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賈曉濤 王亦璇 楊睿琦
整理|新聲Pro 趙銘
在中國音樂行業,沈黎暉是個無法繞過的名字。
他在1997年創立的摩登天空,現在是中國規模最大的獨立音樂公司。
搖滾、HipHop、電子、民謠、國風,無論哪種音樂類型,一旦稍微深入去看,就會發現,沈黎暉和摩登天空早已在那里布局。圍繞這些領域,不管是誰,想要做些大事情,幾乎都得找上沈黎暉。
廣為人知的例子,是說唱和樂隊。長視頻平臺從2017年開始的幾檔S+級綜藝,成就的歌手、樂隊,幾乎一半以上,出自摩登天空。
最新的例子,則是元宇宙和虛擬人。
作為2021年內容產業幾乎唯一的風口,游戲公司、動漫公司、影視公司、經紀公司、公關公司、廣告公司、音樂公司……幾乎所有人都想盡辦法,試圖用最短時間與MetaVerse發生聯系。
這一回,摩登又早已布局。
2020年9月,摩登天空就和萬像文化共同成立虛擬音樂人廠牌No Problem。沈黎暉說,盡管當時市場還無感,但他已經看到了虛擬的今天和未來,并且堅決地要往這個方向走。
2022年1月,在摩登天空每年一次的年度發布會上,沈黎暉用了極短的時間,回顧過去一年的成績,宣布把「國風音樂」作為摩登天空10專輯的方向。隨后,他把發布會的絕大部分時間,用來展示摩登天空進入虛擬領域的成績和決心。
除了已有的No Problem廠牌,摩登在現場展示了原創的虛擬形象Miro,并且宣布將全面進軍虛擬領域。
1月23日,在摩登天空春節放假之前一天,《新聲Pro》在沈黎暉的辦公室和他進行了三個半小時的對話。對話從虛擬開始,他表示,摩登對虛擬的決心和堅決程度,超過所有人的想象,虛擬不是摩登的業務之一,摩登要把實體的業務完全「鏡像」,整個變成一個處于虛擬和現實之間的公司。
他還說,現在市面上的虛擬人大多沒有真正的靈魂,也難以走遠。未來的元宇宙世界,會是大平臺的天下,但摩登天空擁有IP、內容、審美、用戶、技術以及線下場景等多重能力,有機會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除了虛擬,我們的對話還涉及到音樂、文化、業務開發、增長模式、新消費、技術能力、組織管理、使命和愿景、公司DNA等各個方面。
從1997年12月創立到現在,摩登天空已經走過24年,經歷過瀕臨破產的絕境,趕上過內容泡沫下的風光,也面臨凜冬下的種種殘酷。
在這個過程中,沈黎暉驕傲、隱忍、優雅、摳門、靈活、堅韌地帶領這家公司活下來,謹慎、大膽、堅定地擴張版圖,從音樂,到泛娛樂,潮流和生活方式,空間運營,消費,藝術,再到虛擬世界。
這個對話是在2022年春節前進行的,當時,我們都沒有預想到,接下來幾個月疫情帶來的影響會如此之大。尤其是過去兩三個月,不僅內容行業,各行各業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在這種情況下,當時對話中對2022年規劃的一些具體細節,已經發生改變。
但在降本增效,活到下一個恒紀元,成為幾乎所有公司最重要課題的背景下,我們認為,沈黎暉過去24年累積和沉淀的經驗,他的底層邏輯和公司經營的原點,以及如何在艱難環境下繼續尋求發展,對內容公司創始人和從業者們有參考價值。
因此,我們選取了部分對話的內容,希望能給大家帶來一些啟發。
共振
新聲Pro:我前兩天聽了《明日的榮耀》 ,感覺有點消極。
沈黎暉:對,《明日的榮耀》是 2007年的作品。
我的第一張專輯,是1997年的《好極了?!》,一句問號一個嘆號,我實際上是在提問,是對工業時代提出質疑,它的價值是什么?等到十年后的第二張唱片《明日的榮耀》 ,我已經開始有了答案:世界是一個游戲,我們困在其中,完全無法自拔和突破。
所以《明日的榮耀》表達的是,人們追求的是虛無,永遠跨不出的虛無。當時意識到,我們生活在一個虛擬世界,一個被制造出來的矩陣里。
新聲Pro:生命頌歌又是什么意思?
沈黎暉:《生命頌歌》是2020年底發布的。2020年夏天,我突然意識到造物者把這個游戲做得太牛了。我以前看到的都是灰暗的東西,有一次深度冥想時,我看到了另一個高維的世界,幾個小時就 在那樣的狀態里。我覺得造物主太偉大了,做這個游戲太厲害了。
摩登天空2020年底舉行發布會,發布自己的使命
這就是一個數學的世界,全部可以計算,到今天底層也沒變,但你不得不贊嘆創造得太好。我也因此真正感受到音樂的力量。我以前并不覺得音樂的力量有多大,我是學藝術的,我一直覺得現代藝術是平等的。但我現在能感覺到了。
在古希臘科學里, 音樂屬于數學。所有古典樂器都是靠弦與弦之間的距離,共振出來一個和弦,這本身就是數學。音樂的基礎是共振,而世界本身就是共振。
共振的頻率給人不同的感受,如果人一直在過低的共振頻率中,會不快樂,而在高的共振頻率中,人甚至可以感受到「愛」。
新聲Pro:你現在的階段是什么?
