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由社 Xenoblade
編輯 | 路由社
如今,漫步在博物館,陳列架上的早期智人頭骨,完全可以讓你在它們和現代人類的高度文明之間建立起關聯。
可是,如果在一萬年前,有人就兩者之間的關系做出預言,或許只能換來狐疑的目光。
8月8日晚20:00,阿維塔11就如同這樣一個新世代“智人頭骨”,被擺上了陳列架。
誠然,阿維塔11的硬件清單表明,它的智能實力夠能打。新車搭載的華為DriveOne雙電機四驅系統、AVATRUST 超感系統、AVATRUTH超算系統以及為L4級自動駕駛預埋的華為HI全棧智能汽車解決方案,也在很大程度上昭示著車域科技發展的方向。
但是,從首款產品到阿維塔希望抵達的終點,之間仍然隔著足以引起外界疑慮的漫長時間。
尤其當阿維塔的幕后三位大佬,以一襲白襯衣、黑西褲、略微敞開的風紀扣的裝束——一種在中國嚴肅場合風行數十年的古早dress code——出現在這輛以“超尖端”科技為賣點的新車直播上市的畫面中時,所傳遞的信息和情緒,也變得魔幻起來。
阿維塔背后的三位大佬——長安朱華榮(左)、華為徐直軍(中)、寧德時代曾毓群(右)為阿維塔11上市聯袂站臺
除了CHN平臺背后另外兩位大佬的科技賦能角色,朱華榮作為長安汽車一把手現身站臺,強調了阿維塔作為一家定位科技公司的汽車制造企業,所具有的制造基因和嚴謹色彩。
然而,也許正是這份嚴謹、嚴肅,結合阿維塔11對“情感智能”的解讀與吆喝,反倒容易令外界對其動機或能力產生疑慮。
“情感智能”能不能拿來賣?
早在阿維塔科技創立之初,“情感智能”便被確立為該品牌的立身之本。
關于這一點,阿維塔在其官網的品牌介紹中做出了明示。甚至,本意“化身”的阿維塔,還高調宣布要成為用戶“在智慧平行世界里的另一個自己”,成為“懂你的智慧化身”。
不得不說,在競爭日趨激烈、配置日益內卷的智能電動汽車賽道上,阿維塔這張“情感智能”牌,可以被視作一種高階玩家的操作——從智能,到情感智能,僅僅兩字之差,便為冷冰冰的科技賦予了溫度,也有助于阿維塔與市場上的一眾競爭對手形成差異,甚至拉開代際差距。
但從想象世界回歸現實生活,“情感智能”的實現又有多難?
前谷歌資深軟件工程師Blake Lemoine的遭遇,或許可以提供一種參照。
7月底,海外科技媒體Big Technology報道稱, Lemoine被谷歌正式解雇。根據Lemoine的自述,事件的起因在于,他曾向谷歌報告稱,該公司的對話人工智能LaMDA已經具備了知覺和自我意識。
具體而言,Lemoine在與LaMDA的對話中發現,該系統已經形成了強烈的自我意識,能夠感知快樂、悲傷等情緒,還能表達對死亡的擔憂,以及對自我保護的渴望。Lemoine確信,AI已經具備了情感。
該消息隨后得到了路透社、《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等多家媒體的報道。
Blake Lemoine,因斷言AI有情感而遭解雇的第一人
對此,谷歌方面的解釋是,Blake Lemoine違反了公司的工作保密原則。并解釋稱,“通過將目前建立在對話模型上的AI擬人化來實現這種可能性是講不通的,因為這些模型沒有知覺”。
遠望智庫人工智能事業部部長、圖靈機器人首席戰略官譚茗洲表示,有自我意識,有感知能力的AI應該具備能動性,并具有獨特的視角看待人和事。然而,從目前來看,現在的AI還不具備這些要素。
通俗一點來講,LaMDA學習了大量的人類對話數據,而這些對話來自不同性格的人,可以認為它學習到一個“平均”的人格。也就是說,所謂“LaMDA具備人格”,僅僅是它的說話語言形成了一定的風格,而且是來自人類的說話風格,并非自發形成。
更何況,從產生自我意識,到產生情感,當中又需要經歷漫長的發展過程。
截至2021年10月,成立于2017年的谷歌人工智能部門工程師數量超過1萬名,發表研究論文7400篇。同時,作為谷歌最大的戰略投資方向,其人工智能部門在投資規劃中享有最高權重。
即便如此,谷歌尚不敢貿然談論“情感智能”,但,阿維塔卻敢。
那么,在這個新汽車品牌或出行科技公司的眼中,“情感智能”又是什么樣的呢?
