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內娛的戀綜越拍越多，觀眾的滿意度卻在逐年走低。
平臺自制戀綜陷入了嘉賓的“怪圈”：嘉賓登上節目就能成為“明星”，分分合合也能占滿熱搜榜單。于是越來越多的嘉賓把這類節目當作造星的跳板，而非談一場讓認真的戀愛。
大眾的呼吁聲愈演愈烈：我們要看素人認真甜蜜的戀愛，不要看網紅的表演！
哪里有最多純素人的甜蜜戀愛？答案是大學校園。據不完全統計，已經有超過20所高校的學生團隊推出了校內自制戀綜，還有不少仍在拍攝之中。
在“早戀”的閘口放開之后，升上大學的年輕人們擁有了足夠多感受愛情甜蜜的機會。而對比平臺自制的戀綜，大學生們的戀愛沒有太多沉重的現實話題，更多的是在這個烏托邦的環境里，制造出足夠甜美的心動時刻。
嘉賓牽手成功朋友圈，由受訪者供圖
毒眸（ID：DomoreDumou）找到了華中科技大學《我想和你在一起》、浙江傳媒學院《慢慢喜歡你》、東北財經大學《你怎么財來》三檔高校戀綜的主創團隊，和他們聊了聊做戀綜的故事與收獲。
高校戀綜，也得拉贊助
在與我們對話的三所學校中，大家拍攝戀綜的起因各不相同。
華科拍攝戀綜是為了完成學校布置的大作業；浙傳是主創所在社團cuXz自發組織的社團活動；東財則是在學校封閉兩個多月后，主創團隊為了給同學們的校園生活增添一些樂趣，而自發組織的拍攝。
浙傳《慢慢喜歡你》的監制何丁然告訴毒眸，節目主創們來自學校一個名為cuXz的社團，該社團平日里負責采訪校內外一些知名人士，給同學們分享可用經驗，也承擔一部分學校的宣傳工作。“這次戀綜拍攝就是社團成員發起的，相當于我們組織的社團活動。”
浙傳作為向影視圈輸送臺前幕后人才的基地之一，大部分主創都曾在電影、綜藝劇組實習過，熟悉工業化的制作流程，所以在籌備《慢慢喜歡你》時，團隊的配置基本是向專業綜藝節目組看齊的，導演組、編劇組、攝像組、宣傳組等一應俱全，因此《慢慢喜歡你》的拍攝團隊也是三檔節目中最龐大的。
除了社團內的核心成員，團隊還在全校范圍內進行了招募。“我們幾乎吸收了校區內的各個專業的學生，比如電影制作、影視表演，還有文學院，文化創意與管理學院等等專業，最終組建了一支70人的隊伍。”
與《慢慢喜歡你》劇組人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華科《我想和你在一起》劇組。“我們拍攝戀綜主要是為了完成系里布置的小組大作業，所以從前期到后期都是我們5人完成的。”出品人肖司雨告訴毒眸。
其中唯一和傳媒毫無交集的東財，主創成員大多來自于財經類專業。“《你怎么財來》整個團隊有30-35個人，大概分為劇本、平面、宣發、后期、場務、攝像6個組。”盡管相比于其他院校，東財的團隊沒有接受過傳媒專業相關的訓練，“但拍攝組的同學基本來自于各學院的新媒體部門，過往都負責過學校的微電影拍攝、剪輯，或者一些平面類的拍攝，以及學校公眾號的運營，多少有一些相關經驗。”
搭好了臺子，接下來三所學校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眾所周知，如今的綜藝市場，最難的問題莫過于招商，而校園戀綜也同樣面臨著這個問題。
《你怎么財來》的星回坦言，“畢竟大家都是學生黨，如果讓同學們自己出錢‘為愛發電’的話也不太現實。”因此，拉贊助成了三檔節目的主創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但拉贊助又面臨著新的難題，“你去跟別人談，人家很難相信一個學生團隊，怎么做出這樣的節目？再加上我們團隊過去也沒有做出什么有流量的作品，所以對方確實很難相信你。”《慢慢喜歡你》的總制片李沁宜認為，如何讓贊助方相信團隊的能力，是拉贊助最難的地方。
但好在，同校的師生大多都愿意伸出援手，為節目組提供場地或人員上的支持。《我想和你在一起》劇組說服了學校咖啡廳，提供了場地贊助。“我們沒有去拉什么資金贊助，但和學校咖啡廳談下了免費的拍攝場地。咖啡廳是學生經營的，我之前做過那里的市場主管，我們就去和對方談免費使用，畢竟這也是一個宣傳方式，對方也很愿意我們拍。”肖司雨回憶。
