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硬糖 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收手吧，阿祖！外面全是警察！”每當娛樂圈特別癡迷某個IP、導演、造型師時，硬糖君腦子里就不自覺地冒出這句話。雖然旁觀者清，但深陷其中的制作方反覺得是你不懂藝術。

金字招牌，群眾滿意，資方樂見，強強聯合，說不喜歡你算老幾？巧了，過往無數失敗的作品恰恰證明，一葉障目絕沒有好果子吃。前有張叔平大師，到處勒頭皮把女演員頭發梳得平平的。從香港勒到內地，從林青霞勒到劉詩詩，《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更是讓楊冪暴露發際線危機，調侃要去植發。

后有盜墓系列，IP像割豬肉一樣賣，群眾每天面對五六個張起靈，六七個胡八一，真是累覺不愛。從2015年的《盜墓筆記》到2021年的《云頂天宮》，中間大家滿意的盜墓作品不多，但青史留名的爛片簡直高產！

而從2018年的《古董局中局》《三國機密》，到2019年的《長安十二時辰》和去年的《風起洛陽》，再到今年的《風起隴西》和《兩京十五日》，馬伯庸老師已成為影視行業的新貴和新迷信。

詳細的場景描寫，讓馬伯庸的作品影視化后更具視覺美感。但在奇觀堆砌的背后，又往往失去了人物和故事的抓人度。這些親王的劇，最后都給人相似的疲憊感。就像你斥巨資買的大部頭書籍，沐浴焚香后儀式感滿滿的打開，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令人拍案叫絕的懸疑和會心一笑的俏皮話，從極佳的文本體驗轉換成了影視呈現，效果卻平平。這顯然不是馬伯庸“曲高和寡”的問題，也覺不是觀眾“下里巴人”的審美，而是轉換過程里出了“內鬼”。

用《潛伏》的方式打開三國

所謂的互聯網思維，把影視從業者和觀眾都給“坑了”。一方面，本來不太適合影視化的作品被頻繁改編，改編的時候又不太講究對癥抓方。另一方面，演員也覺得自己選到了好本子，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用力詮釋，自爆演技短板。

《風起隴西》最大的問題仍然是劇作架構。它以近現代話語和官僚氛圍去詮釋古裝劇，放在文學創作里絕對是創新和玩梗，一旦影視化就出現了強烈的審美失真和疏離感。

劇集講述諸葛亮丟失街亭的內幕，是魏國間諜燭龍破壞了蜀國的情報網。他替換了蜀國間諜白帝傳回的軍情，不僅讓蜀軍北伐吃敗仗，更讓蜀國的諜戰部門司聞曹開始了清查“內鬼”的活動。

港真，這不就是《潛伏》和《黎明之前》的劇情嘛。用民國諜戰的方式打開三國，其吊詭的地方就是古人說著現代話。一會兒組織要考察你啦，一會兒我沒出過外勤啦。放在書里讀起來絕對好玩，但是影視化后的體驗卻相當不自然。老感覺演員是NPC，情節是一次劇本殺或者《明偵》的一個案子，下一秒陳坤就要給玩家提供隱藏線索。

文本體驗牛上天，影視體驗完犢子?？梢?，文人惡趣味絕不能等同于觀眾的普遍審美。針對古不古今不今的臺詞，編劇金昱還解釋：“太文的臺詞會讓人看不懂，造成溝通成本……不然哪來的諜，古時不是叫間，就是叫細作。但是細作叫出來會給人一種低端感?！?/p>

簡直有點瞧不起觀眾了吧？央視版《三國演義》咱看得津津有味，《軍師聯盟》也覺得文白適宜，怎么到你這里還考較我們的文言文水平來了。觀眾當然可以接受古代人講大白話，但是智商不允許他們講現代話?！巴馇凇闭娴乃≦了，下回看到“居家辦公”是不是也不奇怪了，你們的糧草“保供”做好了嗎？