沈黎暉:現在是「服了」,對愛還體會不深。
新聲Pro:「服了」會意味著反抗變少。
沈黎暉:你會發現沒有什么是值得反叛的。你和萬物處于一個頻率的話,是最 高效的。
數學是萬物的基礎法則, 你聽真正厲害的古典音樂時,毛孔會打開,完全和它共振。我這幾年才真正能欣賞古典音樂。
新聲Pro:但你在1997年的時候,就說古典音樂的時代是最美好的時代。
沈黎暉:當時我知道這個理論,但我沒有真的愛古典音樂。我前年才可以真正欣賞,現在我聽的最多的是古典音樂,所以我們下一步會做古典音樂。
一個旋律為什么能流傳幾千年?沒有錄音,沒有曲譜,口口相傳。 因為這是共振,暗合自然和生命, 走過的那些路,穿越的那些人生, 不斷讓人們通過這種共振,處于一種連接的狀態。
這是生命能夠延續下來的密碼,是動態的,是生生不息的。
現在很少能看到什么場景,能像音樂節那樣,讓 所有年輕人都共振和釋放。這就是生命頌歌。頻率是人類的底層,音樂是最好的放大器,而摩登恰好是一個音樂公司。我們做的事情就應該是順應自然法則,連接這些人。
比如,在音樂節舞臺或者內容制作時,我們會考慮如何和觀眾有更近的連接,呈現更不一樣的表演, 甚至讓觀眾參與進來共創內容, 這都是連接和共振。
這是一個商業邏輯,更是一個底層邏輯,支撐我們干所有的事。 從一個點開始,再找到幾個點,然后開始共振一部分,同頻一部分,一點點開始,最后可能真能到一個萬物連接的狀態。這是我們的追求。
新聲Pro:要讓別人感覺到你感覺到的東西,你需要先給別人制造出來。
沈黎暉:我想明白這個道理后,第一個 電話是打給律師,我和他說,我們公司內部合約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生命頌歌。
我們現在合約的邏輯和結構,是延續了近百年的唱片工業系統的習慣, 已經非常落后, 早晚有一天會被震掉。因為它不合理,有很大的賭博成分,賭的就是你火不火。
你火了我就賺了, 你沒火我就虧了。只有贏和輸。傳統音樂公司里,很多東西都是只有贏和輸,要么我賺你便宜,要么你賺我便宜。
外部環境早就變了,我需要一個動態結構。用新的技術記賬,記錄所有的收入行為,隨著這個事兒越來越值錢,甚至可以讓用戶參與。在一個黃金分割點上,我保有了多少, 我就可以退出了。 當我退出時, 作者必須有收益,你收到我出讓的這部分收益時,必須把你的部分也分給別人。
我想設計出這樣一個結構。雖然到今天還沒完成,但我最終會做成這么一個東西。
新聲Pro:你們的合約改了嗎?
沈黎暉:現在改成動態的。在一個硬合約的前提下,迭代了我們現在的合約。
原來的邏輯是,假設你是一個年輕藝人, 我們之間約定五年做出五張唱片,以每張20萬來算,我5年一共投100萬。
我們變成一個動態格局,當你擁有更大潛能時,我可能一次性追加投入300萬。 這是一個動態的激勵模式,也服從了自然法則。
全世界的藝術家都在和唱片公司打架,也有人和我們打架,因為有些人覺得自己拿少了。如果形成一種新的共振,可能是用愛 為基礎。
新聲Pro:你對這個終極目標有希望嗎? 不管是愛也好,或者新的動態合約也好,都解決不了人的內心,解決不了欲壑難填。
沈黎暉:人都是貪婪的,但是貪婪不值一提。
我在2007年那張專輯里提出一個「1」的理論,就是說人擁有不了這么多東西。因為我們和我們所有的擁有,都非常虛無。我們應該進一步思考,人應該如何去擁有。
清醒樂隊《明日的榮耀》專輯封面
你可以制造手機,但如果只有你擁有,其他人都沒有,手機就沒有意義。所以你還要在乎別人是否也擁有了這個手機。
新聲Pro:你也可以假裝這個世界都是你的。
沈黎暉:本來就都是我的。世界沒有中心點,每一個點都可能擁有這個世界。即使是最小的1,你只要連接,個體完全融入,你就會變成最大的。
新聲Pro:這是你的理念,你向往的一個狀態,但摩登是一家公司,你要和資本來來往往,未來可能還要上市。
沈黎暉:都是別人的事情,我個人可以 全部都融為1。別人理解和不理解都沒關系,這件事對我來講是沒有困惑的。
投資人投了我們, 該有的收益,都會有。至于你愿不愿意拿出你的收益,將來做生命頌歌,也是你的事情。 當然,我希望他們都能這樣做。
新聲Pro:你會在意控制力嗎?融為1的時候,是一種介于失控和自然生長的狀態。
沈黎暉:全共振以后,就不在意控制。
新聲Pro:前期不在意控制嗎?
沈黎暉:前期必須控制。
新聲Pro:公司怎么實現既自然生長,又 要被牢牢地控制?
