。

當被問到醫院里是否有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時，門診的醫護人員連連搖頭，稱目前輝瑞藥還沒到朝陽醫院，醫護人員還處于藥物培訓階段，但什么時候開始用于門診，還是個未知數。

圖｜朝陽醫院發熱門診大廳

“這個藥的需求量很大，一周前北京東城六院聽說有2000盒的存貨，我們告訴患者可以去那里碰碰運氣，但是最近好像也都沒貨了。”醫護人員透露。

不過之后，我們也詢問了朝陽醫院主樓服務臺的工作人員，被告知目前醫院有Paxlovid，但需要患者住院，醫生才能根據具體情況開具。

45歲的劉麗是來朝陽醫院的一位求藥人，她想給自己75歲的老父親備一盒藥，父親除了有點高血壓外，沒有什么基礎病，買藥主要是防患于未然。

“自己的父親目前還沒有變陽，算是幸運的，但周圍環境這么遭，每天都提心吊膽。”朝陽醫院是劉麗跑的第7家醫院，她跑遍了家周圍的醫院，答復都是一樣的“沒貨”。

說到這里時，劉麗仰頭嘆氣。 “如果有認識國外的朋友就好了，可以在國外試試運氣，聽說好多藥店都是免費發放的。”她希望能碰到這樣的人脈。

之后，我們又來到了北京另一家規模較大的民航總醫院，前臺接診人員也說，這里沒有藥，建議去和睦家、明德等私立醫院去碰碰運氣。

在各路信息的收集中，我們了解到，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目前市場供應緊張，醫院之間要拿藥存在“級差”，一些非三甲醫院只能緊著大醫院之后來，難以掌握什么時候能輪到自己。而一些私立醫院憑借獨有的渠道，獲得了輝瑞的優先預售權，但藥品也很容易被一掃而光。

27日下午，我們來到北京朝陽區將臺附近的和睦家醫院，私家車絡繹不絕地排隊進入，接診大廳內，海內外患者不少，多國語言充斥雙耳。

 圖｜北京和睦家醫院

在這里，65歲的趙大爺已在大廳里等待多時，他不是給自己買藥，而是給90歲的母親買藥。

趙大爺說，現在母親在養老院，周圍患病的老人太多，趙大爺加錢把老母親轉移到了單人間，買輝瑞也是想90歲母親如果真陽了，也有個保障。

趙大爺讓子女們在網上搶一直搶不到，聽說社區醫院有貨就跑了好幾家，但依舊無果。后來聽說和睦家有，結果也還是沒買到。

和睦家的前臺說，一周前醫院里是有貨的，但很快就全部售罄，下次到貨也不知道具體時間。即便有貨，也需要患者親自到場掛號，提交相應的證明材料，待醫生診斷后，看身體狀況是否適用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符合要求的，才會開具此藥。

“但目前為止，掛號預約已經排到一月份了。”

因為是私立醫院，和睦家醫院費用較高，掛號費在1100-1900元之間，Paxlovid的定價是2980元，一趟下來總費用差不多將近5000元。

趙大爺為自己要不要把90歲母親拖到醫院而苦惱，養老院離將臺和睦家有十公里遠，折騰一趟太費勁。即使過來了，如果沒有生病，醫生也還是不會給開這個藥。

趙大爺下一個目標是趕往明徳醫院，他聽說Paxlovid有不少人都在那里買到了，準備去試試運氣。

綜合各路信息，在27日之前，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在多地總體還處在人員培訓、未全面鋪開的狀態。想要獲取此藥，要拿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本事。

有網友就在朋友圈中分享了自己的搶藥歷程，稱是通過朋友的關系在和睦家取到藥的，只有說出關系人的名字才能看診開藥，否則不讓進。

還有IP地址顯示為河北的網友自稱，“某省會城市一機關單位，發放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人手一盒，不管是否陽性”。我們試圖聯絡該網友，但截至發稿，未能確認這則留言所述的真實性。

黑市一盒藥，炒到5萬

從目前看，輝瑞Paxlovid的藥除了供需不平衡外，在這一段時間，還存在流通混亂問題。互聯網、黑市，一些人利用漏洞滋生了各自利益鏈，普羅大眾為了一盒藥，操碎了心。

早在12月12日，國家衛健委發布《關于做好新冠肺炎互聯網醫療服務的通知》。該通知中明確提出，醫療機構（包括互聯網醫院、開展互聯網診療服務的醫療機構）可以通過互聯網診療平臺，依據最新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有關要求，為出現新冠肺炎相關癥狀的患者、在線開具治療新冠肺炎相關癥狀的處方。

13日17時，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開啟網售，但僅上線兩小時后，輝瑞新冠特效藥便火速下架。14日，輝瑞知情人士稱網售新冠特效藥不實。

不過到了21日，又有多位患者說，在京東平臺上刷到了藥。

當日，市民劉言本著碰運氣的心理，試了下京東大藥房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的購買渠道，想要備藥，然后竟然刷到了。

