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高佳

編輯 | 翟瑞民

林芳芳最近把給動物洗澡的時間挪到了夜間，因為她發現，凌晨2點是水壓最穩定的時段。

林芳芳在浙江省樂清市經營一間寵物店，店鋪的主營業務是給寵物洗澡。今年夏天以來干旱少雨，供水不足導致水壓太低，熱水器也無法使用，她只能網購了一臺800元的增壓泵，以保證店鋪能正常營業。

2022年7月以來，溫州下轄的樂清市及周邊地區降雨量較往年嚴重偏少。樂清市委宣傳部微信公眾號“樂清發布”9月30日的數據顯示，7月至9月30日，該市國家站累積降水量為歷年平均值的18％，是1960年建站以來最低水平。

中國新聞周刊報道分析，由于5、6月份梅雨，8、9月份臺風都未如期降臨，樂清當地的水庫幾乎無水可蓄。樂清市水利部門統計，截止10月13日，樂清市主要供水水庫可用存量為1890萬立方米，按照正常用水僅能保障約55天。

10月下旬，樂清市開始暫停對桑拿、浴場、游泳、洗車等行業的供水，限制對酒店、電鍍（含表面處理行業）、建筑施工等高耗企業及其他用水大戶供水。

樂清市一家洗車店店主告訴界面新聞，他的店鋪原先每天營業至晚9點，現在下午5點半就關門。洗車價格原本定在45元，現在顧客需另付10元水費。有顧客表達不滿，他只能解釋，“沒辦法，洗車的水都是我們自己買的，50元一噸。”樂清市一家健身房老板日前告訴界面新聞，市內所有游泳館均已停業。他店內游泳池一次用水近2000噸，“我們不敢開放泳池，否則店里的淋浴用水都會被停掉。”

近期，樂清市居民生活用水也受到影響。10月23日，樂清市水務集團發布通知，決定25日起在全市范圍內實施應急限制供水措施，實施分區隔日供水方案。

河海大學水利水電學院教授冉啟華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稱，樂清市遇到的缺水難題在浙江省內不屬罕見。“整個浙江的水文特點是多山、近海，河流大多從山上發源，最終入海，中間流動過程短，浙江受地理條件所限，能夠用來修水庫的地方又少。不管從防洪角度，還是從水資源角度，浙江的水庫都嚴重不足，這是個傳統問題。”冉啟華說，“今年旱情比較特殊，在汛期已出現旱情，所以導致一些地方旱災顯得比以前更突出，但從本質上說，浙江水資源缺陷是一直存在的。”

根據樂清市人民政府發布的《樂清十二五水利規劃》，樂清市境內主要水源有白石溪、銀溪、淡溪、清江、白溪、大荊溪等山溪性河流。這些溪流流程短，均發源于雁蕩山脈，下游形成河網。樂清全市共有中型水庫4座，小型水庫17座。

經溫州市政府協調，自2012年始，楠溪江供水工程正式通水，永嘉縣每天向樂清供水20萬噸，這也成為樂清市目前的城鄉主要供水水源。不過，今年夏季以來持續干旱，楠溪江水位急劇下降，9月28日停止了向樂清市供水。這意味著占樂清全市正常供水量2/3的水龍頭被關閉。

冉啟華介紹，解決水資源缺陷相應的辦法也有，“首先是提倡節水，水資源本身是資源，有多少用多少，這是一個客觀問題，為實現最優調配，可在農業用水、工業用水、生活用水的大框架里適當分配。”

其次就是跨流域調水，像楠溪江工程一樣，想辦法增加水源。但這類方案涉及經濟成本，還有和調水水源地的協調問題。“再者比如海水淡化，這一方案在浙江省舟山市已實現供應，但其中也涉及淡化成本高和居民使用海水不習慣的問題。”冉啟華認為，針對樂清等地的缺水現狀，具體應當采用哪種方案緩解難題，需要考慮多方面因素，包括經濟、政策和資源等方面的可行性。

冉啟華提到，2010年，云貴地區也曾出現罕見旱災，“云南和貴州是從來不缺水的地方，那年很多地方生活用水也出現問題，仔細觀察發現，從整年來說，降雨總量并不比原來少，但降水時段分布不均，比如往年每月都降下100毫米的雨量，那年這1200毫米雨量全部下在同一個月，導致另外11個月沒雨，河里沒水，因此出現災情。”

對于這種情況，冉啟華稱，“業內稱作工程性缺水，即缺少把水存下來以做調蓄的工程設施。云南貴州等省份，平時降雨條件非常好，正常情況下降水充足，不需要建水庫，結果當年遇到特殊情況，水多的時候，沒有水庫存水，后面降水少了，就出現旱情。其實今年浙江也是類似的情況。極端氣候條件下，原本就存在的一些水資源缺陷會集中凸顯出來。”

浙江省之外，今年7月以來，江西、湖南等多地旱情都不容樂觀。在氣候變化大背景下，從更長時間維度上考慮，這次干旱或可敲響警鐘，提醒各地政府為缺水時期的水資源綜合利用規劃做好準備。

“對當地水利部門來說，多建水庫是緩解用水緊張的首要選項。”冉啟華認為，“但由于浙江省地理條件的天然稟賦限制，或許很難找到合適的地方來建足夠的水庫并徹底解決缺水問題，所以，還要結合諸如調水、節水、淡化等多種措施，才可能最終緩解難題。”

10月31日至11月2日，溫州市進行了歷年規模最大、范圍最廣的人工增雨作業。

據統計，11月1日下午14時至2日早8時，在自然降雨與人工增雨共同作用下，溫州全市面雨量達8.7毫米。正遭遇嚴重缺水問題的樂清市也在10月31日迎來適合人工降雨的天氣條件，樂清人工增雨作業共進行了3輪火箭彈發射，據樂清市氣象局統計，10月31日10時至11月1日10時，樂清24小時最大降水量為3.5毫米。

但這場雨似乎沒能為樂清徹底“解渴”。林芳芳說，她印象中人工降雨“只下了10分鐘”。

（文中林芳芳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