沈黎暉:那就該干嘛干嘛,在最傳統的法律結構里面,要把合約理得非常清晰。
新聲Pro:找律師也是要解決這種問題。
沈黎暉:在傳統世界里躲不過這些,確定共振以后,我覺得可以放手。
其實放不放手也不是特別重要, 你本來也不擁有任何東西。因為我太在乎,才會有這些想法。如果不在乎,就完全無所謂。
新聲Pro:不在乎又會變成一種虛無。
沈黎暉 :有一種虛無是自動放棄,有一種虛無是被動放棄,這是兩種。如果你境界再高的話,你不需要拿到那東西,(因為)你已經有了。
虛擬
新聲Pro:經歷也好,思考也好,都在推動你展開對虛擬世界的探索。
沈黎暉:人類的游戲規則允許創作再下一層的世界,摩登也要去創造再下一層的世界。
新聲Pro:聽上去你想做造物主。
沈黎暉:人人都是造物主,每個人都會有機會創造一個更逼真的虛擬世界。
在這一層的人 認為,我們是活在一個虛擬世界,再下一層世界的人會有更多覺醒,也會認為他們所在的世界是虛擬的。
新聲Pro: 認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虛擬世界之后,人會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你說的服了,或者愛;一種是反叛,為什么要活在一個游戲世界。你會往哪個方向去走,人們會往哪個方向去走。
沈黎暉:我以前一直反叛,但現在「服了」,之后會不會再反叛,我也不知道。
我看到過很多古老的矩陣型的東西,我覺得哇~~天壇, 敦煌,波斯的地毯,圣家族大教堂的頂等等,所有這些圖案都是數學的。
人類一直在不斷向造物主致敬。只是在原來的認知體系里, 我們認為那是藝術,是創作。
現代社會全是工程數學邏輯。計算機不斷在破解造物主的密碼,破解到最后,它再創建下一層世界。
人類所生活的這個矩陣,是被創造出來, 上一層的創造者也是被創造的,一層套一層。人開始創建下一個文明,這里面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意識,會感覺到痛苦、疼,甚至愛。
人類還可能去一個新的星球去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我們變成他們的外星人。
元宇宙是在設計和創建下一個虛擬世界。當你創建下一層的時候, 你就會平和,甚至贊美。這也屬于自然法則,世界往這個方向走,我們就身在其中。
十五年前,我夢到過虛擬世界。我去了一個公園,所有東西都是虛擬的,有金字塔,還有個金剛,它們都在不斷地變,所有東西全是巨大的。我還夢到過北京到東京之間的地下鐵路,電梯是波浪形的。
我夢到過很多未來世界和虛擬世界,增強現實到一定階段就是要去展現這個東西。
對我個人來說,當我直接看到這些夢境時,我對虛擬世界堅定不移。對摩登公司而言,虛擬世界已經是 一個大的商業方向。那就沒啥好說的,來吧。
新聲Pro: 夢境畢竟是十五年前的,為什么在這個時間點 把虛擬作為一個主題。
沈黎暉:這些業務都是摩登天空自己慢慢長出來的,只是現在大家都準備好了。
兩年前我們發布過一個虛擬廠牌叫no problem,市場當時還無感,不確定虛擬是不是一個方向。
發布這個廠牌就是因為我們已經看好虛擬,我在那個時間點看到了今天,我想明白了虛擬應該怎么連接,我們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只是要連接的其他點還沒有準備好。
我們決心非常大,不管外面多少人能get到。我們的理念是把摩登天空全部都「鏡像」上去,而不是局部的某一個條線。
在內容端,有代理的虛擬藝人,現有藝人的虛擬分身,以及新開發的虛擬藝人。這個部分會對應著我們現有的內容板塊。
我們今年會在現有線下場景都開始做增強現實。最大的一個場景是草莓音樂節。計劃在5月上海草莓音樂節的時候,能做出一個全面的增強現實的解決方案。(備注:由于疫情,上海草莓音樂節已經推后)
新聲Pro:no problem廠牌開始兩年, 它是摩登做虛擬的一個嘗試點,對于往后要走的路有哪些啟發?
沈黎暉:現在新做的這些事情,都是這個廠牌做技術支撐,也會利用一些合資公司的力量。no problem廠牌也一直嘗試在場景端的落地,在 草莓town或者在Akoma club做一些虛擬演出,和MDSK5周年合作虛擬演出。
不能說多成功,但是這些嘗試步驟省不掉。no problem也簽了一些人, 比如歐陽娜娜的虛擬樂隊NAND,AYAYI的音樂也在這間廠牌。
新聲Pro:多數人認為 摩登是一家內容公司或者一家活動公司,技術是不強的,這一側怎么解決?
沈黎暉:你看移動互聯網, 沒有一個技術領先的公司成為大公司, 技術全是做底層服務的。
在藝術創作方面,技術是 工具,我們要把工具連接得很好。我們和最前沿的技術公司,包括Google、華為、HTC,都有非常高頻的溝通和非常多的合作項目。
這些解決方案里面都有他們的支撐,我們能拿到最前端的應用 就夠了。我們的技術屬性會 越來越高,但還是為內容服務,摩登天空還是一個內容公司。我們比 一般內容公司更看重技術,也更有決心進入虛擬世界。
整個摩登天空都要變成虛擬和現實之間的一個公司。
新聲Pro:你對技術合作的要求是什么?
沈黎暉:我們也在做一道題,要不要去投資一些技術公司。我現在覺得還沒有必要。技術變化太快,我們現在主要看誰的成熟, 合作度高,我們要的是最終C端的結果。
我們和技術要做到「適配」, 這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審美。適配不是要做到最超前,而是 呈現出的效果在這個階段能被接受就可以。
新聲Pro:虛擬業務現在怎么做商業化?
