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洞商業 賈紫璇
編輯|焦麗莎
「一整根還有嗎？」這是羅森便利店老板最近聽到最多的問題。
繼「保溫杯里泡枸杞」后，一瓶售價19.9元的熬夜水突然火了。幾乎每天，每家羅森都可以賣掉上千瓶，「告罄」是它上市以來的常態。加之銷售地區的限制，閑魚上甚至開啟了「代購模式」。
這瓶打著「熬一整夜，喝一整根」slogan的人參水，最早是5月18日在重慶上線，以「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從沈陽、廈門、武漢，一路走到北京、安徽、天津等。
玻璃瓶包裝，黑白相間的大Logo工業風設計，一根明晃晃的人參，讓「一整根」在飲品柜里格外扎眼。官方宣稱：開蓋8小時、可加溫水，自由續杯8次。「一整根」的母公司「硬核顏究所」小紅書官方賬號下，對其有著明確的定位：「世上本無黑眼圈，熬夜的人多了，就有了一整根。」
雖然，「一整根」賺足了眼球，卻并未如期收獲好評。消費者大多評價是，「羅森，你睡了嗎？我難喝的睡不著。」「一股《本草綱目》的味道」「像是放涼了的綠豆水。」
人參，這個印象中的「名貴藥材」，被「一整根」放進飲品里，消費者的第一反應就是19.9元的價格并不貴。但據「紅星資本」報道，業內人士稱如「一整根」里的人工種植人參，一次購買50根以上，每根價格可低至2元。還有網友給「一整根」算了一筆賬：人參2元，玻璃瓶2元，運費2元，總成本6塊錢。
在一眾收割「熬夜焦慮」的商品中，「一整根」并非唯一。更早之前的Swisse護肝片、立頓人參枸杞「神氣茶」、杞里香枸杞原漿等熬夜神器，都讓「熬夜星人」更加肆無忌憚。
工作時間無法拒絕內卷的打工人，都選擇在深夜默默撫慰疲憊的靈魂。左手刷手機、打游戲；右手護肝片、黑枸杞是深陷熬夜焦慮的年輕人的常態，也正是商家的商機所在。
他們熬著最深的夜，喝著最補的參。
“我向歲月妥協，但歲月依舊沒有饒過我”
身在北京的趙東，既是個多年熬夜黨，又是個咖啡與新式茶飲愛好者，每天1—2杯咖啡必不可少，各類瓶裝茶飲在便利店出現時，總能被他第一時間注意到。
「一整根」也不例外，在公司樓下的羅森，有點「豪橫」的畫風是趙東買下它的原因。沒想到的是，喝了三天才喝完，實在難喝卻又不舍得扔掉（售價19.9元），只能放著慢慢喝。
「熬夜提神」的概念，擊中了趙東以及跟他一樣喜歡熬夜的年輕人。過去的兩個月，「一整根」經常是「一瓶難求」。
5月中旬，川渝地區的羅森便利店上架后，就常常處于售罄狀態；5月21日，硬核顏究所發布消息稱，除了川渝地區的羅森便利店，其他地區的上線已在緊密洽談中；6月1日，開始進入武漢、深圳、廈門、沈陽、大連等；6月10日，又登陸北京、鄭州、安徽、南京、烏魯木齊等城市。
甚至在「一整根」還未發售的城市，熬夜大軍已經涌向了「閑魚代購」。
官方一瓶19.9元，第二瓶5元的價格，閑魚上一度賣到了25.99元一瓶。「藍洞商業」發現，來自上海和大連的兩個閑魚賬號，掛出了代購「一整根」的帖子：「一整根熬夜水，某書同款，某寶已經賣到30多一瓶了，羅森同款，買多劃算，快來找我吧，一瓶可再沖泡5次呦。兩瓶50還包郵，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圖片來源：閑魚
瘋狂搶購的背后，「一整根」的提神養生效果，趙東并未感受到，「如果真的可以達到和咖啡一樣的提神作用，我應該會持續購買，畢竟整體比咖啡劃算。」
