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IT時報見習記者 毛宇
編輯|錢立富 挨踢妹
商務部2022年8月份發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7月底,我國服務外包累計吸納從業人員1445萬人。他們中有一部分人以“外派”的形式,到客戶公司“駐場”,而工資和福利的發放、五險一金的繳納都由外派他們的外包公司來完成。
當外包遇上裁員,妥協與接受成了常態。在不少外包員工眼里,似乎選擇接受offer的那刻起,已經預判了未來可能會要走到的路,縱有無可奈何,也無法回頭。
寒風中抱團取暖之后,要么瀟灑離去,要么頑抗一搏。
被裁外包人員眾生相
“外包,真的很難有安全感 ”
在推特公司裁員風暴中,馬斯克“痛下殺手”,外包人員“受傷”最深,據外媒報道,80%外包人員已被裁掉。
而在國內,被裁的外包人員不在少數。不同的職場身份,讓他們在面對裁員時,處境更加艱難。
被逼迫的離職
自9月底被裁后,陳思銘目前還處于尋找新機會的狀態中,但他感覺在年底找到工作的機會并不大。“過渡期可以考慮外包,但想要真正的發展,還是得另尋出路。”陳思銘思索良久后發來這樣一句話。
陳思銘(化名)曾供職于軟通動力公司,被外派至深圳某互聯網公司總部與正式員工一同工作。已經工作一年多的他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外包身份而有太多糾結,甚至還與上級領導溝通過漲薪事宜。但在9月初,形勢逆轉,他收到了駐場公司內部發來的裁員通知。
身邊其他的外包同事也同樣收到了郵件,每個人將被裁掉的原因不盡相同,“考勤、請假、每日工作量都成為質疑我們的說辭,多少有點令人心寒。”陳思銘告訴記者,一個項目結束,外包員工只能等待公司下一個項目的通知,外包的工作量是根據項目來定的,每日完成量也不盡相同。如果用這點來定性員工工作不飽和,陳思銘認為是不合理的,但這點又恰恰成了大多數人被公司質問工作狀態的把柄。
工作量的增加和壓力感也隨之而來,“聽對接的其他組的外包同事說,有的組已經在要求員工寫每日工作總結,而且不能低于一定字數,還聽說有的外包員工被要求抄寫員工守則。”冰冷的文字傳遞來了絲絲寒意,這些行為在外包員工看來無疑是在向他們施壓,變相地催促他們自己提出離職。
而關于賠償事宜,“之前答應了外包公司要保密,我會信守承諾,但其實我是吃了虧的。外包的維權遠比想象的要難。”
截至發稿日前一天,陳思銘再次聯系記者,告知軟通動力公司于12月13日下午通知全體駐場外包員工進行轉簽事宜,此次轉簽是由軟通動力公司轉簽至其他外包公司,并且可能會進行員工司齡的清除,“據還在職的外包同事說公司會給到一些時間去考慮,過了時間沒有給到答復的,將默認你已經同意轉簽。”陳思銘表示,群里不少外包同事不愿意接受轉簽。
天眼查顯示,軟通動力是一家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商,主營業務是為通信設備、互聯網服務、金融、高科技與制造等多個行業客戶提供端到端的軟件與數字技術服務和數字化運營服務,其主要客戶包括華為、阿里、騰訊、百度等各行業龍頭企業。
記者撥打了軟通動力公司的電話,但未得到有關裁員事宜的回答,對方也未提供相關負責人的電話。
維權比想象更復雜
冰涼的文字多不盡如人意,竟比起12月冬日的陰云還要薄涼。
“與外包公司沒有談攏,我已經向北京仲裁委員會提交了仲裁申請。我被派遣的公司工作地在北京,而外包公司所在地為南京。因為跨區域,所以受理起來有諸多不便。”12月初,隨著北京氣溫的驟降,小粥(化名)與外包公司的仲裁事宜也被她迅速提上了日程,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外包這一身份所帶來的維權流程遠比她想象的復雜。
小粥所屬的外包公司為浩鯨新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她被外派至北京某頭部互聯網公司工作。入職9個月,她早已過了試用期,但在2022年12月初,直系領導通知她第二天無須再來公司辦公,給出的理由是業務調整,她的能力將無法勝任后續工作。
“他們催促我盡快提交離職申請,我在第一時間提出了‘N+1’的賠償要求。”小粥告訴記者,第三天公司態度發生了轉變,稱她在工作期間存在違紀行為,要求她等待兩周時間,“HR提出幫我爭取賠償,但是兩周時間過去并沒有談攏,他們繼續收緊口徑,稱我存在違紀行為,要直接與我解除勞動合同。”小粥表示,一直到現在,外包公司也未給出關于她違紀的相關證據。