沈黎暉:虛擬業務在摩登體系內很容易商業化, 可以作為刊例介紹給合作品牌。比如在音樂節里要不要做一個和品牌交互的玩法,比如說你做了一個啤酒品牌,想不想讓大家一起把這啤酒瓶 弄到天上。
讓別人買單是容易的。他們已經認可了摩登的IP和場景,我們之間都是年框合作,這就轉化成了一件如何分配預算的事情。
比如,草莓town今年要進40家購物中心,做類似快閃的草莓音樂節。在這個場景里面,原來要配市集、配 餐飲,現在我們還可以做一些AR交互,這些都是變現。
摩登想變成虛擬世界的公司,就是基于原來的IP、渠道、場景、用戶群體以及B端的合作品牌,把這些都關聯在一起。
IP
新聲Pro:你現在最賺錢的是什么?
沈黎暉:版權、音樂節和藝人經紀。多了IP授權、虛擬人,還多了和消費的連接。我們挺健康的,很小心翼翼,但是增長很快,基本盤是穩妥的。
新聲Pro:你們做虛擬,和其他虛擬內容公司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沈黎暉:因為我們有IP。從這幾年開始,摩登天空的IP收入 已經遠遠超過其他音樂公司。
新聲Pro:你所說的IP收入該怎么理解?
沈黎暉:比如說像 I.M.O.(摩登天空旗下MVM創作的宇航員形象),過去三年已經掙了兩千多萬,還在不斷進行聯名授權營銷,每年仍然保持增長。
你想想一年能給我們掙2000萬的藝人有誰?
我們運營一個Miro(摩登天空首位虛擬音樂人)完全沒有壓力,可以和摩登本體有更大程度連接,這個虛擬IP可以進草莓、進town、進大型活動。 因為我們有場景,有用戶,又有可以聯名的品牌客戶。
虛擬音樂人Miro
這都是我們的基礎,當我們創建了一個新的形象,本質上就是做IP授權的生意。所以,我們會重點做百分百自建的虛擬人IP。
新聲Pro: 摩登自己有一個高起點, 延續到虛擬IP之后,也會有更多價值。
沈黎暉:現在的大部分虛擬藝人,都沒有生命感。 很多公司就是做了一個虛擬皮膚,找我們行業那些做行活的人寫點歌,再找個什么聲音去唱。
如果有一個真實的人,特別是有能量的音樂人在后面,會不一樣,表現力不一樣,作品不一樣,這很重要。
這個起點要求非常高,比大多數虛擬人的起點要高得多。
如果給五條人做一個虛擬分身, 一定是和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相關聯的。我們不會非要做一個五條人的虛擬分身,大概率是他自己想做, 我們能提供實現路徑,又有能力持續運營。
必須是發自人的內心,人的因素是更大的,虛擬分身只是工具。但是,第一步能把這些人選出來,門檻已經極高了,你說的高起點就是在于這些音樂人本身的IP。
我們也會重點開發百分百自己的虛擬藝術家。對現在很多的年輕藝術家來說,視覺和音樂是一體的,是不可分割的立體體驗,他這個人出來的時候就是帶著虛擬分身的, 甚至一上來就是個虛擬分身。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我們非常看重這樣的趨勢。
基于這樣的起點,我們會提供更高質量的內容,連接 他們能共振出來的用戶,連接到我們的場景。
摩登是唯一一家公司,把視覺和人、音樂制作和技術,以及后面的運營和用戶連接,完全能連接在一起的。摩登現在可以說是中國最重要的原創音樂公司,會不會成為最重要的虛擬音樂人公司?我覺得有機會。
新聲Pro: IP也是新聲Pro未來幾年最關注的一個方向。
沈黎暉:IP在消費端已經可以變現很多。假設你是第三方,你要投資草莓音樂節,我們先會收一筆品牌費。 草莓town要進入商業綜合體,也是先收一筆品牌費。所以依靠草莓的品牌,我一年就收很多錢。 因為如果不用草莓這個品牌,對方沒辦法做到滿意的票房。
新聲Pro:很多是多少?
沈黎暉:摩登現在已經有一個品牌的小矩陣,在IP方面有幾千萬收入,還可以再擴大,都是利潤。在我們的預期里,MIRO上來就可以賺錢。
我們很看好IP的開發,B端客戶足夠多,場景足夠多,和我們的IP合作后,品牌也有他們自己的渠道。
我們其他的一些品牌,比如IMO、 Miro, 包括五條人我們也準備給他搞這些(虛擬形象)。這些都是變成類IP化的運營,它比藝人的經濟周期要長。
通過《樂隊的夏天2》,「五條人」進入了大眾視野
摩登下一步還有計劃要做Museum。一方面它是傳統的收藏邏輯,我只收藏跟音樂有關的 Artist的作品,或者說一個音樂的作品。
比如每年的唱片封面,我們會拿出一定比例跟藝術家共創。舉個例子,五條人的演唱會跨界了曹斐。她是現在最貴的女藝術家,被蓬皮杜藝術中心收藏。請曹斐特別貴,我說沒關系,曹斐你跟五條人創建作品, 我付100萬,我買了你的作品, 我也不賣,我就把它放到摩登天空的收藏。
這是一個藏家邏輯,但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資產。當我們合作授權了一個酒店,可以把這部分資產租給酒店,這樣就可以變現,同時在增值。
還有一條線就是數字資產。這些內容,包括IP,我們可以放到新媒體藝術、交互藝術,進到我們的資產序列, 給到空間,收一筆定制費用或者授權費用。
這是一個特別大的錢。它整體的解決方案是摩登的,所有綜合體的解決方案是用我們的IP矩陣來完成。而且所有的小的空間里仍然有IP,比如AKOMA,都有數字內容和IP內容,這些東西都可能進入虛擬世界,仍是數字資產,有可能做成NFT。
我們的這些藝人解決方案,內容解決方案,在分銷邏輯上 都有數字藏品的邏輯,這些單體都會進入我們的虛擬世界去。這東西是活的,每年有非常大的增長。
比如去年我們發行了90多張唱片, 我們總有一天會發行到1000張唱片。這就意味著1000個藝人, 也就可能是1000個MV,1000個music video,就是1000個數字場景。
摩登天空所共振的生命體, 你可以把它叫長尾也行,叫流行文化也行,是一個動態的 持續的。這個領域以后都是巨頭,我們的目標非常清晰,就是要有一席之地。
新聲Pro:核心是這些人,這些IP,但還要不斷地迭代。
沈黎暉:如何解決原有的音樂公司無法解決的問題,邏輯在于怎么連接全球的創作者。我的判斷大方向是,動畫、游戲 、音樂和電影,未來都會變成一件事,基于區塊鏈,基于IP、基于技術和內容的連接。
我們會做游戲和動畫, 連接到摩登要做的線上場景端。相當于把線上產品用類游戲化的體驗打通,再把這個體驗反饋到線下。 游戲化的體驗和我們IP就是完全一致的。
新聲Pro:最后的 終點都是走向游戲,游戲是造物。
沈黎暉:我們只是開了頭。短期把第一步完成,形成更多的數字資產。這個事情沒有秘密,所有人都能想到,但都不一定干得成,我們必須要做到,還要想得更具體, 更靠后。
場景
新聲Pro:有更長遠的時間表嗎?
