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rina Julienne

編輯|Caroline Liang

“反食品浪費之戰”的前兩期內容開篇從政府的角度介紹法國已出臺一系列法律以抵制食品浪費，進而從消費者（個人）的角度分別給出了在餐廳和在家如何減少食品浪費的建議，本期內容作者在對法國和美國的食品浪費問題進行了研究之后，讓我們看到兩國政府施行的反食品浪費政策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打擊食品浪費需要綜合考量的多方因素。

一覽：

法國和美國目前的食品生產量可為每人每天提供超過 3500 卡路里，而人體真正需要的估計僅約2000 卡路里，最多不超過 2500 卡路里。

與普遍觀點相左的是，大家庭浪費的食品反而比無孩夫婦要少，因為大家庭花式吃掉剩菜的可能性更大。

減稅額度通常是根據捐贈食品的重量來計算的，這會鼓勵人們更關注食品的數量而非質量。

一些社會公益企業，比如歐洲的 Too Good to Go，正在采取行動，包括與 62 家食品企業簽署協議，以減少因不合理的保質期設置而造成的食品浪費。

法國和美國目前的食品生產量可為每人每天提供超過3500 卡路里，而人體真正需要的估計僅約2000卡路里，最多不超過 2500 卡路里。但不論是業界人士、行業協會還是政府官員，在反食品浪費的過程中都很少提及這些數字。

01.食品垃圾催生了新的市場

Marie Mourad在法國和美國對食品浪費問題進行了研究，并在其論文中強調了反食品浪費政策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兩國的大型食品經銷企業、食品加工企業，以及法國的農業部和美國的環境協會，都對不同部門浪費食品的百分比做出了估算，但既沒有考慮食品生產的總量是否合理，也沒有區分被浪費的食品的種類。他們因此認為，減少食品浪費的關鍵是優化食品生產、經銷、消費環節，并大力提倡妥善利用過剩的食品，而不是從源頭上就減少生產。”

Marie Mourad的研究顯示，在二零一幾年期間，涌現出了許多過剩食品的處理方式。對于尚未出售的過剩食品，企業開始充分利用各種捐贈渠道，將其中仍能食用的捐贈給食品援助協會，由此獲得稅收減免等財政激勵。

一些食品企業中分管可持續發展的負責人還與垃圾處理廠合作，回收或出售無法使用或食用的食品原料。更有一群初創企業和環保協會的創始人抓住這波發展機遇，打通中間環節，幫助產生浪費的企業更好地通過現有渠道和新渠道對接過剩食品處理和再分配環節。Marie Mourad指出：“這些市場活動形成了一種機制，可以稱為過剩食品的再銷售。”矛盾的是，再銷售的市場價值必須建立在未售出和不出售的過剩食品的價值上。

捐贈食品享受減稅的政策還會帶來另一種不利后果：減稅額度通常是根據捐贈食品的重量來計算的，這會鼓勵人們更關注捐出去的食品的數量而非質量。比如，在美國（法國也是），碳酸飲料被歸為食品，故捐贈碳酸飲料就能讓企業獲利，但這對接受捐贈的民眾卻是有害的，因為這會讓該群體已有的營養不良、超重、肥胖等問題雪上加霜。

另一方面，并無任何措施來遏制零售商力度越來越大的促銷活動。促銷食品往往比因臨期降價食品擺放位置更顯眼，陳列更精心，誘導過度消費。

02.打擊食品浪費需要綜合考量多種因素

打擊食品浪費的另一個問題，也是最為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同時協調多種因素、多個相關方。法國國家農業研究院的研究員Barbara Redlingsh fer曾研究了巴黎減少食品浪費的公共政策，最近剛剛完成了一篇有關城市食品浪費的論文。她發現，許多公共政策提供了減少浪費的實際行動抓手，比如加強宣傳提升民眾意識、提供稅收激勵鼓勵企業捐贈、以及對生物垃圾進行分類、堆肥和甲烷化處理。

這些措施分別源自食品、垃圾、能源等多個領域的相關政策，具體實施的政府部門級別各不相同，缺乏有效協調。例如，“堆肥倡議”與打擊食品浪費就有點各行其是，甚至會讓人們為丟棄食品找到理由，因為食品垃圾還能堆肥，何樂不為！

目前，大部分食品垃圾通過焚燒處理，因為高效的垃圾收集和處理廠的運轉依賴垃圾焚燒產生的能量。雖然政府已經通過法律規定加大食品垃圾收集和回收利用的力度，但還遠未達到目標。Barbara Redlingsh fer強調說：“我們需要清晰地界定這些政策，并讓它們形成合力，而不是各自為營，否則，就有可能還是不管用。”

法國的區域糧食項目（TFP）旨在促進地方性農業發展、推崇健康飲食。該項目未來開展工作時，應從一開始就考慮到政策協調性。

03.

食品浪費行為的個體差異

Barbara Redlingsh fer還指出，每個人浪費食品的行為是復雜且多樣的，需要結合其家庭情況和日常活動來分析，而不是局限于個體。“不同的人對這個問題的敏感性當然是有差異的，但是具體行為還要取決于其家庭結構、職業、愛好和小區的居住地附近的商店類型等”。

比如，與普遍觀點相左的是，大家庭浪費的食品反而比無孩夫婦要少，因為大家庭花式吃掉剩菜的可能性更大。又比如，一個人是否會浪費食物，取決于有無時間去購物：有人可能會少量多次、按需采購，有人則可能會一次買夠、大量囤貨，但很可能會囤多了導致浪費。未來研究可以考慮分析遠程辦公對食品浪費的影響。

總體而言，居家辦公的人去購物，比上班通勤要一小時的人更方便。另外，健康飲食和減少食品浪費之間可能存在矛盾，因為健康飲食意味著盡可能多買多吃新鮮的食品，特別是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Barbara Redlingsh fer最后總結：“雖然我們近幾年才開始研究家庭飲食習慣及其決定因素，但發現各種因素復雜的相互作用時，就清楚地認識到必須改變目前的行動方式，不能繼續將食品行業的消費者、經銷商和生產商割裂開來管理，妄圖各個擊破。”

04.

當前的反食品浪費宣傳活動

Marie Mourad說：“我們的研究也發現了一些積極的跡象，人們減少食品浪費的意識正在提升。比如，鼓勵人們接受“賣相差”的產品的宣傳已起了作用。”

在食品保質期合理制定方面，歐洲社會公益企業Too Good to Go 已與 62 家食品企業簽署協議，以減少因包裝上保質期過短而造成的食品浪費。這項工作取得了很大進展，62 家企業旗下的 3000 個產品系列通過包裝上的示意圖，教育消費者通過“看、聞、嘗”判斷食品是否過期，改變對保質期的固有認識。另外，Too Good to Go 還部署了 600 多個反食品浪費的貨架，專門陳列臨期或已過期食品。事實證明，這樣做可以巧妙地繞過一些監管障礙。

最后，我想在此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家庭飲食管理建議：提前列好購物清單，避免沖動購物；按需算好做菜份量；學習怎么烹飪剩菜，避免太快被倒入垃圾桶的命運。英國就在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動員本地相關部門與民眾加強溝通，比如組織烹飪培訓班，讓民眾學會更好地管理家庭飲食。在法國，“鄉村家庭聯盟”等消費者協會也在全國范圍內開展了類似面向民眾的活動。

由 Marina Julienne 采訪

Marie Mourad

從事減少浪費的社會學家和獨立顧問

Barbara Redlingshofer

法國國家農業、食品與環境研究所（INRAE）研究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