劉言發現，當日醫生只問了自己年齡、性別、有無基礎病等基本問題后，也沒要求提供相應的證明材料，就給自己開具了新冠特效藥，直接跳轉到付款頁面購買。

圖｜劉言付款成功的界面

但之后的一兩天，京東平臺就立刻修復了這一bug，需要出示嚴格全面的證明材料，才能獲得購買資格。

此后，京東平臺每日限量發售300盒，10點開售，需要搶購才能買到。有網友表示，幾百盒，至多8秒就搶沒了。

不過，互聯網搶藥最終流向了誰，是否流向了真正的患者、還是黃牛，甄別存在一定困難。一些藥存在通過此前這些途徑的bug、流進黑市的可能性。

劉言就從一名黃牛那里打聽到，現如今的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在黑市已炒至15000元一盒。更有黃牛夸下海口稱：“怎么可能買得到3千多的藥，現在北京炒到5萬都買不到。”

除了高額加價二次售賣，交易黑市里也滋生出惡意詐騙鏈條。有多名網友就稱，因求購Paxlovid的仿制藥而在一些平臺遇騙。

據網友所述，一些地方規定可以通過三人湊單、填寫邀請碼的方式來購買Paxlovid。但有網友反映，原本約好一人一盒，到最后，三盒都被發起訂單的人收走。事后，聯系方式也都被拉黑。

另外，渠道里各種藥來路不明，也給買藥人增加了風險。

某社交平臺上，多名“網友”自稱有Paxlovid的原研藥，價格為2500元一盒，藥品從中國香港發貨，待有客詢問時，會將網頁鏈接私信給購買者，同時還會給有意向購買的客戶提供專門的編碼。

有買藥網友下單后發現，點擊發來的網頁鏈接，會跳轉至一個名為“致泰藥業有限公司”的網頁。

該網站的客服表示，單盒售價2000元，若購買10盒以上，可以1500元/盒的價格購買到Paxlovid，類似于 “批發價”。

客服透露，上述的編碼，會對應特定的銷售人員，待藥品成交結束后，銷售人員將有每盒6%的提成。若以2000元/盒的價格計算，這家公司銷售人員每賣出一盒Paxlovid，將會獲得120元的提成。

此外，若想成為公司的銷售參與提成，需至少購買3盒Paxlovid，即消費6000元即可“入伙”。

種種亂象，顯示普羅大眾買藥的難度，這亟待規范。

Paxlovid降價，多家社區醫院稱有貨

北京這幾天因為公布Paxlovid進社區醫院，雖然很多人依舊買不到，但已經引發其他一些省市醫護人員討論。

12月27日，黑龍江省某三甲醫院重癥醫學科醫生胡清表示，本院還沒有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目前各路反饋，該藥副作用較大，適應癥要求較為嚴格，整個黑龍江省目前還沒有，但過段時間還是會引進。

胡清說，目前醫院內處于培訓期，大會小會也都在討論這個藥怎么用效果最好。

同樣27日，位于沈陽的中國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醫護人員也表示，目前本院并沒有輝瑞新冠特效藥，省人民醫院也沒有，“如果有的話也是先讓醫大一先用”。

北京該藥供應緊張的變化發生在了28日，藥開始落入社區，直接就近供應患者，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民眾入藥的公平性。 12月28日上午，有人在一些北京公益買藥群里更新了消息稱：朝陽區香河園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有藥了；大學校醫院、中關村和望京今天能送貨；和睦家東城院區每天限開30盒。

圖｜聊天記錄

28日下午，我們前往香河園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進行了實地求證，該服務中心的醫護人員稱，確實是有貨，數量不少，但主要用于治療病患，不支持備藥。

護士張艷說，想要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首先要掛號問診，患者能來最好，如行動不便實在有困難，可讓家屬帶好身份證件、五天以內的核酸或抗原陽性證明、有無基礎病證明、胸部CT、醫生處方等材料，經醫生綜合考量后，再決定是否開具此藥。

“并不是所有65-80歲的陽性患者都能買到這種藥的。”張艷說。

28日下午4時，北京其他地區也有患者表示買到輝瑞了。

家住豐臺的王曉就在社交平臺發布消息說，“豐臺馬家堡社區醫院有現貨，剛到沒多久，想要的快沖，也沒剩幾盒了。不一定要患者到場，但要準備好所有資料，最好有實體卡醫保卡。”

圖｜王曉分享買到輝瑞Paxlovid的經驗

另外也有消息稱，萬壽寺社區醫院也于27日進到了Paxlovid。由于藥進社區，黑市上Paxlovid的價格也出現了松動。有說一盒價格從15000跌到了13000元。

圖｜與黃牛的聊天記錄

關于輝瑞Paxlovid新冠口服藥的價格，香河園社區醫院的醫護人員表示已經降價了，醫保支付價格已由2300元/盒下調至1890元/盒。

28日，也有媒體稱，根據國家有關新冠藥物價格調整通知要求，地方價格招采中心已將奈瑪特韋片掛網價格下調，調整后的價格于2022年12月28日生效，相關藥品一律“零差率”銷售使用。

此外還有消息稱，將于2023年1月5日—8日舉行的國家醫保現場談判中，新冠特效藥阿茲夫定、輝瑞的Paxlovid都出現在了國談的初步審查名單內，輝瑞能降價多少，是這次價格談判最大的看點之一。

目前圍繞Paxlovid的療效，網絡上討論很多，各種聲音都有。有一些患者子女就在網上發文表示，“吃了這種藥，父母胸悶、咳嗽、嘔吐、拉肚子等癥狀都沒了。”

不過也有一些謹慎聲音指出，Paxlovid不是特效藥，而只是一種緊急批準的藥，意思是服藥后造成的傷害、后遺癥或死亡，都難以申請賠償。它有嚴格的用藥限制及可能的副作用，需要醫生開處方，謹慎對待服用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