沈黎暉:現階段的最終場景計劃是在武漢民眾樂園, 在3000平米空間里呈現出我們想要的所有結果。
新聲Pro:這個空間什么時候可以呈現?
沈黎暉:現在定的是12月底。
新聲Pro:為什么選在武漢。
沈黎暉:民眾樂園是一座百年建筑,也是武漢最重點的城市改造項目。這是一個唱戲的地方, 聲音的能量 100年以后仍然有效,是現在和過去的對話。
新聲Pro:你怎么說服他們的。
沈黎暉: 我們不用說服他,這是一個最高效率的解決方案。
一方面,摩登天空自己是一個品牌,另一方面,我們的坪效是選項里最高的。
我們會有四個板塊, 一個是摩登的livehouse,一個是Akoma,一個是沉浸式純 數字的、 處于虛實之間的club,還會孵化一個復古經典的迪斯科舞廳。 這些加起來構成民眾樂園的整體,也能解決和演藝有關的核心業態。
我們專門成立了一個負責商業的合資公司,所有商業都要和摩登天空的 人群相互匹配。我們來選品牌,他們來運營, 而且之前我們在大悅城,在王府井都運營過商業街區。
新聲Pro:相當于是一個招商業務之外的新的解決方案。
沈黎暉:是的。一旦我們把這件事做成了, 符合商業運營的邏輯,我相信我們去別的地方做十個案例是沒有問題的。各地舊改的機會非常多,每次復制都是一次迭代。
業主賺大頭,我們賺小頭,我們要安全。這對我們來說,還是一個新的事兒,要投很多精力進去。重要的是,我們要借機 孵化一個摩登天空的綜合體。
新聲Pro: 你再次把這些投資吸收到你的生態里,通過你的整個循環,繼而養你的內容,養你的虛擬。
沈黎暉:是的。
新聲Pro: 你怎么在這兩個當中切換,一面是讓人覺得特別詩意,一面又是特別精密的 現實商人。
沈黎暉:雙贏。其實對他來講這筆錢肯定要投的。如果他拆成幾塊,任意找一家公司,產品是支離破碎的,除了我們,市場上沒有任何一家公司 有從內容源頭到重內容運營,又是演藝為主導的能力。
新聲Pro:在這個里面也會放一些虛擬項目嗎?
沈黎暉:我們未來重點是在線下做增強現實,未來對人的體感和體驗最好的是增強現實。我們有一個數字資產庫,分發到不同場景,再形成不同的排列組合。
新聲Pro:消費也是這個邏輯,你怎么解決品牌和場景進行連接的問題。
沈黎暉:品牌的體量在不同層級、不同玩法和深度方面,都有不同的解決方案,所以他不是一個獨立的場景看到僅僅表面的東西。
品牌鏈接場景的邏輯是首先選定賽道,在賽道中選定一個品牌主要合作,通過IP聯名的方式,再分發到不同的場景。
未來,他也可以跟我們的消費需求連接在一起,以后可能跟他日常經營的需求有關系。比如說有些品牌愿意在我們綜合體里面,所以你看到音樂節那個品牌,他是在上游跟渠道方都跟我們有更長的鏈條。
對于一些獨立品牌,或者更小的主理人,我們也打開一個口,讓他們有機會去利用好我們的場景。
新聲Pro:不同場景,邏輯會不一樣。
沈黎暉:雖然我們沒有數字化那么好,但是已經用這種方式在工作了。當一個用戶進到這個場景,他覺得很豐富,因為后面有系統邏輯。
我們也會把用戶的情況、哪個SKU更受歡迎反饋給品牌,特別是針對更小圈層的,對品牌都是不錯的信息收集。
和以前純贊助可能不太一樣,這是雙向的。品牌方、用戶方、我們的P方,形成一個正向的循環。
新聲Pro:在不同的場景之中,怎么找摩登天空的共性。
沈黎暉:內容驅動。摩登是一個內容公司,沒有內容,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事,也沒有這個用戶連接。我們還是用內容連接這些場景和B端的品牌。
新聲Pro:有了內容之后,商業化如何實現?
