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零售商論
一頭生鮮大象,轟然倒地。
7月28日,每日優鮮HR部門電話會議通知“就地解散”員工,立即引爆了輿論,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艘大船似乎就要翻了。
作為前置倉模式課代表之一,每日優鮮也算是生鮮領域的“翹楚”,頭頂“生鮮第一股”頭銜,在資本市場輪番滾動,作為生鮮商業模式其中之一,前置倉本身就具備諸多爭議,如今,業務折戟、公司垂危,前置倉模式又被重新推送到浪尖。
每日優鮮倒塌,是否意味著前置倉模式確實無法適配生鮮業,又或者說,前置倉本身就不具備商業空間,要回答這個問題,還需要重新去理解前置倉的底層邏輯,以及現階段大市場環境對高風險模式的容忍度。
前置倉代表企業遭遇“滑鐵盧”,無論是入場資本還是行業在局者,或多或少都心有余悸。
01 致命的極速達
尋找需求然后滿足需求,在需求之下尋找到成本最小臨界點,這便是大部分商業模式的自洽邏輯。
生鮮生意也概不能外,初期階段,所有成長于平臺經濟的企業,都試圖建立一個傳統模式難以達成的新平衡點,利用互聯網便利性,將用戶封裝在表層的消費結構,而內部的邏輯交由業務打通,這樣一來,用戶的直接訴求,便是生鮮生意成立的基底。
為了充分滿足用戶及時性需求,前置倉通常建立在社區附近,能提高配送時效,以小型倉庫的方式控制成本,解決生鮮配送最后一公里問題。
2015年,每日優鮮首創前置倉模式,將生鮮配送時效提高到30分鐘以內。最高峰時期,每日優鮮業務覆蓋約20個城市,擁有約5000個前置倉。
解決“最后一公里”問題是所有消費級產品都想突破的偉事,共享單車解決出行最后一公里、及時配送解決外賣最后一公里,極速達解決生鮮配送最后一公里。正是前置倉模式賦予的物流基底,使得消費者獲得更好的用戶體驗,前置倉模式才一度受到推崇,引來不少追隨者。
但高運轉的配送體系也帶來重資產、重運營的平臺模式,盈利問題始終如一道難以逾越的山頭,豎立在前置倉平臺們面前。
根據每日優鮮披露的財務數據顯示,2018年至2020年,其凈營收分別為35.5億元、60億元、61.3億元。但在營收規模逐年增長時,每日優鮮一直處于虧損狀態,同期凈虧損分別為22.32億元、29.1億元、16.5億元,三年累計虧損近68億元。進入2021年后,每日優鮮的虧損局面仍未好轉。
7月28日,為了實現盈利目標,每日優鮮App在首頁發布“服務變更通知”顯示,配送時間由此前的“最快30分達”調整為“最快次日送達”,配送范圍為“全國均可配送”,每日優鮮通過降低配送運營成本,試圖挽大廈之將傾。
每日優鮮潰敗的痕跡,從此前動作也能窺見一二。6月30日到7月1日三天內,每日優鮮連續關閉蘇州、南京、杭州、青島、深圳、廣州、濟南、石家莊、太原9個城市的業務,只剩下了北京、上海、天津和廊坊四個城市。
零售商論認為,今年以來,降本增效成各互聯網公司共同目標,對于每日優鮮而言,極速達使其陷入首尾不相顧的局面。一方面,縮減開支、提升盈利能力當屬要務,極速達極大消耗平臺資源,履約能力縮減了每日優鮮盈利空間;
另一方面,極速達業務又是每日優鮮存留于市場的核心競爭力,前置倉模式本身就是服務于及時配送體系的一環,失去“速度”的每日優鮮,更難在用戶層面獲得認可。
02 生鮮失勢,潰敗定局
每日優鮮遭遇劫難,不僅僅因為其模式受限,更因為在時代轉折節點,放大了企業“渡河”的風險,放在大市場環境向好的背景下,可能命運會大有不同。
2022年,游動在國內的資本門把手開始焊牢,好的標的變得稀有且模糊,政策環境進一步強化了“脫虛向實”的正確路線。
對外克制、對內節流成為一項共識,各路企業斷臂求存,對未能盈利或對主營業務無附加值的業務,決然拋棄,而這些業務在2020年前,還依舊是互聯網大佬臺桌上的“新寵”、業務板塊的第三增長曲線。
