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五環外OUTSIDE 尾火
編輯|張假假
一年前，當我終于在這個房價數一數二的新一線城市擁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時，我斗志昂揚地計劃著把它改造成自己夢想中的家。
一年后，跟隨錢包一起癟下去的，還有我的激情。
裝修這事兒，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裝到后面，這掏空了六個錢包買來的房子也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心里只有一句話：愛誰誰，這破房子我不想裝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成功的裝修都是相似的，而踩坑的裝修則各有各的天坑。從裝修公司到全屋定制再到軟裝家具，你要應付的不是一個大忽悠，而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專業詐騙師。
他們掛在嘴邊的永遠都是“相信我，我是專業的”，而到了最后，你也只能想著：毀滅吧，能住就行。
可以說裝修不是一個當你擁有時間和精力，擁有強大的專業能力和交際能力，就能一帆風順的項目，因為這事兒還得看運氣。能在裝修里完全不當大冤種的，只有天選之子。而能在一線城市裝修完全不當大冤種的，那真有可能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所以，我就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跟大家算一算，在一線城市裝修到底要被坑多少錢。
01 裝修公司，先坑一筆
在我下載了5個裝修APP，看了50個裝修避坑視頻之后，我以為自己可以實戰了。
在某點評按評星排列給杭州前三位的裝修公司打了電話上門量房，很快他們就給我上了一課。
一般情況下，裝修有三種模式：全包、半包和清包。全包也就是裝修公司直接包工包料，你在他們的材料庫里選自己喜歡的即可；而半包則是需要你自己去購買地板、瓷磚、櫥柜等主材；至于清包則是地獄難度模式，自己購買全部材料，直接找工人來施工。
半包包含的施工內容
拿不定主意的我去逛了逛三家裝修公司的大展廳，所謂的“設計師”們都極力向我推薦他們的套餐。套餐也就是裝修公司針對不同戶型給出的裝修套餐一口價。
以我這種80㎡左右的兩室兩廳一廚一衛戶型為例，裝修公司給到的工程基礎價是95800，每增加一平需要補差價1000元左右。
宣傳單只有短短的一頁，但隱藏的坑卻并不少。比如套餐里的櫥柜只有3米，你家超過3米的部分則需要按照超高的價格來計算。再比如可供你選擇的地板、瓷磚樣式都是庫存已久的貨色，你能看上的都得加錢。像這樣的隱藏收費數不勝數。
在我明確了自己想要半包之后，接待我的設計師和業務員明顯冷淡了許多，甚至略帶威脅地告訴我，“半包的話我們的很多優惠你都享受不到哦。”
而在我進一步城市地說出自己的預算是30萬的時候，設計師更是輕笑了一聲，有些輕蔑地說：“你這個預算有點難辦呀”。
所以，如果你看了小紅書上10萬搞定三室一廳拎包入住的小視頻，請一定忘記它。
在設計師量房出完初版的設計圖和報價單之后，他便一直催促我交下定金。當時裝修公司正在搞店慶，旁邊是此起彼伏的砸金蛋聲音，在這種熱烈氛圍的烘托之下，我也就喜氣洋洋地交了定金，可惜我砸開的金蛋里只有一瓶劣質紅酒，仿佛預示了這場并不順利的裝修。
在我接下來的第二周、第三周、第四周再次拜訪裝修公司對接設計方案才知道，原來每周六周日都是這家公司的店慶。
裝修公司現場熱切的簽約氛圍
而設計師那邊也很快給出了報價單，比之前口頭給我預估的整整高了一萬。但定金已交，我也不是一個會砍價的人，就這樣半推半就地簽了合同。
要知道當時我一個朋友正在貴陽裝修，他110平的房子半包費用是6萬，而我85平的房子半包卻是9萬。看到他的預算表之后，我只能含淚刷卡。
朋友與我的裝修預算對比，單基裝工費就差了三萬
我更加沒想到的是，那次簽合同就是我見設計師的最后一面，從此之后別說來工地了，他連效果圖也至今都沒給我。
拿捏你整個裝修效果的其實就兩個人：設計師和項目經理。
項目經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工頭，他負責指導整個裝修流程，從買材料到找工人，你小小的房子都倚靠在這個人的良心之上。而這個掌握你裝修命脈的人，是隨機分配的。
所幸我分配到的項目經理還算靠譜，整個硬裝階段并未遇到什么離譜的大問題。但和裝修公司簽訂的合同依舊小坑不斷。
拆舊砸墻，合同不包，得加錢。
垃圾清運，合同不包，得加錢。
想鋪木地板要先自流平，得加錢。
想鋪600*600的大瓷磚，得加錢。
想鋪100*100的小瓷磚，也得加錢。
想把地磚鋪到墻上，還得加錢。
報價單的小字都藏著增項
所以在半包合同之外，七七八八的增項又花了我幾千塊。交流發現，我的增項在裝修中已經算少的了。遇到更加黑心的項目經理，會遭遇更多不可預測的增項。
而裝修是一場無法止損的進程。被坑了，你也只能忍著。
02 全屋定制，第二大天坑
如果說裝修公司是狠狠宰下你的第一刀，那么第二處致命傷一定是全屋定制。
不知道從何時起，這種統一用顆粒板打造的頂天立地的柜子搖身一變多了時髦名字：全屋定制。而價格也如同坐了飛機一般。