沈黎暉:中國去年新開的商場1100多家,今年還會增加,所有商場的營銷預算是固定的,他要不要花這筆預算,完全看你的內容競爭能力夠不夠。
草莓作為這么大一個品牌是不愁賣的。以前草莓音樂節無法下沉,去不了四線城市,必須有人買單。
草莓town可以下沉,每年1000多個商場新開業,存量那么大,改造那么大,我要保證100個商場有草莓town,第一年你給我實現40,我最終肯定要保證100個。
我們業務邏輯極其簡單。商場側每年都有固定的營銷預算,進一個商場多少錢,40個商場多少,100個多少,這都可以計算出來的。
還有品牌的錢。每一個草莓town覆蓋多少用戶,通過用戶運營提前登記,把這些用戶導進來。對商場來講,我是帶著IP,帶著內容、用戶來的,別人是做不到的,商場又會導入新的用戶,我們去年一場草莓town來了10萬人。
對品牌端來說,我也可以收錢。所以如果加上我們另外一個B(商場),光草莓town這一個產品線,他會給我們帶來兩類收入。
這個也成為我們虛擬很好的應用場景。以前我們在草莓town上做一個餐飲市集。商場會說這個我自己能干,我不要這個市集,你總價給我便宜點。從我們這邊來說,不可以。我不會給你便宜20萬,但我們送你一個VR端的虛擬交互方案,我把草莓town在你這開兩天,我這個IP放你這一個月。
這樣用戶也有交互,他也能接受。你會發現客戶原本從餐飲砍下的這些預算,就變成我們虛擬的收入了。
所以摩登做虛擬業務是有收入的,如果只是虛擬IP,我覺得不太好變現。必須要結合我們原有的、現實世界的核心競爭力,在這個基礎上跟虛擬連接,創造新的體驗,才能形成IP的價值,原有價值也非常結實。
組織
新聲Pro: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沈黎暉:除了藝人,不到400人。一旦找到更好的運營方法,這個公司會有源源不斷的內容供給,創造無限的可能性,就變成一個非常優秀的公司。
我們是一家非常理性的公司,把架構 變得極其精簡,三句就能講明白。比如,我們唯一的大區結構就是 銷售 部門,四個大區,每個大區長得一模一樣, 兩個業務線,一個是品牌業務線,一個是政府業務線。
我們現在在做數字化系統。以前非常差, 現在開始有意識。 一旦做成,每個人的KPI都看得非常清楚。
新聲Pro: 現在這家公司里面,直接跟你匯報的有多少人?
沈黎暉:可以給我直接匯報的人,有二三十個,含十幾個高管。有些人通常也不跟我說,有些內容單元也愿意找我。我們在內容方面特別扁平,任何一個廠牌都可以直接來找我聊幾句。
我們內部的經紀單元是相互競爭的,每年年會公布經紀部門排名。
新聲Pro:排后面的會怎么樣?
沈黎暉: 只是把他們露出來,他們之后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摩登內部有一個氣氛,我要爭第一, 我不能丟人,我今年排倒數第二,明年我得再進兩名。
去年年會在阿那亞, 一個部門就被露出來了,當時他們部門老大不在,有倆小孩,我記得特清楚,都喝了好多酒, 倆小女孩跟我說老板我們明年一定怎么樣,你相信我們要往前走的, 我當時還挺震驚的。
我通常覺得這種榮譽都是老大的事兒,但是因為把經濟單位放小,讓他們決策更加迅速, 團隊變得更小。 下面的人也非常有體感。
新聲Pro:你的考核標準是什么。
沈黎暉:只有一條,收入 利潤。
新聲Pro:不看審美嗎?
沈黎暉:審美我們有另外的考核項目。摩登非常注重實現收入,每一個最小的單元都要復盤,它年度經營的目標。 你今天沒有賺沒關系,但你要實現什么目標,第二年 到第三年你就要開始賺錢,甚至到第二年就要賺錢。
我們不是要他們都要出去賺錢, 而是說這個事情的目標階段性是不一樣的。
新聲Pro:你裁的人多嗎?
沈黎暉:我們裁的人少,走的人多。我們本身人才會有流失。一年10%,十幾個應該有, 但你不能保證這個人是因為能干還是不能干走。
我們用系統能把人看得更清楚,讓能干的人有更好激勵, 讓不能干的人盡快末位淘汰。從組織來講這是套規則,只是我們以前沒用明白。你不要以為你是個內容公司,這些東西不適用。
新聲Pro:你們今年漲工資了嗎?
沈黎暉: 每年工資都在漲。
新聲Pro :你怎么提高組織的效能?
沈黎暉:提效最主要的還是靠系統,系統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拆解工作。
比如現場音樂部門,一個小組的年產能是做6個音樂節。假設我們一年要做60個音樂節,那應該需要10組,我們假設現在有 4組,那他們要告訴我另外6組在哪。他們需要把人員梯隊建設出來,如果說今年建設不了,那第二年能不能在平行小組里?
我們現場音樂部門以前很復雜,但是后面極其簡單,一共十個組,每組有三人,然后一個組乘以6, 這樣就是一年60個音樂節。極其簡單的數學公式。
前面說的草莓Town也是,從銷售端來說,我們就拆解。一個大區原來有多少站,現在多少站,增量在哪?代理給你完成多少站,直客多少站,集團多少站。
你一拆,輕松40站。你會反過來告訴藝人經紀部門,明年摩登天空會有草莓town這個產品線,我們要做40站,40站意味著每天我們要有7組藝人表演,兩天有14組藝人表演,100站就意味著1400個演出機會,同時每站他大部分錢是給藝人。這樣一站下來是幾十萬,100站是幾千萬。藝人經紀部門拿著這筆費用,你告訴我你能搞定誰?