如今來看,資本的“春風”吹過后,市場只殘留下一地雞毛,資本撤退、企業裁員、業務剝離,很難說這不是一場難以預及的經濟寒冬期。
具體反應到資本市場,2022年過半,從騰訊目前公開披露的一級市場顯示,投資事件只有67起,總投資金額僅為33.77億元,與之對比,2021年同期騰訊公開披露投資事件為148起。
自去年以來,受政策、經濟環境以及市場發展階段等因素綜合影響下,電商各領域的資本投入有明顯的縮減,且呈現持續下滑趨勢。
在二級市場上,每日優鮮則直接跌破一美元,今年6月, 每日優鮮宣布,已收到納斯達克上市資格部門發出的書面通知,表明公司在美存托股票的收盤價,在過去連續30個交易日內,低于1美元的最低要求。根據相關規則,若公司在期限內股價無法達到要求,將進行退市處理。上市一年左右時間里,每日優鮮股價已經跌去99%。
二級市場一片慘淡,業務側則燒錢不斷。據每日優鮮2021年三季報顯示,每日優鮮尚未支付的供應商欠款凈額為16.52億元,同比2020年三季度末的10.88億元增加了34%。這些應付賬款里包括三大類供應商貨款、外包配送公司運費、營銷服務提供商的服務費。
被視如“救命稻草”的山西東輝集團2億元戰略投資,最終也未能等來,成為每日優鮮崩潰的最終導火索。
零售商論認為,戰略性虧損在互聯網平臺中也屬常規操作,事實上,類似拼多多、美團、京東、滴滴等平臺,盈利之前大多以虧損為主,能夠撐過寒冬期,是因為當時市場有足夠的資金供給,且市場更愿意相信此時的企業故事。
每日優鮮敗在對當前市場環境預判過高,對現金流缺乏有效管理,誠然,疫情加深用戶對在線生鮮平臺的依賴度,但同時也加大平臺服務的“基建”成本。
一面是二級市場失勢,融資渠道受限,另一面則是業務虧損不斷,利潤無法覆蓋運營成本。
03 長坡厚雪,前置倉非原罪
生鮮這門生意,始終是一項“長周期、高頻次、高虧損”項目,前期依賴基建網絡運輸,搭建起配送體系,中期倚仗平臺運營,建立用戶品牌心智,后期依賴供應鏈管理,建立上下游強捆綁模式。
從以往的B2C到后來的O2O模式,每一個垂直賽道都有重做的可能,而生鮮電商也一直被視為電商內“最后一塊藍?!?。這個概念也同樣吸引無數創業者前赴后繼,但幾乎所有人都在燒錢無止盡后才認清商業的本質,黯然離場。
生鮮核心難題是,雖然是剛需品類且毛利高,也具備高頻消費特征,但由于屬于非標準化產品,導致生鮮品控難、損耗高、履約成本高,因此,成本控制才是生鮮電商突破的難點。
從模式上來看,前置倉理念類似于京東早年間的網格式配送,用最少的時間為用戶匹配最佳的物品運輸線路,前置倉僅作為一個單純的執行單元,不做線下業務的特點,使得它不需要背負額外的銷售指標,更易于管理、擴張與復制,從而達到議價能力的提升。
不過,前置倉對區域業務有一定要求,單個區域內前置倉密度需足夠高,訂單數量足夠大,金額足夠高,才能將每單成本降下來,跑出一個合理的單店單倉模型。
就目前來看,每日優鮮仍處于前期“跑步”階段,沒有足夠的資金完成各倉位的試點,尚未能做到既保證用戶體驗,又能守住盈利線。
每日優鮮招股書也披露,履約成本是其運營費用的最大占比。2018-2020年,每日優鮮的履約費用分別為12.39億元、18.33億元、15.77億元,占總凈收入的比重分別為34.94%、30.54%、25.72%,凈虧損分別為22.32億元、29.09億元和16.49億元。
零售商論認為,生鮮電商的高投入、長鏈條,注定了這是門需要長期精細化運營的苦生意,要從供應鏈、配送到履約全鏈條進行投入和升級,顯然,每日優鮮在這場長跑賽道上,提前透支了。
前置倉模式初衷是提供用戶“最優解”線路,基于規模效應,把邊際成本降低,最終向“京東式“的發展方向靠齊。而今,每日優鮮的前置倉試煉場雖沒有跑通,卻給后來者敲響了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