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李科文
編輯 | 謝欣
核子基因股東的張姍姍身份之謎，是近日最大的懸案之一。
11月25日，蘭州市衛健委通報，11月24日上午，蘭州市七里河區依據核酸檢測結果組織轉運陽性感染者時，發現個別待轉運群眾健康碼顯示核酸檢測陰性；其中，蘭州核子華曦實驗室工作人員誤將個別核酸檢測異常人員名單信息錄入陰性人員信息包中上傳至工作系統，使個別待轉運人員健康碼顯示核酸檢測陰性。
隨后，蘭州核子華曦實驗室背后的深圳市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下簡稱：核子基因）再度受到關注。而其中，核子基因的參股股東之一的“張姍姍”更是引發強烈熱議。
天眼查app查詢可知，張姍姍在三十多家核酸檢測企業擔任高管職位。而張姍姍與核子基因實控人夫婦張核子、巴穎的身份關系也傳出多個版本，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她為張、巴二人的女兒。
而核子基因本身正在啟動上市計劃。據《南方周末》，核子基因宣傳，通過核酸檢測業務該家公司獲營業額4.5億元，逾100位合作代理商獲利超百萬。而巴穎畢業于中國醫科大學，據中國醫科大學校友會所發布的文章顯示，截至今年4月，核子基因累計核酸檢測人次已超3億。
界面新聞記者通過天眼查app等公開信息檢索發現，張姍姍雖任多家核子華曦實驗室的高管，但其并不是核子基因的主要股東，其與張核子、巴穎關系不詳。而網傳張核子、張姍姍是中國第一任核司令張蘊鈺將軍后人一事，引發了對其背景的關注。但據紅船融媒，張蘊鈺之子、北京衛戍區原裝備部部長張旅天對此進行了否認——另一個可以佐證的信息在于，根據深圳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的簡介，張核子父親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
張核子、巴穎、張姍姍與核子基因
引爆輿論的點在于，張姍姍目前具有多家核酸檢測公司高管任職履歷。天眼查顯示，張姍姍關聯企業包括深圳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南昌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西寧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等38家。
不過實際上，張姍姍擔任高管職位的這36家企業并非全部都是醫學檢測實驗室，即，并非都是與核酸檢測相關。這36家企業中有16家名稱涉及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的公司，遍及黑龍江、廣東、重慶、河南、浙江等省市。
值得注意的是，張姍姍是從今年7月起才頻繁開始擔任上述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一職。天眼查顯示，張姍姍于7月6日任職鄭州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于7月15日任職重慶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于8月10日任職蘭州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于9月7日任職合肥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于9月7日任職哈爾濱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監事。
此外，還有5家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是于今年10月后才成立的，分別為西寧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泉州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廈門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太原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青島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
天眼查信息顯示，西寧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泉州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廈門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太原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青島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的注冊資本為1000萬元至1500萬元，但它們的實繳資本均為0元。而上述16家名稱涉及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的公司，均是由核子基因全資控股的。有些是核子基因通過深圳核子華曦醫學檢測實驗室間接控制，而有些則是核子基因直接控制。