而《你怎么財來》劇組和《慢慢喜歡你》劇組，都拉到了數額不等的資金贊助。
《你怎么財來》劇組主創曾有社團和學生會工作的相關經驗：“我就聯系了一個比較熟悉的教育機構品牌，拿著合作方案去跟對方談。比如我們一期需要多少錢，一共需要幾期，并且告知對方不涉及商用，最后拿到了接近2000塊錢，剛好夠覆蓋拍攝成本，最后還有一點點余額請大家喝個奶茶。”
作為財經類專業的學子，東財團隊的成本控制得當，如果平移到如今的綜藝市場，他們或許是最受“金主爸爸”歡迎的那種團隊。
《慢慢喜歡你》團隊就沒有這么好運了，劇組拉到了一個服裝品牌做總贊助商。“是導演彭慧前期一直在和對方做溝通，最終說服了對方，給我們提供了近1萬的資金，其余還有一些品牌的小額贊助。”李沁宜告訴我們，因劇組人數龐大，攝制規格也更高，贊助還是不足以覆蓋成本，“前期真的是非常艱難，到之后我們基本上都是在墊錢。”
不但會翻車，還會翻墻
節目拍攝的難題，從選人的那一刻開始。
三個主創團隊的選角都是通過做招募海報、發放問卷的形式。平臺戀綜提供了“海選”問卷的樣本，主創們略加修改，等待意向者上門，內部篩選“簡歷”，再對剩下的嘉賓做一對一的“面試”，和候選者們聊聊他們的基本情況、愛情觀，觀察他們在面對鏡頭時是否會怯場，并且盡力保證嘉賓們此前不相互認識。
“我比較滿意的有3個女生，結果3個人都告訴我是朋友惡作劇，其實本人并不愿意上鏡。”《你怎么財來》就因此更換了嘉賓，最終的女二號是被總制片豬仔臨時拉來的朋友。肖司雨也告訴毒眸，問卷會有人謊報身高體重：“這個我們一看就看出來了，肯定是不會要的。”
平臺戀綜必不可少的“背調”環節，在高校戀綜里也是存在的。在相對比較封閉的大學校園里，主創團隊會很容易通過口耳相傳，打聽到候選嘉賓的性格、課業經歷和戀愛史。
《慢慢喜歡你》劇組會在問卷環節就會要求留下兩位好友的聯系方式，在候選者篩到第二輪之后，主創會通過好友側面考察候選人，還會在面試時詢問一些比較刁鉆的問題，觀察候選人真實的反應狀態，剔除掉對感情不專一、來者不拒的候選者。
熬過了選人的環節，戀綜正式開始拍攝，所有的團隊都設置了全景和手持的游走機位，方便遇見好的角度和細節時，立刻追上去拍攝特寫鏡頭。
主創團隊們都會根據學校的特色或自己的思考，對原有的固定環節進行一些改動。《慢慢喜歡你》為了對應標題主旨，將每一期最后的嘉賓交流由一般的錄音、短信改成了書信。并且為了體現傳媒學校的特色，嘉賓們基本都有拍攝經驗，他們在游戲環節也選擇了比較有名的經典電影片段，由嘉賓們進行模拍。
而正式開始拍攝之后，下一道難關也隨之而來。
首先是疫情的管理之下，幾乎所有的高校都不允許學生在外留宿過夜，基本每晚十點、十一點就要求回到宿舍，拍攝時間大大壓縮。
其次，對于非傳媒專業的學生來說，首次進入綜藝的拍攝片場，一定伴隨著混亂與崩潰。東財的《你怎么財來》第一次拍攝原定是從早上8點拍到12點，其實一直拍到了下午3點。“攝影第一天記不住自己跟的演員是誰，天很熱妝很容易花，我們的素人嘉賓上鏡拍MV動作也比較僵硬，然后劇本團隊每個人思維也不一樣，”豬仔說，“我當時也沒有大喇叭，喊也喊不動人，就非常混亂地磨合了一天，幸好第二次拍的時候好了很多。”
制作一檔綜藝的過程，一定是伴隨著大量的策劃會、熬夜剪片和爆炸性的突發狀況。更何況對于大多數在校學生來說，即使是傳媒廣電相關專業，也不能保證整個流程都按計劃進行，不出現絲毫意外。
《我想和你在一起》劇組在拍攝第一天，就有五個“小蜜蜂”由于電磁干擾無法工作，最終只能放棄對完美收音的追求，只放了一個在桌子中央拍完了當天的素材。到了在課堂展示的臨門一腳，存放素材的硬盤損壞了，主創團隊不得不花了一千塊恢復數據。
“我當時感覺一下子窒息了，就像心臟不會跳了，謝天謝地是最后救回來了，”技術監制馬涵告訴毒眸，“然后我學妹有一天來告訴我，我們被老師當成典型案例，告訴下一屆，一定要做好備份。”