這樣就是和音樂節不同的邏輯,原來在音樂節,他們會說不敢用這個,不敢用那個,因為沒票房。在這里票房跟你沒什么關系,因為B端買單了。
數字化
新聲Pro:系統的背后是數字化,整個公司要數字化,摩登的所有場景也要數字化。
沈黎暉:今年會進行整個系統的數字化轉型,6月30號之前,我們會初具有 規模的一個系統。
我們找了一個之前阿里的P9 ,把所有技術都重新看了一遍,找最適合現階段的方案。
現在這個東西我覺得太重要了,以前是我最不重視的事,現在我主要就在搞這個。
新聲Pro:你會和他們一起做這些工作嗎?
沈黎暉: 我會定期地逐漸縮小目標決策,建立數字化系統意味著需要付出更多成本, 但我們認。這些工作是不能省的, 因為現在人越來越多, 內容公司通常沒那么多人。 內容公司如果小,問題都還小,因為人比機器聰明,但是人多了就需要這個。
新聲Pro:6月30號完成,會有什么標志事件嗎?
沈黎暉: 我們把內部所有系統全連起來。
我們現在在不斷收集用戶標簽。比如說新褲子開演唱會, 以前都會認為在北上廣,但是把用戶的數據一看, 濟南數據量非常大,所以我們決定在濟南投演唱會。
再比如,我們會發現喜歡和平飯店的人,往往都喜歡新褲子, 但是喜歡新褲子的好多人,還沒聽到和平飯店, 我們就會把新褲子的用戶全部推給和平飯店。這是真實發生的。
我們要能分析一個城市如何排陣容更高效,應該怎么樣把用戶喚醒。同時,新簽的藝人中,誰可能是潛力股。把每個經紀單元變成數字化的參考,所有東西拉通對齊,決策就會很快很準。
在這個前提下,我們會統一one ID,成為我們管理項目的基礎。無論用戶是在草莓音樂現場還是在我們的其他場景,都用同一個消費端的ID。
新聲Pro: one ID什么時候弄完?
沈黎暉: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們可以把大型音樂節現場的所有消費全拉通,更了解每一個用戶。 你去過哪個音樂節,你買過什么,我們都能知道。
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把用戶的消費行為跟我們的現場全部打通,選新消費的品牌, 直接一拉就能看到哪個是我們現場消費最高的品牌。
這就非常真實。所以為什么我說消費品牌這個 事,我們要做得非常真實,就因為將來我們數據能支撐。
ONE ID是連著消費場景的,摩登的消費場景越來越多, 用戶的消費頻次越來越頻繁,包括線上我們越來越強,將來用戶ID才用得起來。這是我們的大方向,
新聲Pro:我很多年前采訪平安的馬明哲,他一直想要one ID。 你買我的保險,你買我的銀行,反正全到一個ID上,最后還有會員系統,但很難。
沈黎暉: 自己100% own的東西就容易,不是100%擁有的東西就難。
比如,民眾樂園是用我的,商管公司也是我的,這個底層可以打通,我們之后會開到10家,10家店可以打通。以后哪怕是一家加盟店,也得按我的用戶邏輯和供應鏈走。我只是給你品牌授權而已。
這個不是沒有挑戰,但是已經有很多實體商家在跑, 只是沒有一個虛擬世界。
新聲Pro:虛擬世界會更簡單,用戶黏度就上去了。
沈黎暉:這件事肯定有得做,對我們來講不一定能做成100%,但是我們能搞出來80%也行。
因為我們的用戶體量,一個綜合體一年大幾百萬的人流量,10個綜合體是幾千萬的用戶,幾千萬用戶跟你這個場景會發生消費聯系,這個才是 我們下一階段(的目標)。
我去年時候說起來過,摩登應該是個數字公司,相當于戰略和方向已經有了, 用戶端、 場景端和內容端其實完全是一致的這個東西。
我們的授權邏輯,開發邏輯,內容邏輯, 以及到用戶運營,到場景端,其實都是一回事,對吧?所以這個東西你不要把它分成 不同的時間線。
然后把它聯動也是1,混合在一起1。這就是底層邏輯,而且我們也會這么實施它,所以這些事才能最終勁往一處使。 我相信也會這樣,因為這個目標是完全是一致。
DNA
新聲Pro:你現在會有什么困惑?
沈黎暉:沒有什么。
新聲Pro: 至少從感覺上,你總是有一套很自圓其說的東西。
沈黎暉: 我的困惑不是來自于工作,我相信我們可以做成一些東西。
我的困惑還是有些心結, 這個人對我好不好,有沒有傷害我。還是層級不夠,真正夠的時候會發現全是 寶貴的經歷,或者都是給予你的人。
更高階段的是愛,現在我做不到,我還是有 怨恨, 還有憤怒,還會遇到某些問題,還會過不去某些坎兒。我知道那個答案,但我還沒辦法真正做到,這個還需要時間。
新聲Pro:你會在意摩登天空或者你自己在這個行業里面的地位嗎?