熬夜這件事，幾乎是互聯網打工人的「標配」。趙東也已經持續了五六年，身在互聯網大廠，超負荷的工作，經常加班到深夜。即便如此，下班到入睡之間的時間，卻被趙東越拉越長。「上班時間晚，不用起太早，也給我們打工人提供了一點熬夜的空間和資本。」
即便是不加班，趙東也并不想早睡，在他看來，「高強度工作后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才能做好第二天接著去工作的準備。」「緩沖的時間」里，他會抱著手機讀喜歡的公眾號，抱著貝斯復習新學的節奏型，這些脫離工作文件和會議的娛樂，才能讓他好好喘口氣。
工作的疲憊感愈發增多，仍不愿放棄深夜多巴胺的趙東，經常會在飲品上尋求一些外力「刺激」。除了「一整根」，他幾乎嘗試過每一款「熬夜水」。
線上購買的立頓人參枸杞「神氣茶」，他放在公司抽屜，時不時沖泡一杯；淘寶直播間下單的枸杞原漿，「前兩年風很大，聽上去可以調理身體虛虧，我向歲月妥協，但發現歲月依舊沒有饒過我，喝完該虛還是虛。」
線下的茶飲店，也是趙東經常光顧的地方。北京同仁堂的幾款養生茶：38元一杯的「熬夜水」，添加了人參大棗；42元的神仙水，添加了桃膠龍眼枸杞，都被趙東打卡過。甚至在深圳出差路過養生茶飲店「椿風」，趙東也不忘進去點了一杯「蜂王漿熬夜水」。
趙東也知道，「很多時候就是買個心理安慰，熬最深的夜，喝最貴的水，才會覺安心。」
有趣的是，趙東日常花在穿衣打扮上的開銷不多，理工科出身的他注重產品實用性，從不迷戀品牌。他認為，一兩百元的外套不一定比一兩千元的差。但在健康保健上，他卻愿意花更多的心思和成本去探索，各類茶飲、維生素、甚至按摩儀，他都不放過。
愛熬夜的“養生大師”
收割「熬夜焦慮」，護肝片或許算是鼻祖了。「熬夜要保肝」的風潮流行多年，已然成為熬夜黨的基礎入門。
「藍洞商業」采訪了多位常年熬夜的年輕人，都是護肝片的復購者。
每天凌晨兩點睡覺的俊杰告訴「藍洞商業」，只要想起來就會吃一片（護肝片），至于有沒有效果，他深信：吃了總比沒吃強。
俊杰是個性格安靜的文藝青年，平時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格外關注自己的身體健康。常年體脂率維持在18%的他，一日三餐以低碳高蛋白為主，周末會安排幾場飛盤、騎車等戶外運動，再配上一些護肝產品，他堅信「可以為自己的熬夜做出補償」。
生活在成都的劉面面也是個愛熬夜的「養生大師」。她熬夜的理由并不是白天工作過于飽和，她下班時間規律，「一到下班時間，公司樓里空無一人，只剩隔壁公司門口的關公。」
但是劉面面也有自己不想睡覺的理由，就是刷抖音，她喜歡看「棒棒軍」講電視劇，經常一刷就到了凌晨三點，有時候也會和姐妹們吃喝唱歌到深夜。劉面面告訴「藍洞商業」，在成都或許可以躲開加班工作的熬夜，但一定躲不過深夜娛樂的晚歸。
生活在一個年輕人聚集的多元文化城市，劉面面喜歡多樣的體驗，上班之余，還會錄播客。在朋友們眼里，她是個樂觀的「吉祥物」。
然而，一次心臟輕微抽搐，讓劉面面開始對熬夜產生了健康焦慮，開始沉迷保健品。Swisse和HealthCare護肝片是她最常購買的產品，「護肝片現在應該是人手一瓶了吧？」
慢慢的，劉面面在「養生大師」的路上越走越遠，她開始有規律去線下門店疏通經絡，在家煮各類健脾護肝水，甚至迷上了定制維生素，鬧鈴每天準時提醒她就餐「服藥」，已經堅持了一年之久。