天眼查顯示，核子基因的股東包括，張核子、巴穎、深圳紅業實業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以下簡稱深圳紅業）、深圳市金茗實業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以下簡稱深圳金茗）、深圳市金盛鑫實業發展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以下簡稱深圳金盛鑫）等。其中，張核子直接持股64.73505%為第一大股東且為公司實控人；巴穎直接持股12.13782%為公司第二大股東。
而其中，張姍姍為深圳金盛鑫的股東之一，此外其還為深圳市金智鑫實業發展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以下簡稱深圳金智鑫）股東，而深圳金智鑫的執行事物合伙人為巴穎。
對于網傳張姍姍與張核子、巴穎的關系等，界面新聞記者11月28日聯系上一位與巴穎、張姍姍同在深圳金智鑫持股的張姓合伙人，對方表示不知情相關事宜。隨后便匆匆掛斷電話。
從同學到夫妻創業的核子基因
雖然無法證實張姍姍與核子、巴穎是否存在親屬關系，但從公開信息可以確定，張核子與巴穎確實為夫妻關系。
公開信息顯示，張核子是核子基因的創始人、法人代表、兼第一大股東，而巴穎則直接持股核子基因12.13782%的股份，為核子基因的第二大股東。此外，巴穎還在深圳金盛鑫、深圳紅業、深圳金茗業、深圳金鑫鑫等核子基因股東中有持股。
還需要提及的是，深圳紅業、深圳金茗、深圳金鑫鑫的注冊地址均在同一處，為深圳市南山區南山智園A7棟1201。而核子基因的地址同樣位于深圳市南山區南山智園A7棟12樓。前文曾提及的深圳金智鑫也位于相同地點。從上述信息推斷，這幾個企業或為核子基因的員工持股平臺。
天眼查顯示，張核子共在20家公司擔任法人，包括核子基因、深圳市核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成都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等；在5家公司擔任股東，包括核子基因、深圳市華鑒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等；還在26家公司擔任高管，包括核子基因、深圳市核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長沙核子華曦醫學檢驗有限公司等。
天眼查顯示，巴穎共在11家公司擔任法人，包括杭州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北京核子華曦醫學檢驗實驗室有限公司等；在11家公司或企業擔任股東，包括核子基因、深圳紅葉、深圳金盛鑫、深圳金盛鑫等；還在20家公司擔任高管，包括杭州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濟南華曦醫學檢驗有限公司等。
公開信息顯示，張核子與巴穎都畢業于中國醫科大學，兩人相差一級，張核子是巴穎的師兄，兩人在2012年創立核子基因。中國醫科大學校友會公眾號顯示，巴穎為中國醫科大學1990級（76期）本科，95級碩士畢業；張核子為中國醫科大學1989級（75期）本科，94級碩士畢業。此外，張核子與巴穎曾共同發表《CLDN11在結腸癌中的預后價值及其作為潛在免疫治療靶點的研究》、《單細胞測序方法研究進展》等論文，其中在校期間共同發表《口腔鱗癌中染色體9p、9q的雜合性丟失及P16表達的研究》論文。
而在深圳市女企業家商會微信公眾號的一篇文章中，巴穎曾在自我介紹中明確表示，自己與張核子為夫妻關系。不過，截至發稿，上述公眾號內容已被刪除。
中國醫科大學校友會發布的文章顯示，1994年畢業后，張核子被分配至深圳市公安局技術處。一年后，巴穎也畢業被分配至深圳，到深圳市第二人民醫院任主治醫師。2012年，兩人共同創立核子基因。
而在創立核子基因前，兩人已提前下海經商。巴穎在深圳市女企業家商會微信公眾號中表示，“臨床工作五年后，與丈夫張核子毅然下海經商創業，成立了深圳紅石居家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歷經十年，成長為別墅設計裝飾行業的第一品牌。”
而選擇創立核子基因巴穎表示是為了“夢想”。巴穎說，“她始終不忘初心，一直關注著大健康產業。為了夢想，于2012年再次啟航，創立核子基因集團。重點應用基因技術完成預防、治療疾病，甚至未來能夠改變人類。”
對于創立核子基因的原因，在2018年3月接受《超越》欄目的訪談時，張核子則表示，“第一個目標是不斷研發及創造更好的基因技術。第二個目標是讓基因技術滲透到老百姓的生活中，讓人類的壽命延長10歲以上。”此外，在節目中，張核子還談到自己姓名的由來。因為父親是學理工科的，為其三兄弟取名為核子、電子和原子。
而據現場核子基因該公司的發展歷程欄介紹，核子基因創始人張核子，其父親為一名普通中學教師，因希望孩子成為科學家而為其取名張核子。
張電子的信息從公開渠道不得而知，但張核子與張原子和巴穎卻存在生意往來。張原子雖然沒有參股核子基因，但與卻參與了前述提及的深圳市金智鑫實業發展合伙企業。在該合伙企業內，張原子為第二大股東，持股20%。
張核子與兄弟張原子也有生意交集。天眼查顯示，張原子投資了6家公司，在2003年，兩兄弟一起創辦了深圳市聯動通信發展有限公司。自2013年起，該公司開始停業，羅湖市場監督管理局在2017年吊銷其營業執照。
目前，張原子也從事基因行業，其為廣東小螺旋生物醫藥科技有限公司和北京小螺旋基因科技有限公司的股東。據核子基因官網，2018年12月28日，“華曦醫學——小螺旋基因”項目啟動，“小螺旋基因”將作為核子基因旗下的一個消費級基因品牌培育。