幾乎你看到的每一個裝修視頻都會教你：多做柜子。在動輒5萬甚至10萬一平的一線城市，浪費任何一點空間都是可恥的，正因此這種為你的房子量身定做的柜子就風靡起來。但無論它說得多么高大上，本質還是打柜子。
全屋定制商家用的套路幾乎和裝修公司一模一樣，同樣是推套餐價。我跑了杭州五六家定制公司后發現他們的套餐價其實差不多，都在1000元/平左右，但是增加的面積則要價高出兩三倍不止。而且套餐可供選擇的板材也有同樣的問題——丑。
除此之外，店家還會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多收錢。你以為柜子有板材就夠了嗎？抽屜要加錢，鉸鏈要加錢，收邊條要加錢，見光板要加錢，拉直器要加錢。
這些加進來之后，柜子價格直接翻番。
預算捉襟見肘的我，跑到30公里外的郊區工廠，才找到了一家要價不算太高（880元/平）的定制工廠。我萬萬沒想到，便宜有便宜的坑。
由于要價不高，工廠強制要求在開始前就交全款，這也就導致之后遇到任何問題，我都出于十分被動的局面。
等到安裝時，才發現各種問題難以補救。次臥的衣柜直接短了整整30厘米，所謂的頂天立地就變成了巨大的頂封板。
安裝時發現柜子短了30cm
這當然不是這場裝修定制中的唯一問題，做門的廠家更加離譜。在被高大上的商場里動輒3000一扇的木門勸退后，我轉頭來到對面的建材批發市場，用不到一半的價格定下了木門。
在新時代家居廣場的對面，就是建材批發市場溫州村，這里可以淘到低價貨
但這家做門的商戶先是尺寸量錯，接著工期拖了一個多月時，我詢問衛生間的谷倉門進度如何，商家的回復是：“谷倉門？什么？你家是谷倉門？不好意思我們搞錯了”
于是整個門又從頭開始。三扇木門花了三個多月才做好，結果運來的門套依舊做錯了……
除此之外，裝修還是一場歷時長久的心靈的歷練。
當年我看電影《朱諾》時對詹妮弗加納對著一模一樣的黃色油漆糾結景嗤之以鼻。誰曾想我自己也對著“五顏六色”的白選擇恐懼癥。
認真對比各種白色的我
裝修就像一個幸存者游戲，當我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的網紅裝法，什么隱形門、一門到頂、隱藏踢腳線統統不要，老老實實地按照最原始最簡單的工藝來做，它卻依舊能在你不注意的地方給你致命一擊。
這就是每個裝修人必須面臨的殘忍事實：在經歷累死累活、上躥下跳地跑家具市場，各種平臺五花八門的比價之后，你還是逃不脫花冤枉錢以及瘋狂踩坑。
03 無法全身而退的業主
B站的UP主羅蘭朵女士再發了“裝修是一場龐大的連鎖反應”的吐槽視頻后，一夜之間漲粉10萬，另一位UP主直接把她家的木工大哥告上了法庭，小紅書上有6萬多條裝修踩坑的筆記。
似乎遇上裝修這事兒，就沒有哪個人能心平氣和全身而退。
“干活的人都當不了老板，不干活的才能當老板。”我家裝修工長頗為自嘲地告訴我，他干裝修已經20多年了，開始自己接活干，如今跟著公司干，一個項目他拿到手的也只有幾千塊。
“向我們這樣老實干活的人賺不來太多錢，反而是那種多搞增項的一個項目可能賺一兩萬呢。我現在一年做30多個項目也就掙十來萬。”
因為大部分人一輩子也就裝一次房子，因此裝修是最容易賺快錢的行業之一，這也就導致了劣幣驅逐良幣在這個行業里無法避免。
“裝修的坑，多到你根本想象不到”，工長告訴我，即時是他們這樣的老江湖，也會遭遇流氓工人等各種問題，如果業主本人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想要自裝，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裝修公司在里面扮演的，其實就是一個中介角色。一方面他們通過鋪天蓋地的廣告找到消費者，一方面他們籠絡了大量的工長等待派活。而他們把所有的精力幾乎都放在了前期的營銷廣告，一旦你簽了單，就各憑運氣了。
裝修公司收費高昂，但給到工長的錢卻并不多。而工長為了把錢賺回來，只能壓低工人價格，瘋狂搞增項，被壓了價的工人水平自然無法保證。裝修就這樣陷入了惡性循環，最終受傷的只有業主。
據人民法院公告網顯示，單單是今年的1-5月，就有18家裝修公司宣告破產，其中浙江企業數量最多。
而業主就只面臨兩個選擇：要么出高價找大公司，為他們的營銷費買單，但碰不碰得上好的項目經理依舊憑運氣；要么便宜點找小公司或者游擊隊，就面領著公司跑路全無售后的風險。
至于熟人介紹，那更是天坑之中的天坑。
而在你裝修期間踏進的任何一家店幾乎都和裝修公司同理。大品牌們把錢都花在了營銷和代言人身上，產品都外包給工廠。但你直接找到工廠卻要面臨毫無設計和服務的窘境。
總之裝修這事，是業主躲不過去的劫。
04 愿世界再無冤種
房子，凝聚了大部分人對家最終極的幻想。而裝修，原本應該是一點一滴把這個夢變成現實的過程，卻最終變成了大部分業主的一場歷劫。
在裝修里，我吵了這大半輩子最多的架，費了最多的心，花了最多的錢，也踩了最多的坑。這一切并不是網上的幾個避坑視頻能夠解決的問題，沒有業主能在短時間內修煉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灼識咨詢在《中國互聯網家裝行業藍皮書》里提到，2020年我國家裝市場總規模就已經達到了2.6萬億元。萬億級的市場里，卻充斥著魚龍混雜、能坑一筆是一筆的企業和商家。
最終，我花了比三線城市朋友多三分之一的錢，得到了一個并不完美的房子。這場歷劫甚至消磨了我對家的熱切。
有句話叫傻子太多，騙子都不夠用了。而在裝修這個行業，似乎是錢太多，公司都不夠騙了。
但業主并非傻子，而裝修行業缺的也不是錢，是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