劉面面告訴「藍洞商業」，她常用的定制維生素是「LemonBox」。定制維生素之前，先做一份日常生活調查問卷，平臺生成一份健康監測報告和營養建議，再定制出日常保健品搭配。在劉面面定制的產品中，護肝片必不可少。
劉面面是個「胖娃兒」，她不會花太多錢在衣服上，卻舍得花兩三千買一雙鞋。除了鞋，劉面面最舍得花錢的就是對抗熬夜的保健品、中藥材，她說，「上頭了就什么都會買點。」
看著成都老城區的叔叔阿姨，聽著收音機里的《黃帝內經》，回家看到爸媽在一邊聽養生講座，一邊下單養生產品，她覺得養生或許就是另一種「迷信」，但卻樂在其中。
劉面面調侃自己，現在已經可以理解父輩們花幾萬元購買「遠紅外線保健內衣」的心理，也許等她老了，也能做出這樣的事。
愛熬夜的護膚成分專家
如果說護肝片是入門必備，對抗熬夜的護膚品一定是每個「熬夜星人」都繞不過的「魔咒」。
從國際大牌到新國貨品牌，隨處可見緩解熬夜「后遺癥」的面膜、面霜、眼霜等產品，或許他們才是制造熬夜焦慮的「第一梯隊」。從女性到男性，從青年到老年，幾乎無人幸免。
小雨的大學專業是藝術表演，由于專業和工作的特殊性，圈子里的人不太有時間早晚的概念，「拍攝或排練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小雨告訴「藍洞商業」，「熬夜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睡眠障礙，并不是不困，而是深夜是屬于自己的安靜時刻。」
小雨也是個矛盾體，她對針對熬夜推出的飲品、保健品都不感興趣，認為有病就要去醫院，效果會比保健品來得直接有效，「人參很補，但萬一適得其反呢？」「那些獵奇飲品可以讓周圍感興趣的朋友買，自己嘗一口知道什么味道就好了，我自己是不會買的。」
長期的熬夜，讓小雨的免疫力和甲狀腺出了問題，先后兩次看中醫、喝中藥，半個月后都藥到病除，這讓她更加不愿加入「養生」隊伍。
但是，時常要出現在鏡頭中，對于針對熬夜的護膚品，小雨算是個資深成分研究者。大學起就開始研究護膚，「玻色因」「A醇」「水楊酸」等專有名詞信手拈來。直播間推薦過的國際大牌或新國貨品牌，只要成分表里有足夠對抗熬夜、祛黃的產品，她都愿意下單。
她入手的第一款祛除暗黃的產品是嬌韻詩雙萃精華，親測有效后，開始嘗試新國貨品牌：百植萃、逐本、蘭。在小雨常年囤貨的護膚品中，成分含量是首要的考量因素。她告訴「藍洞商業」，如果預算足夠，就去買HR的黑繃帶，但也可以選擇與其玻色因含量相同的平價替代品，成分決定效果。
身邊朋友在購買產品之前，喜歡咨詢小雨的意見，也都開始關注成分表。甚至連小雨的哥哥也開始向她咨詢「如何抵抗熬夜后的加速衰老」。
畢業幾年后，小雨回到東北，遠離了壓力與內卷，「吃」和「玩」成了她人生的兩大主旋律，但她依然「不愿早睡」。「雞不叫，不睡覺」，可以準確形容小雨每天的作息時間。
面對品牌商大肆收割熬夜焦慮，小雨雖然也會買賬，但卻理性淡定。她深信，在能熬夜的年紀應該盡情享受深夜的歡愉，在能吃各類美食時就縱情嘗試。即便不熬夜，人也會生老病死，她不信養生長壽，只愿及時行樂。
在小雨的世界里，熬夜帶給她的是安靜。她不找人聊天，不出門買醉，只是靜靜地在互聯網世界，好奇地瀏覽大千世界。當啟明星升起，她摘掉熬夜抗老面膜，開始入睡。
或許，「熬夜星人」早已看透商家制造熬夜焦慮的目的，但仍然無法拒絕熬夜的快樂。最終，他們成了一群愛熬夜的「養生大師」。
應受訪者要求：趙東、俊杰、劉面面、小雨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