11月28日，界面新聞多次聯系張核子與張原子，他們電話均一直處于掛機狀態。
屢次出事仍獲中標的核子基因
在新冠大流行爆發的一年前，張核子說，“現在做基因檢測的公司俯拾即是，但是現今市場其實只有兩類公司，3%是靠譜的，97%都是不靠譜的。”他表示，自己公司只做那3%，但現實的情況更像似核子基因是他口中那97%中的一員。
核子基因有四大業務，司法鑒定、醫學檢驗、科研服務與健康管理。據核子基因官方微信公眾號信息，核子基因旗下有44家子公司，29家國家級實驗室主要覆蓋主要的盛會城市，擁有完整的基因檢測+評估干預+持續健康管理的完整產品體系。
司法鑒定是核子基因的起家業務。2013年，張核子成立廣東華曦法醫物證司法鑒定所。據核子基因官方微信公眾號，該司法鑒定所為第一個具備司法鑒定許可資質的實驗室。
在此之后，核子基因的快速擴張源于加盟模式，即推出所謂的基因小屋——提供消費級基因檢測產品，包括存在爭議的“兒童天賦基因檢測”項目和胎兒親子鑒定。核子基因的公眾號的招商頁面顯示，核子基因于2016年引入了加盟模式，幫助核子基因快速占領市場，以平均每年發展500名代理商的速度在全國擴張。
核子基因推出的基因小屋主要提供健康管理咨詢、DNA親自鑒定、基因檢測采樣與咨詢業務，僅需1至2名運營店員。對于基因小屋，在招商頁面中核子基因表示，“0基礎也能加盟，幫你快速賺錢。”
據《南方周末》，一位核子基因的招商經理介紹，目前代理分為創客模式和獨家模式兩種，均無需加盟代理費，代理商也無需有醫學背景。合作方式為代理商負責推廣銷售產品，核子基因負責檢測和售后。
上述招商經理進一步介紹，創客模式需預付檢測費6萬元，獨家模式則需開設實體店，預付檢測費36萬元起，要取得一個地級市的獨家代理，預付檢測費甚至會達到70萬元以上。具體而言，醫療產品和司法產品按當地市場定價；健康產品由公司統一定價，利潤是市場價的70%左右。創客模式和獨家模式的產品折扣分別為2.6折和2.2折，結算方式為月結。
此外，成為核子基因代理商后，每推薦一名新的代理商，對方業績的5%會返給推薦人。核子基因官方微信公眾號顯示，截至2018年7月，核子基因在全國有900個正規實驗室，10塊醫療檢驗所牌照，19塊司法牌照。
2019年，湖南公共衛視頻道的一檔節目曾對長沙一家核子基因公司進行暗訪，重點調查了該公司推出的“天賦基因檢測”項目，后經專業人士“打假”。最終，該公司因涉嫌虛假宣傳和違規使用廣告宣傳被長沙市雨花區市場局立案調查。
界面新聞從核子基因一位管理加盟相關工作的人士處獲悉，新冠疫情爆發后核子基因已暫停基因小屋的加盟工作，目前已不接受相關的加盟業務辦理。界面新聞詢問核酸檢測業務能否加盟時，對方表示， 核酸檢測業務是官方的，不能進行加盟。
不過，核子基因的官網顯示，核子基因提供抗原試劑代理和核酸提取試劑代理業務。招商客服頁面還顯示，留下電話號碼后，核子基因會有專人向代理商提供合作流程、加盟方式、投資費用、盈利分析、優勢產品、優惠政策等的咨詢服務。
在新冠病毒疫情防控工作中，一些地方為了滿足疫情防控需求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將采集的樣本外送至檢測機構進行檢測。在部分地區應檢盡檢的要求下，需要進行新冠病毒檢測的人數高達百萬甚至千萬。
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曾于2020年4月印發通知，首次提出醫療機構或疾控機構可將檢測業務委托給醫學檢驗實驗室開展。核子基因便抓住了這一“機會”。界面新聞獲悉，截至今年4月，核子基因累計核酸檢測人次超3億。
不過，核子基因的核酸檢測服務卻屢屢被爆出提供“假結果”。2021年1月，界面新聞報道，濟南華曦醫學涉嫌謊報邢臺新冠檢測結果。濟南華曦醫學是核子基因的全資孫公司。而早在2019年4月，濟南華曦醫學就因未將感染性醫療廢物置于專用包裝物而被罰。
但上述“問題”均未阻擋核子基因繼續在核酸業務擴張中標的腳步。特別是，核子基因一年內連續三次中標山東大學的核酸檢測項目。
據山東大學招標采購管理中心公告，2021年8月，濟南華曦醫學中標了“山東大學教職工醫務員工、學生秋季開學核酸檢測項目”的標包二“興隆山校區、趵突泉校區、千佛山校區”。中標價為13.8萬元。
兩個月后，濟南華曦醫學又中標了山東大學的一個項目，為“中心校區、洪家樓校區、軟件園校區教職醫務員工”提供核酸檢測。中標價為10混1單價6元/人，單檢單價40元/人，100人以下學校指定地點，單次最低服務費用200元。
2022年1月，濟南華曦醫學再中標山東大學“興隆山校區、趵突泉校區、千佛山校區”提供“10混1”核酸檢測服務，中標價為6元/人。
此外，今年起全國推廣15分鐘核酸檢測圈，核酸檢測亭成了那段時間最火熱的話題。核子基因也插手進入核酸檢測亭的建設業務。核子基因官方微信公眾號顯示，核子基因旗下天津核子華曦承接建立天津核酸便民采樣點，為天津市武清區、北辰區、河北區、南開區、津南區、東麗區等多個市轄區提供320個核酸服務點。
據核子基因官網，截至今日，核子基因已在全國開設64家子公司、50個實驗室。
早在一年前，2021年1月間，核子基因的全資子公司濟南華曦醫學已被邢臺市通報涉嫌謊報邢臺新冠檢測結果。當時，濟南華曦醫學收集點負責人翟某在樣本尚未檢測完成，未知已完成檢測數量和結果的情況下，于1月14日向縣衛健局謊報送檢樣本全部為陰性。送檢核算樣本中有一管1:10的混檢樣本呈陽性，后經過篩查，10名人員中共發現3名新冠病毒感染者，其中2個普通型，1個無癥狀。公安機關對翟某采取刑事強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