小粥所在的北京員工群里有5000+員工,大多為外包員工,被分配到某互聯網大廠下屬的各公司工作。因為沒有和駐場公司直接簽訂勞動合同,在這段即將結束且錯綜復雜的關系中,駐場公司并沒有直接參與裁員事件,也沒有給出說法和后續賠償承諾。焦慮和憤怒的氛圍充斥著整個工作群。
浩鯨新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于2019年成立,主營數據處理和存儲服務、信息技術咨詢服務、社會經濟咨詢等業務,持其90%股權的為浩鯨云計算。而浩鯨云計算的大股東南京溪軟則由杭州阿里創業投資有限公司出資30%,任其第二大股東。
記者撥通浩鯨新智能電話,對方表示會向上反饋,但截至發稿日,記者也未得到浩鯨新智能相關負責人的答復。
放棄“抵抗”,抽身離開
剛從某大型保險公司離職抽身的楊子(化名)顯得較為平靜。
離職前,外包公司通過郵件通知他,派遣公司因業務調整原因將單方面與其解除合作關系,會給到其一個月時間去找工作,如果他不愿意,還有一個辦法——降薪留職。
一切都有跡可循,正式員工的優化離開、部門職責不斷更換、領導層架構調整??都在昭示著裁員風波將席卷外包人員。
“果不其然,優化通知沒過多久就到了我的郵箱。”楊子告訴記者,公司對外包員工薪資做出調整,無論工作年限、崗位、工作能力,只要是外包崗,工資均為一樣。而降薪對于大部分已入職的外包同事來說,至少是打了30%的折扣,有的更甚是折半。楊子認為這樣對于很多同事來說是雙重折磨,因為公司業績不好,已經裁掉了一波正式員工,縮編之后,外包的工作量暴增,“以前算一個人當一個半人用,現在是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大家心里都很委屈。”
沒有過多猶豫,楊子選擇了離職,賠償一事在他心里其實早已有了定論,“賠償是沒有的,仲裁我折騰不起。外包公司說會推薦其他公司的外包崗位,但一個月內是否能找到合適的崗位并沒有人能給到準確的答復。”
抱著“早離開早解脫”的想法,在接到通知前,楊子便海投簡歷,爭取各種面試機會,終于在公司“下通牒”的最后一周成功脫身。
HR人士“見怪不怪”
大廠降本增效,外包難“吃飽”
“外包被裁員時遭遇的困難及賠償難的情況,在行業內已見怪不怪。”招聘資深人士若涵(化名)告訴記者,外包人員被裁大多都是因為公司效益變差,不太會因為入司年限、業務能力等區別對待,“一鍋端是常有的事。”
不過,另一位外包招聘HR認為,外包目前作為市面上比較普遍的工作形式,大部分人和企業是認可并且能夠接受的,裁員也視情況而定,不僅是外包的身份原因,也會與自身的能力掛鉤,“內部編制都有被優化掉的風險,所以惡劣環境下求穩是要看多方面的。”
但若涵表示:“外包行業目前的招聘現狀可以用‘一塌糊涂’四個字來形容。”受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影響,相比去年此時,很多大廠已經減少了外包需求。
據鈦媒體報道,根據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三家公司的財報,2022年1月1日-9月30日,BAT(百度、阿里、騰訊)三家互聯網科技公司共計凈減少23936名員工,占截至去年12月底共411687名員工的5.8%。以阿里巴巴為例,去年底員工規模為259316名,而截至9月30日,阿里巴巴員工總數為243903人,也就是說,2022年前九個月,阿里集團凈減少15413名員工。
從這些數據,可以感受到BAT三家公司的降本增效功力。另外據媒體報道,華為公司部分業務也都暫緩人員招聘。
這些互聯網和IT大廠是不少外包公司主要服務對象。業界人士認為,這些大廠緊縮人員規模,壓力也不可避免會傳到至外包公司和外包人員身上。
記者咨詢了另外5位外包HR,其中3位明確表示,目前手上沒有合作公司的招聘需求。除非是企業有利好項目將要啟動,否則會更青睞于獵頭的招聘,并且是針對核心崗位或急需崗位。“預計是到明年下半年,隨著經濟增速恢復,外包市場會逐步回暖。”一位HR人士說道。
一系列接踵而至的變化令外包員工們在這個寒冬處境更加艱難,他們以微弱的聲音在各類平臺發聲抗爭,但這樣的做似乎并不能為自己爭取一個更體面的結果。
冬日終將銜續暖春,但外包行業不知將在何時回春?能再為行業同胞送暖。
排版/ 季嘉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