綜合發布會傳遞的信息來看,阿維塔將“情感智能”解讀為,現有的便利性科技配置在某些特殊場景下的應用。
譬如,駕駛者可通過車頭位置的HALO顯示屏與外界行人產生交互;譬如,用戶可借助遠程方式進行一鍵發動汽車、打開車內空調等出行準備;再譬如,用手機應用操控車輛泊出、一鍵調用車內休憩場景;或者,當幼兒或寵物被鎖在車內時,車輛可借助離車座艙感知功能向車主發出預警……
阿維塔11的離車座艙感知功能,也被視為“情感智能”的一部分
按照官方描述,阿維塔11將被塑造成一款“更懂”用戶的產品。
令人遺憾的是,在短片中得到展示的這些場景和解決方案,并非業內首創,它們較難對阿維塔為新車添加的比較級定語提供支撐。
尤為重要的是,阿維塔之前,在產品中搭載同類功能的汽車品牌,均未使用過類似“情感智能”的表述。
當然,我們不能就此認為,其他汽車品牌在營銷思維方面不如阿維塔。或許他們只是更慎重,更嚴謹。
在人工智能尚未被證明具備“情感”的情況下,如果只是提出“情感智能”的技術發展方向,或者只是一種對產品演進的預期,那么并無問題。但是,如果要用這種概念來換取消費者真金白銀的產品購買,可能就顯得有失公允。
對于這個新興汽車品牌而言,高調兜售的“情感智能”賣點,或將形成一柄雙刃劍。
有別于其他汽車品牌常見的科技主張,“情感智能”有助于阿維塔在消費者之間迅速樹立更高階的品牌形象。
這一點,也從新車34.99萬-40.99萬元的定價區間中得到了體現,其011限量版車型的售價更是高達60萬元。相比之下,與之同屬中大型純電SUV的嵐圖FREE、大眾ID.6,都要低調得多。
可是,當產品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對品牌主張起到強有力的支撐時,“情感智能”就會失去效力,繼而提前透支消費者的預期,進而招致用戶的不滿與不信任。
在上市發布會的次日,似乎已經產生了一部分不快樂的意向用戶。
據電動出行自媒體《出行范兒》報道,部分阿維塔11意向金用戶除了對車輛的續航、交付時間以及首任車主權益表達不滿外,其矛頭也指向了新車的科技配置。
“作為一款定位全球首款情感智能電動轎跑SUV的車型,阿維塔11竟然沒有配備HUD功能。”《出行范兒》寫道。
從這個角度看,現階段的阿維塔,如果將“情感智能”替換成形如“人文科技”之類的表述,或許更為穩妥和恰當。
當然,這種主動降維的描述盡管更顯準確,但也有可能令品牌變得泯然眾人。孰優孰劣,孰輕孰重,還有賴阿維塔市場營銷團隊的研究和拿捏。
阿維塔腳下的不穩定結構
如果說,情感智能是阿維塔11頭上的一把雙刃劍,那么,與華為、寧德時代的跨界合作,就是懸在空中的第二把雙刃劍。
法國有句諺語,“只要邏輯正確,可以把一座大樓造在雞蛋上”。如今,這種極具魔幻主義色彩的行為藝術,正在阿維塔身上發生。因為,這家企業腳下正踩著一個不穩定的結構。
眾所周知,這個新興汽車品牌的存在,建立在一場跨領域合作的基礎上。
華為和寧德時代作為外部合作方,被拉入了長安汽車攢的這個“造車局”。這種看似風光無限的“強強聯合”背后,一種不對等的地位,也為阿維塔的未來增添了幾分不確定性。
按照尋常的商業邏輯,長安汽車作為產品最終的交付者,只要將產品定義、制造及銷售的權柄牢牢握在手中,便可確保在這場合作中占據主導地位。華為和寧德時代則只需遵照合同,扮演好解決方案建議方和供應方的角色即可。
然而,在隨后的商業實踐中,情況似乎發生了變化。
在發送給媒體的新聞稿中,阿維塔11“全系標配華為DriveOne雙電機四驅系統、寧德時代三元鋰電池”的字樣出現在醒目位置。簡單統計一下,在同一份新聞稿中,華為和寧德時代均被提及5次,長安汽車則只出現了兩次。而Huawei Inside的品牌標識也作為新車的賣點之一,在發布會上多次被強調。
阿維塔11上市發布會視頻中,多次出現華為HI的標識
如果再將構成阿維塔11的核心技術拆解一下,可以看到電池技術的供應方為寧德時代,電驅及全棧智能解決方案的供應方為華為,作為“攢局者”,長安汽車反而在新車身上顯得隱而不彰。
