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可可

監制|吳懟懟

2022年行至第三個季度，一個明顯的趨勢是，戀綜正在全線爆發。

從2021年到2022年，據不完全統計綜藝市場至少上線超過30部戀綜，僅僅2022年，也已經有14-15個戀綜在各大平臺播出。

從母胎單身的《沒談過戀愛的我》到成熟男女的《半熟戀人》，從分手治愈的《燦爛的前行》到離婚和解的《再見愛人》，從排播與內容形式升級的《90婚介所2022》到沉浸式劇本殺《一起探戀愛》，切入視角不斷細分，新節目層出不窮。看起來，有關于戀綜的討論、拆解已經被做到底了。

新的討論空間在哪？這是戀綜制作團隊常常思考的問題，也是觀眾喜歡戀綜的本質所在。從這幾年戀綜的整體發展脈絡來看，早年的「結果論」已經褪色，后期的磕CP風行一時，而如今，戀綜終于脫離蜜糖甜罐，落到更真實可感的現實維度。

不同人群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可能遇到的困惑或問題，也被一并拿出來討論，戀綜在走出愛情烏托邦的同時，開始重新拓寬自身的內容邊界。生活的雞毛蒜皮和現實的零零總總，都成為如今戀綜再次上演時，想要教給大眾的功課。

01、撕下甜蜜糖衣

如果把《非誠勿擾》、《中國式相親》這種古早綜藝也納入如今的戀綜發展脈絡一并考量，早期的戀綜十分樂于促成正向結果，各類雷點和加分項也說得清楚明白。彼時戀綜的討論機制在于「促成了解，加快匹配」，并未拓寬到進入后期戀愛關系的集中討論。

等到韓國做火了《我們結婚吧》、《Heart Signal》等戀綜，中日韓三國的戀綜都開始向偶像劇、CP感的方向遷移，這時大眾追戀綜更像是在「追劇」。男女嘉賓的曖昧、心動、推拉都像偶像劇的情節一樣跌宕起伏。

（圖源@ Heart Signal節目組）

但現實中的素人戀愛不可能像這一階段的男女嘉賓，擁有令人艷羨的外貌、職業水平和受教育經歷，戀綜在這一時期陷入一種「虛浮」感，它足夠好看也吸引人但不夠落地。這就意味著它對現實中親密關系的培養和建構不具備指導意義。

直到去年開始以《再見愛人》、《春日遲遲再出發》、《90婚介所》等一系列戀綜的出現。親密關系的月之暗面才開始展現。

（圖源@芒果TV，有裁剪）

這些暗面結合著性別意識下男女雙方的困惑、掙扎一同展開。在《再見愛人》中，年輕而有才華的音樂制作人，總是活在丈夫的光環下，盡管她的事業始終向前，但別人提起她不是記起她的名字而是「XX的妻子」。為什么一個已經名利雙收的世界級模特，社會甚至家庭內部在衡量、評判她的價值時，還需要一定「有個孩子」。

同理，在《春日遲遲再出發》中，也有男性深感困惑，為什么自己明明自己擁有他人所艷羨的社會地位、財務積累，女性還是不能對其報以青睞的目光，和自己進行親密關系的伴侶，還在情感需求、日常溝通中屢屢受傷。

我常常建議從業者把《再見愛人》、《春日遲遲再出發》、《半熟戀人》這三部戀綜放在一起做系列化的探討。如何自我治愈，與對方和解，和解之后如何與處理新的親密關系，這是一個長期漫長的過程。這三個過程都打透了講通了，觀眾才會覺得戀綜不是看個熱鬧，而是看「生活的解法」。

而《90婚介所》這類主要受眾是年輕人從議題辯論的角度直接戳開一些深層、但初期不易問出口的戀愛話題。

（圖源@B站）

比如戀愛和婚姻中到底應該不應該AA制度，可以接受怎樣的親密關系開放程度，這些問題雖然常見，但很少有人在進入親密之前就把自我的原則、觀點闡述清楚。而正是看似生活小事的點，才構成了矛盾、沖突的內核，更是一段關系真正能否長期穩定之所在。

當戀綜撕下了虛浮感的甜蜜糖衣，去觸及人際交往和親密關系真正的傷痛感、脆弱感和溝通中的疏離徘徊時，一個個更真實可感的社交場景才能給到不同群體個性化的思考：年輕的90后、95后大學生們或許明白「浪漫并不能成為對付雞毛蒜皮的萬能膠」，而曾經在某段親密關系受傷的半熟男女們也能明白，也許與對方和解的前提是先自我治愈。

02、年輕人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戀綜

坦白講，戀綜的受眾群大多集中在85后、90后、95后、00后區間。尤其是2021年之后，偶像綜藝的收縮讓戀綜覆蓋圈層有了一次擴容。用網友的調侃就是，「甜蜜戀綜收留傷心秀粉」。

