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查沁君

在線成人興趣教育公司——大鵬教育陷入經營困境。

11月18日，大鵬教育在其官網公告稱，由于受到外部經濟大環境及政策原因影響，公司經營發生嚴重困難，已進入緊急狀態。

“竭盡所能采取優化管理、大幅收縮團隊等自救措施。公司益園辦公區因房租到期已全部退租。”該公司稱。

界面教育多次撥打其APP上的投訴電話，提示音顯示“所撥打的用戶未交電話費”。大鵬教育公眾號最后一條信息停留在10月22日，內容為課程宣傳。

其官網顯示，大鵬教育2015年在北京成立，課程涵蓋國畫、書法、篆刻、設計、播音、手辦、影視后期等。2020年，聯合廣州市反詐中心成立“反詐普法知識在線教育基地”。2021年，大鵬教育注冊用戶近5000萬。

“從去年11月開始公司就一直在延遲發放工資。”前員工芊芊告訴界面教育，最開始延遲三四天，后來延遲十天左右，直到今年10月21日通知不發放工資了。所有員工均被拖欠兩個月工資，芊芊被欠的薪資加賠償約八萬左右。

據芊芊透露，10月19日，該公司曾開過內部會議，宣布善后結束。會議的核心內容是“讓我們自救。講師該仲裁就仲裁，該找下家就去找下家，沒有提任何被拖欠的工資和賠償。”

據芊芊從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四季青派出所獲得一份清算數據顯示，截至10月24日，大鵬教育的主體公司——北京知金大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賬上余額為1600萬元。

而其背負的債務遠遠超過這一數字。

其中包括一線未發的提成數、加上二線未發的固定工資數、提成數、離職人員未發的薪酬總數預計達4100萬元。該公司尚欠各類供應商合同款1600萬元，后續必須支付的其他成本支出達40萬，已申請的學員退費135萬元，退費率達7%。如破產清算需要維持產品交付的相關費用每月約500萬。

一位大鵬教育前銷售老師方青告訴界面教育，其個人8-10月的提成未發放，共計三萬多元。該公司在北京海淀總部有好幾百名銷售，目前已分好幾組發起仲裁申請，北京市海淀區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已受理。

方青于10月31號發起仲裁，并找了法律援助，律師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和公司調解，支付期限為12月31日前。但他對成功要回提成的可能性并不清楚。

員工之外，同樣焦慮的還有待退費的學員們。

“只要學一個月就能賺錢。”

2020年12月，海竹在短視頻平臺無意刷到這則由大鵬教育發布的廣告，剛大學畢業的她心動了。順著鏈接點進去，一位自稱為“老師”的工作人員加了海竹聯系方式，并開始推銷課程。

“本來一門課就要3000多塊，現在你運氣好碰上優惠了，打包10多門課只要3000多塊錢。”在確認海竹已經成年并有購買意向后，對方讓海竹先注冊登錄大鵬教育APP。

“注冊過程中有勾選一些條款，他們也沒專門提醒，后面跟我們說這就算簽了合同。”海竹對界面教育說，感覺自己“被騙著把合同簽掉了”。

在和其他學員交流時，海竹了解到，班主任老師幾乎都會鼓動手頭緊張的學員貸款，用花唄、京東白條等分期付學費。

在其后的2021年3月、8月，“老師”又以“升級為核心成員可以常年派兼職任務”為噱頭，說服海竹相繼續費，先后共花費6698元。

“就是抓住我們剛畢業想賺錢的痛點。”海竹表示，對方聲稱的“派任務”，就是P掉一張圖里的logo，類似難度可以掙10元。

據海竹提供的聊天截圖顯示，班主任老師稱“已和千圖網合作，可以安排老學員成為他們的特邀設計師，只要升級為大鵬的全能VIP學員就可以參加。每天抽出30分鐘兼職，一個月穩定收入2000+。”

但等海竹續費后，對方僅提供了千圖網的網址，讓她自己去應聘。學管也會將應聘網址一股腦扔在大群里，“利用信息差包裝一下，不管你有沒有花錢買課，都能獲得網址應聘。”

課程內容對于海竹來說，“都太基礎了，有些資料你甚至可以上網查到。”后續服務也難以令她滿意，“學管頻繁換人，目前已經是第四個了。負責一點的會催你上課，后面就不管了，直到現在群解散了。”

今年上半年，海竹有了退費的念頭。但等到她提出這一需求時，對方聲稱無法退費。那時海竹購買的十多門課中，一門課都還沒學完。

據海竹提供的這份《大鵬教育學籍服務協議》顯示，“課程退費”部分劃分了“訂單支付后24小時內”、“24小時后至7個自然日”、“7個自然日之后至90個自然日內”三種退費規則，協議顯示“自課程服務開通90天后，大鵬教育將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退費申請”。

關于在讀學員的課程交付問題，該公司在上述公告中稱“將直播課轉為錄播課，并停止作業點評和助學服務。”并為所有在讀學員開放所購買課程的完整回放，提供本學院、跨學員的錄播贈課，共計200余門課程、超4000課時。

但從學員在社交平臺的表態來看，絕大多數的訴求是只想要退費。黑貓投訴顯示，針對大鵬教育的投訴高達上萬條，主要集中在虛假宣傳、誘導貸款、不予退費等。包括海竹在內的多位學員也表示，曾嘗試撥打北京市12345和北京市教委的電話進行投訴，12345幾天后回復說“事情在調解”。后來也嘗試過向黑貓平臺投訴，甚至報警，但事情暫時沒有進展。

芊芊在任職過程中還發現大鵬教育管理上存在不規范和不適應之處。

去年四月，芊芊入職大鵬教育講師崗位。“（公司）一直在薅員工和學員的韭菜。從2022年3月之后，公司以節源為由，克扣各個部門員工的工資。還用業績和‘即將上市’來給員工畫餅。”

芊芊告訴界面教育：“自2018年9月之后入職（大鵬教育）的所有人的合同都是通過第三方——北京易才人力資源顧問有限公司簽的。”

天眼查APP顯示，北京易才人力資源顧問有限公司成立于2003年10月，注冊資本3000萬元，法定代表人曾凡姬，曾用名為北京智聯易才人力資源顧問有限公司，由北京易才宏業管理顧問有限公司（下稱易才宏業）全資控股，后者成立于2006年，法定代表人李浩。

易才宏業隸屬于易才集團，是一家綜合人才資源外包服務商，為企業提供全國440個城市的社保公積金外包、勞務派遣、福利解決方案。2016年11月獲得陽光保險20億元D輪融資。來年再獲融匯資本的戰略融資。

天眼查APP顯示，大鵬教育的主體公司——北京知金大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000萬元。法定代表人任炻瑾，亦為大鵬教育創始人，持股76%。截至發稿，41條司法風險中，“教育培訓合同糾紛”占了案由的比例為65.9%。

近日，海竹接到多通境外詐騙電話，“有一天轟炸了我10多通，基本都是打電話來提供退費的。”據她了解，群內有學員被騙上萬元。其詐騙套路通常是以大鵬教育資金鏈斷裂為由頭，退費要下載APP，先交500，再退600等話術。

芊芊這邊的維權也在進行中。11月21日她已發起仲裁，目前僅提交了仲裁申請表，仲裁委稱一月左右再去提交仲裁材料。

（文中芊芊、方青、海竹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