換言之,在這場三方合作中,華為和寧德時代正被長安汽車作為關鍵立足點,對阿維塔品牌的科技屬性起到明確且強力的支撐作用。
對眼下的阿維塔來說,高舉華為、寧德時代的旗幟,有著顯而易見的好處。
新車發布當天,華為提供的11個直播入口以及由此帶來的龐大互聯網流量,充分體現了華為在這場合作中的價值。
反觀長安汽車,該企業在經歷長安蔚來項目的失敗后,錯失了電動汽車興起的第一輪窗口期,在這一領域的發展,明顯落后于吉利的極氪、東風嵐圖、北汽極狐等競爭對手。
2020年6月,長安蔚來發生工商變更,更名為阿維塔科技
近期,長安汽車連續借助深藍和阿維塔,希望實現對主流及高端電動汽車市場的快速覆蓋,但缺乏成熟產品的現狀,仍致使該汽車制造商在市場上難以具有說服力。
這或許也從一個側面暗示著,阿維塔項目中的三方合作,正處于一種不穩定的平衡中。
對于阿維塔,華為所表現出的“騎墻態度”,也頗耐人尋味。
在阿維塔成立初期,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曾親自帶隊和長安協商,原則上已同意參股阿維塔。但在最后關頭,被華為創始人任正非緊急叫停。
這一決策符合華為“不造車”的自我定位。作為“增量部件供應商”,這家科技公司顯然不希望與任何一家汽車制造企業的關系過于密切。
對華為而言,通過免于被打上車企標簽而表現出的開放性,無疑更有利其獲得更廣泛的跨行業合作機會。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在阿維塔項目中,華為與長安的合作基于Huawei Inside模式展開。即華為僅基于全棧智能汽車解決方案,與車企聯合進行產品開發。
在AITO問界項目中,華為則采用其智選模式,深度參與產品定義、整車設計及渠道銷售,甚至在產品造型、內外飾設計及品牌營銷方面均掌握話語權。
“智能汽車解決方案從零部件模式走向HI模式,再走向更高階智選模式的重要原因,就是我們要不斷升級。”今年5月,智能汽車解決方案BU CEO余承東曾公開表示。
言下之意,智選模式在華為內部被認為是一種“更高階”的合作模式。
這或許也意味著,在資源和精力相對有限的情況下,華為勢必會在配置問題上,對優質合作方具有某種傾向性。
在天平的兩端,一側是參與銷售分成的問界,一側是賺取服務供應費的阿維塔,選擇看起來并不困難。
當然,華為也未必非得做這道選擇題。對這家科技公司來說,在HI模式和智選模式均未出現成功案例的情況下,多一種嘗試也意味著對未知風險的攤薄。
如果阿維塔的銷量能夠迅速完成爬坡,達到一年六位數以上的規模,那么對華為來說,這場合作的吸引力依然巨大。
寧德時代的情況同樣如此。出于“在商言商”的基本商業邏輯,OEM合作方的產品產銷規模,顯然也將對這家單純的動力電池供應商產生決策上的影響。
這必然會對阿維塔提出挑戰。這個新汽車品牌必須盡可能快地擴大產銷規模,以幫助長安汽車在這場合作中占據有利的地位和應有的話語權。
寫在最后
從長安蔚來到阿維塔,近年來,借助對外合作,長安汽車始終在開拓新品牌方面保持著積極的嘗試與探索。但截至目前,該企業似乎仍未取得一個極具說服力的實質性成果,以證實自身的操盤能力。
相比長安蔚來,與華為、寧德時代之間的三方合作,再次提高了此類商業實踐的難度系數和復雜程度。對阿維塔而言,如果能妥善利用兩家外部合作方的技術、規模及流量效應,將有助于其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則有可能在合作方之間因博弈而造成內部損耗,影響品牌的長期發展。
作為一個定位科技公司的新汽車品牌,阿維塔能否在一條新賽道上走得更穩更遠,將對長安和譚本宏團隊的戰略規劃、運維能力,提出新的挑戰與考驗。
此刻,除了首款新車的銷量之外,阿維塔或許還需要思考一個更長周期的問題:如果有朝一日離開了華為和寧德時代,自己還能剩下些什么品牌資產?以及,如何支撐后續產品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