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聞旅 徐長卿

近期，關于動物娛樂化以表演牟利與動物保護的話題，爭論無休，問題不止。

就在不久前，有網友在社交平臺發視頻和圖文稱，四川雅安碧峰峽動物園內，一只名為果扎的大象狀態很不好，腳爛成拖把布，還要努力站在小圓凳上表演。后經園方證實，網友視頻內容為4年前還未修剪指甲的果扎，這頭大象并沒有被虐待，且站圓凳表演環節已被取消。

辟謠消息發布后，大眾的輿論關注并沒有就此平息，有關于動物表演是否還應合理存在的討論再掀起一輪熱議。

聯想起更早前河南鄭州銀基動物王國直播結束瞬間，飼養員用膝蓋暴擊猩猩臉部，猩猩哀嚎著逃離；還有自稱某動物園飼養員的女主播帶著兩只猴子直播，其中一只穿著尿不濕，還有一只穿著花裙子，利用猴子引流帶貨；更夸張的，還有衡水野生動物園曾強迫一只幼猴吸煙，或者給猴子涂口紅等，無不引發網友的反感。

疫情下，動物園或將經歷一個艱難復蘇的過程，直播間成動物新“棲息地”。動物園如果能將其利用好，將會是一個非常有利的野生動物科普途徑，或能緩解疫情下動物園經營之困。但也要警惕直播向左，不法牟利向右——無論是虐待動物，還是為拉動流量作出損害動物生存權益的事情，都是竭澤而漁的行為。

直播可解近渴嗎？

疫情給本不“富裕”的動物園，重重一擊。

德國北部一動物園由于財務壓力巨大，已經列出了必須首先宰殺的動物。韓國大邱的一家動物園內一頭雄獅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而母獅則已經瘦得露出了肋骨。受疫情影響，陷入經營危機的動物園不得不大幅減少動物們的口糧。

我國動物園的情形也并沒有多樂觀。南京紅山動物園、武漢動物園受疫情影響出現了飼料告急的情況，動物吃不上活魚活蝦。南京市民紛紛出謀劃策，將活魚送達。

而活魚活蝦對于疫情前的西寧野生動物園都是一種奢望。由于西北經濟欠佳，地方政府的財政能力有限，只為動物園提供必要的費用。動物園自身一年的總收入在1200萬左右，根本無法負擔一年至少2000萬的支出。

在別的動物園里，猴子的食物是火龍果、哈密瓜這樣的熱帶進口水果。西野猴子最早只有蘋果。甚至為了減少動物無聊的時間，工作人員在掃把縫里填上面包蟲，讓猴子在掃把里面一個一個摳出來吃。疫情的到來只會給動物園的經營雪上加霜。

這些新聞，在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園長沈志軍看來，可以說心如刀割。2021年初，一篇名為《孤獨矗立的動物園》的長文引爆了網絡，而紅山森林動物園園長沈志軍“渴望”游客們前來“報復”參觀的言論也火出了圈。作為全國省會城市動物園中唯一一家自收自支型事業單位，收入80%以上來自門票，2020年一共虧損了3000多萬元，員工也流失了20多人。收入下滑，就意味著動物沒有食物，員工開不出工資。

線下受阻倒逼動物園尋找新的增長點，于是園長們把動物園“搬上”了互聯網開啟轉型之路。動物園賬號的內容對用戶有天然的吸引力，從互動直播到在線“種草”，再到線下引流，云游動物園在豐富線上文旅產品創新供給的同時也吸引著線下的潛在游客，這讓受制于疫情的動物園在夾縫中看到了希望，在危機中迎來了生機。

上海野生動物園因疫情閉園70天，園方每天直播帶游客“逛”動物園。自4月5日開始直播，其每天在抖音直播2小時，帶網友看河馬刷牙、老虎撲食、熊貓吃筍、猩猩吃葡萄，并邀請有豐富經驗的動物專家作為副主播，以實時科普的形式進行介紹講解。從第一場開播只有100-200人看，到現在每場有1、2萬人在線觀看，這樣的成績一度沖到抖音上海直播榜首位。目前，園方在抖音開展常態化直播。

在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的直播中，能看到的是飼養員從準備到投喂“毛孩子”的全過程，在樹蔭下打瞌睡的考拉和明星動物大猩猩小黑正在作畫……西寧野生動物園開始在抖音等互聯網上開設了賬號，經常發布一些雪豹放歸、荒漠貓放歸等視頻，在抖音上均有很高的播放量。

但動物園直播的出圈火爆，能否讓虧損的動物園“回血”？

“算上生產成本、人力成本和庫存，離盈利還有距離。” 紅山動物園資產經營部部長袁歷坦率地說。由于紅山動物園仍是一家事業單位，無法完全采取市場化經營模式，能投入新項目的資源極其有限。直至今日，紅山的自媒體矩陣全部由內部員工運營，沒有做過任何投放推廣，文創產品的開發和銷售規模也很小。