沈黎暉: 我們是躲著這個行業的。你們干你們的,別理我,我干我自己的。
新聲Pro:你們很驕傲。
沈黎暉:本來摩登就這么驕傲,真正能連接的人特別少,尤其在當下。當下的世界是一個被很多外力蒙蔽內心的 狀態。
新聲Pro:你對利益和趨勢很敏銳,也簽了很多人,都是不同風格,比如說唱。
沈黎暉:某種角度我們也在記錄, 我們做HipHop音樂就是記錄,選秀都是一樣的,我們參加選秀全是看熱鬧,不知不覺就參與其中。
摩登天空沒有變,骨子里要選能連接的人, 而不是選能迎合的人。
和二十五年前一樣,我們一直干的事情就是進化 ,最早原始的東西沒變,那個根兒一直都在影響著每一個最小的單元。
新聲Pro:在這個過程中,你會發揮什么作用?
沈黎暉:寫進DNA里面特別重要, 我是寫進去的那個人,寫完以后就可以自動化。
新聲Pro:我對這種東西是有點警惕的。 你有一種抽離感,但你又要扎進去。你的身邊有這種角色嗎,他提醒你保持DNA,因為一旦扎進去很容易被誘惑。
沈黎暉:沒有。 我是完全自己進化, 自己學習。因為我們經歷過艱難和失敗, 也經歷一個漫長的成長,這種漫長也意味著你吸收地更加徹底,以及對于這種艱難時間的恐懼感。
新聲Pro:所以就盡量不投入,或者盡量用別人的錢投入。
沈黎暉:這是非常保守的一面,即使有些事物會很吸引你,我們也會非常保守。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有些小的單元可以允許有我們自己的失敗方式。我們有那種非常強的 本能性的生存意志。
新聲Pro:也是經過寒冬的 DNA給你刻的東西。
沈黎暉: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經歷過艱難的冬天, 你就變得有保守的 記憶。一些核心老人,包括我自己, 就會有這個東西,會極度保守,不會讓你膨脹。
我們的底層邏輯是敬畏的邏輯,不會特別激進,很小心。
新聲Pro:你不擔心自己落后嗎?
沈黎暉:落后挺好的。
新聲Pro:落后你就是交班了。
沈黎暉:系統更重要,而不是某一個人更重要。 我希望在我真正退休之前,我要把它自動化, 把萬物共振寫進這家公司的DNA里面。
新聲Pro:你會有個時間表嗎?
沈黎暉:我覺得差不多三五年。
新聲Pro: 會是一個虛擬的沈黎暉嗎?
沈黎暉:我已經看到過了, 那個日子不會太遠。
新聲Pro:一直流行長期主義這個詞,前提是你還有很多時間。
沈黎暉:一旦知道本質,你就變得微不足道, 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微不足道,到最后能夠融為1就行。你消失在這里面。
這看起來極其傳統,但是只有這樣才能有拆解的邏輯,不然就拆不下去KPI,下放不下去。
新聲Pro:我特別理解,比如說這個組織上的結構,現在大的沒機會,小的上不來。
沈黎暉:上不來就不行了,拆完以后。他一個組六站,這個你認不認,認你×10,4組變6組,6組變8組,梯隊也解決了。
無法反駁,因為這是數學,公司效率就提高了,至少能正常。以前我們做得不夠,所有內容公司都不夠。對摩登天空來講,它不是一個不靠譜的文藝青年的公司。
有了這個系統就可以高增長,傳統業務必須是高增長。
虛擬業務建立在原來的基礎上,也要有巨大想象力。
我們現在把人全拆開,把每個功能拆細,這樣有些口不用招那么高的人。現在我們就這么干了,一定會有用的。這個事我覺得對于內容公司的增長,是最大的一個保證。
今年我們音樂節開成了20多場,實際上我們取消了9場。但實際計劃和準備的,和最終辦成的比率可能是1:1。
這樣就是一道數學題,如果我們明年目標50場,我們得跑100場。那我們現在的問題變成,如何在特定的環境下跑100場。這道題又不一樣了,從一上來的資源分配,你的任務,各區的KPI就不一樣,各地KPI不是50場的分解,是100場,最后變成50場。
外界看摩登搞30場音樂節,他不知道我們怎么搞,不知道后面的工作量,不知道這里面的委屈,這里面不是談感性的東西,而是理性的結構和巨大的工作量,你根本看不見。
這里面所有牽扯到KPI,所有的政府,公關、危機,藝人,訂票、退票,機票、酒店,我們還能把損失降到最低,一定有不斷優化可能性的方法。
這種東西是看不見的,這是運營效率。
為什么這一兩年我都在看這個東西,你不看也不行,以前因為我們增長還不錯,沒有疫情,也沒有什么競爭對手,我們跑得還不錯,掩蓋了很多問題。
但是疫情一來對你要求極高。疫情讓我們更堅定地去虛擬世界,這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新聲Pro: 回到最前面,摩登是一個自然生態,也是一間公司, 用數字化來支撐自由生長,有好的回報。沈黎暉會不會變成一個基礎設施?
沈黎暉:我應該消失掉。我完全不上班公司照樣轉。這個組織和這個事情是你發動的, 但最后他真得變成了一個有機生命體,跟你在不在就沒關系了,最終會是這樣的。
新聲Pro:生命體都有自己的意志,你會擔心和你的想法產生沖突嗎?
沈黎暉:不沖突。我在就按我的來, 我不在就愛啥樣啥樣,本來也沒那么重要,每一個個體沒那么重要。
新聲Pro:你的目標究竟是什么?
沈黎暉:生命頌歌,萬物連接, 最后無我。 這不是一句空話,必須發自內心,能改變我們的行為,改變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讓用戶端和我們變得更加共振。
我們現在有了這個意識,但還沒有做得很好, 但是這個意識也非常重要,這個共振的出發點特別重要,你總有一天會共振到和萬物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