李沁宜也提到，《慢慢喜歡你》在第一天前往民宿拍攝的時候，也因為預算更改了拍攝計劃：“我跟老板談的一天的價格是最低價的70%-80%，但我們當時三四十個人過去，老板覺得人太多了，要我們多訂房間才給我們繼續拍，但如果多訂房預算就超了。本來是要拍兩三個晚上，但最后只拍了一個晚上，后面都是在學校取景的。”
平臺戀綜出現的嘉賓“塌房”，甚至也讓高校戀綜的主創們遇到了。《你怎么財來》中的一位男嘉賓，在準備拍攝第二期的時候，因為翻墻出校門違反學校疫情管理規章被警告，節目組不得不臨時更換嘉賓。
“當時影響很不好，有好多人傳謠言是我們節目組帶著他翻墻的，還有說我們節目組也被抓了，說什么的都有，”豬仔說，“老師也找我們談話，我們贊助商也覺得這個事情很負面，那期很難給出資金支持，我們就迅速決定，像平臺戀綜一樣，緊急下架、打碼、發公告、找新嘉賓，最后是補位了一個男嘉賓一個女嘉賓。”
目前，華科和東財的戀綜《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財來》已經完結，浙傳的《慢慢喜歡你》的宣傳片剪輯完畢，拍攝只等待開學補拍觀察室環節，上線指日可待。
“我們的老師年紀比較大，她其實不是很理解市面上這些青年社交綜藝，但最后節目出來之后也一直在夸我們，”肖司雨告訴毒眸，“那門課最后我們組都是90多分。”
拍戀綜的00后，得到了什么
戀綜作為最能貼近年輕人，成本較低的一種內容類型，用來承載年輕人表達，再合適不過。
和毒眸對談的所有院校的學生，幾乎不約而同地提到，選擇拍攝戀綜是受到了《心動的信號》《怦然心動20歲》《半熟戀人》等經典戀綜IP的影響。浙傳的同學更是認為“戀綜市場非常火熱，我們作為傳媒類院校應該發揮專業優勢來嘗試一下”。
據不完全統計，今年上半年國內戀綜節目多達20多檔，市場早已進入紅海。但校園戀綜的出現，或許依然能帶來新的觀察視角，為觀眾提供了新的觀察對象。對于主創團隊自身來說，戀綜拍攝也是一段極其珍貴的經歷。有人從中提升了個人能力，有人收獲了同窗友誼，還有人的簡歷上多出了一行字。
不過比起上述充滿正能量的答案，在華科的五個女生看來，她們收獲最多的反倒是“學習如何面對崩潰”。巨大的工作量，時常干擾進程的疫情以及作業的截止日期，每一件事都是戳破“情緒氣球”的那根針。
“到最后把作業交上去，我們幾個人抱頭痛哭，因為它真的耗費了太多心血。還好我們一直堅持著，一心想要把它做好，而且不是單槍匹馬在戰斗，這種團隊作戰的感受是我們之前做任何作業都沒有過的。”對于她們來說《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拍攝的不可控，讓情緒管理成為了一門必修課。對此彭慧也有同感，“如果太在意自己的情緒，做不好事情，對此我們就事論事，統籌著情緒應該放在最后。”
同時，對浙傳的同學們來說，這次拍攝也是一次理論付諸實踐的過程，每個人從專業的角度更深刻的理解了“拍綜藝”這件事。
李沁宜和何丁然過去大多在電影、電視劇劇組實習，這次戀綜的拍攝，給了他們完全不同的體驗。“我感受到了綜藝跟電影之間非常大的區別。主要區別就是影視劇基本都在可控范圍內，但綜藝是沒有嚴格劇本的，只有一個大致的流程，導演無法掌控所有事情的發展。這次拍攝也提高了我們的應變能力。”
對傳媒相關院校的同學來說，這或許只是踏入行業前的一次實踐課，但對于東財的同學來說，這是實現夢想的一次機會。
東財的豬仔認為，這段經歷對于他們的意義，和其他傳媒院校的同學還不太一樣。她提到“很多學生來找我面試的時候都說，高考時因為種種原因最終選擇了財經學校，但他們心里有關于傳媒的夢想，所以很開心有這個機會。他們都覺得自己以后可能沒有勇氣真的轉行，但很多很多年之后再回首，會感慨這是他們離夢想最近的一回。”
這些高校的自制戀綜，或許像學生時代的愛情一樣青澀，但從中仍能看到Z世代學生的戀愛觀。當大學生們都開始自己拍戀綜的時候，平臺戀綜們或許也該想想，自己是不是缺少了最寶貴的真實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