他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曾舉例，“今年春節，紅山動物園推出了一款老虎造型的花燈，因為擔心賣不掉壓貨，只訂了1000件，不料開售十幾分鐘就銷售一空，再想追加訂單，時間又來不及。一件花燈售價35元，1000件不過35000元。（紅山電商團隊）全職加兼職一共只有兩個半人，薪資成本就把毛利抵消了。”

而隨著動物園視頻的逐漸同質化以及賽道的擁擠，快速扭虧為盈還是個未知數。

畫風逐漸跑偏，引爭議

在這樣前景不明朗的背景下，有一些動物園直播的畫風逐漸跑偏，并引來爭議。

6月11日，河南鄭州銀基動物王國進行了一場動物直播。

一只猩猩，穿著好看的小裙子，乖乖地坐在那里，配合著飼養員進行直播。可能長時間的直播讓猩猩逐漸失去耐心，畫面最后，猩猩東張西望，離開直播的座位，被飼養員暴力拉回來，裙子也被拽破。緊接著，猩猩顯然明白自己犯了錯，眼神慌張，隨著飼養員的一句“你踩著我腳了”的畫外音，飼養員直接用膝蓋暴擊猩猩的臉部，隨即猩猩慘叫著逃跑，直播結束。

“在上萬人觀看的直播間都毫不收斂，可想而知沒直播的時候是怎樣對待的。"網友的推測不無道理。從畫面看來，幼年的猩猩習慣性的受虐動作，能看出飼養員平時的“調教”態度。

來源視頻截圖

據資料顯示，此次涉事的鄭州銀基動物王國于2020年8月正式對外開放，該園區是以體驗感為主的動物主題樂園，其中紅毛猩猩是園區內的明星動物之一，鄭州銀基動物王國隸屬于銀基國際旅游度假區，隸屬銀基文旅集團旗下。而在今年3月份，銀基文旅集團已經宣布啟動IPO項目，作為鄭州首個啟動IPO的文旅企業，2021年，在旅游行業整體下行的情況下，銀基國際旅游度假區共接待游客近700萬人次，創造營收近15億元。

“不差錢”的文旅集團“急火攻心”，“差錢”的主播們則盯上了“工具猴”的變現能力。

一位“小辛欣”的博主坐在直播間內，推薦一款青梅果產品，并稱該青梅果有減肥作用。與別的帶貨主播不同，這位主播身上還爬著兩只猴子。其中一只穿著尿不濕，另一只稍大一點的還穿了一條花裙子。有剛進直播間的網友提問：“為什么可以帶猴子直播？”該主播回復：“因為我是它們的飼養員。”

同時還有一名位于遼寧鐵嶺的主播。這名主播的直播間胸前掛著工作證，直播間背景有“鐵嶺龍首山動物園”的字樣。直播間里，有一只名為“小蘋果”的猴子，穿著一件紅裙子，還吮吸著主播手中的“舒眠茯苓酸棗仁膏”。主播也在推銷一款據稱有減肥效果的青梅果和一款益生菌凍干粉。

來源視頻截圖

此前不久，泰州市溱湖動物園用幾只猴子拍抖音，小猴子被直播化妝、吃水果，成為“工具猴”幫助女主播帶購、引流，視頻一經發布引發網友不滿。有不少網友擔憂，這些猴子每天在聚光燈下“被迫營業”，會不會受到傷害？一句“我是它們的飼養員”，就合規嗎？

動物園，該怎么上云

特殊時期，動物園按照自己的節奏傳遞出深度游覽和科普的價值，給很多人緩解焦慮和心理治愈。但一些動物園變味的云直播理應受到監管。

我國在2017年頒布實施的《動物園管理規范》中規定，“動物園不應用野生動物進行表演”，“不應將野生動物作為道具用于商業活動”。猴子等靈長類動物屬于國家二級以上的保護類動物，從野生動物保護角度來說，利用猴子直播帶貨，甚至強迫猴子做一些肢體動作，這些行為涉嫌虐待動物；從動物園承擔的自然教育和科學普及功能來說，絕不允許追求經濟利益時損害了動物園的公益屬性。當然就更不要說，類似銀基動物王國飼養員主播這樣的暴虐行為了。

一方面，相關部門應該對動物園等機構進行摸排，對于已經開展直播的動物園加以規范限制，杜絕動物表演直播，將直播側重點放在宣傳保護動物，傳授動物知識等方面，給予社會大眾正確的價值引導。

另外對于動物園一方，如果直播以商業目的進行，在各方爭奪流量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傷害動物的行為，動物園還是應最大限度的保障動物福利。動物福利是指動物的生理和心理都不受人為因素的制約，使其能在康樂狀態下生活。

最后，直播平臺如果只考慮流量，越是刺激眼球的內容越扶持，顯然就有不良導向。對此，直播平臺也要盡好監管責任，建立一套內容審核的長效機制，并建立舉報渠道以減少乃至杜絕類似違規直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