一個很可貴的特質是，盡管戀綜數量上在2021-2022年至今迎來巨大爆發，但細究各個節目，基本上都做出了自己的風格，同質化程度較低。

而且橫跨校園、都市、半熟、分手、離婚等各個層面的戀綜，從親密關系的培養、建構全流程上給大眾串聯起了一副完整的社會文化圖景：當下人們對于親密關系，到底有怎樣的渴望和恐懼，年輕人又到底需要怎樣的戀綜？

拿B站今年和去年推出的《90婚介所》和《90婚介所2022》來舉例，這種親密關系在時間軸上的演變就呈現得更為真實具象。

年輕男女們不再是坐在演播廳里進行戀愛價值觀的思維碰撞，而是到轉為去戶外多場景去「聊天」、「活動」以及進入「試戀小屋」，這其實更直觀全面地展現了90后真實生活中主要的幾大場景（社交、工作、家庭生活），戀人們應該如何相處。

（圖源@90婚介所2022，截圖）

出人意料的是，年輕群體并沒有被《90婚介所》剛開始呈現的價值觀碰撞，激情Battle嚇到，反而開始持續思考如果有這樣的觀念沖突，在真實相處中應該怎么溝通解決，如果價值觀高度融合，怎樣可以維持親密關系的新鮮感，以至于到《90婚介所2022》，一個更為趨向真實、自然的關系發展成為了年輕群體的訴求。

這不是《90婚介所2022》年內容呈現方式的一個突然轉變，其實從《90婚介所》后續的嘉賓互動中已經可以初見端倪。當時的節目嘉賓中有原本就在B站相當活躍的UP主，他們匹配成功之后也會在B站更新戀愛后的真實生活，這一方面激活了PUGV內容生態，一方面也是OGV內容能夠打透差異化圈層后的現實外延。

以至于在《90婚介所》系列戀綜播出后，直接在B站內帶動一大批校園自制戀綜的誕生。年輕人也開始學會包容不同，接受缺憾，并且互相溝通，走向和而不同的親密關系模式，只要這種關系足夠真實自然。

當前，包括湖南科技大學《心動一夏》、南京大學《春日邂逅的戀愛》、南師大《我們配嗎》等一系列戀綜在B站都引起了熱議，觀眾除了大學生還有剛進入社會的打工人，「要是能夠回到校園，繼續那場青春歲月的戀愛該有多好」，更多素人大學生在現實校園場景中尋愛、戀愛的過程，直接引發了一波青春回憶。

03、一場深刻的戀愛課題

當戀綜市場有眾多差異化的內容供給時，一方面大眾有所選擇，另一方面觀看者也才能在這種「真實關系」中有所反思和進益。戀綜對當下男女親密關系的真實影響才會逐漸顯現。

尤其是涉及一些更深層價值觀的探討層面——比如男女雙方都應該承認雙方是復雜立體的人格組成。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會承認自己的復雜性卻不愿意承認對方的復雜性。而當對方做出了某個具體行為時，過于「標簽化」的評價反而容易抹殺對方的真實性格，從而缺失了對一個人更加完整、具象、客觀的判斷。

又比如，男性是否一定要變現出「強大」、「堅忍」的面貌才能代表其富有男子氣概，他們是否也可以適時地展現脆弱、不安，這樣才是一個更細膩動人的靈魂。

在中日韓長期的戀綜敘事里，男子漢氣概往往與身材高大、肌肉強壯相連，隨后男性氣質又發展到彬彬有禮、進退有度，此后還要有責任心、有擔當，但似乎很少有戀綜去刻畫一個文藝、逃避、孤獨的靈魂，甚至是男性脆弱、細膩、不安的模樣。

這至少說明大眾層面上對男性的期待仍然沒有改變，懸浮偶像劇的影響力猶存，但可喜的是，女性在戀綜上的角色已經逐漸豐富和多樣，他們有獨自撫育孩子的母親，有向往愛情的都市麗人，有還不敢邁出第一步的母單少女，還有無數張不同的面孔。

而這些群體在鏡頭前展現著真實親密關系的發展過程時，你會看到上帝之手片刻的玩笑，比如《90婚介所2022》里三個海歸女生都向同一個男生表達了好感，你也會看到誤會與錯過，比如《燦爛的前行》里李璐爾和錢健夫的深愛與轉身，當戀綜里的嘉賓在面對這些跌宕起伏時，表現出與普通人同樣的局部不安或迷惑彷徨，有或者能夠坦然相對和相談甚歡時，觀眾才能與戀綜產生真正的投射與共鳴，「原來我已經做得夠好，或者說，原來我還可以做得更好」。

當每一個觀眾都從戀綜里看到自身所需的現實經驗和情感力量時，戀綜的落地才算真正成功。這意味撕下糖衣之后，即使直面現實的殘忍，一段親密關系中的所有分離、掙扎、幸?；蚩嗤?，才有了真正的生活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