劇作架構與語言系統，雙重嵌套的失敗導致了《風起隴西》觀感的古怪。馬伯庸曾說：“陰謀對我來說，有著一種別樣的美感與質感，流光溢彩的政治殿堂中隱藏的黑暗，才是最富魅力的寶藏?！?/p>

馬伯庸的敘事呈現出鮮明的解構傾向，將惡趣味建筑在龐大的史料和嚴謹推理之上，就構成了敘事的內在張力，調動起預設的文化快感。但在影視化的過程中，趣味被消解的同時也讓人物變得形神俱滅。他對諸葛亮的冒險解讀，能不能被觀眾接受還未可知。但就劇中李光潔飾演的諸葛亮來說，可以算是最不像諸葛亮的孔明了吧？

在《黎明之前》里林永健的間諜頭子與《三國演義》里唐國強的諸葛丞相之間，觀眾必須做出選擇。年輕觀眾可能選前者，但掌握遙控器的大爺大媽呢，他們的惶惑不解誰來負責？《風起隴西》在央八的收視低迷，思此可以盡知矣！

演技對決，兩種范式

關于老藝術家是怎么誕生的，硬糖君有點認同李敖的看法：“某某算什么大師，只不過是因為他活得夠久，在他之前的大師們都死掉了?！蓖瑯拥?，有些演員也因為戲齡夠長，自動被歸入戲骨之列，就跟年份酒同理。

陳坤在《風起隴西》里飾演陳恭，是蜀國派往魏國最核心的間諜。但在第一集就爆發了信任危機，同事糜沖懷疑他千方百計試探，領導郭剛也不是完全放心。這樣的前情下，陳坤的慌張是怎么演繹的呢？

他眉頭緊蹙，雙眼噙著淚花，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怎么辦？怎么辦？”贊之則說情緒充沛表演到位，毀之則說過猶不及痕跡太重。

其實，這一段比較內斂的演法應該是極端的壓抑和自作鎮定，表情不可擰巴。比較外放的演法就是陳坤這種，但整體情緒不像是訓練有素的高級間諜，而是誰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每個微表情都在炫耀看我演技，但傳達出來卻有點張牙舞爪。

當然，他表演體系里最受詬病的還是氣聲臺詞。陳坤老師什么時候能意識到，不用力才是最佳狀態呢?！短焓㈤L歌》如此，《1921》也如此，到了《風起隴西》居然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全程氣泡音真的很虛，不看字幕誰知道在咕隆什么。老聽你們說美劇質感，原來是看國劇我也得盯著字幕了啊。封神的王志文先不比了，就拿于和偉來那不也是字字清晰嗎？

須知演技不是故弄玄虛，而是要以清晰的臺詞和精準的行為邏輯，配合微表情傳遞人物實時的狀態和心境。以這個標準看，陳坤對陳恭這個角色是有“誤讀”成分的。他想演出外表狂放不羈但內在心思細膩的反差，最后的效果卻是陰鷙憂郁，把“我很焦慮”寫在了眉梢額頭。

至于白宇老師，演技不至于差，但被夸得上天入地收視保證就有點離譜了。真要準確表述，白宇的演技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愿意擠，總還是有的。也就是說，一部戲里他有演得不錯的段落，有松松垮垮的時候，也有接不住戲的點。

天使寶貝老挨罵，但在《風起隴西》里楊穎和白宇相遇的這一段戲里，硬糖君覺得白宇反而不自然。按劇情是萍水相逢有點心動，到了白宇這里看baby的表情不是情愫暗生而是色令智昏啊。老實說Baby演這種驚鴻一瞥的角色還是有點東西的，反倒是白宇處理得相對粗糙。

仍然是表演范式的問題。白宇在《沉默的真相》里抓江陽的點比較準，能看出一定的表演痕跡，雖不如廖凡純熟，但有漸入佳境之感。而在《風起隴西》里，他抓荀詡的糾結也是對的，一方面要完成上級任務，另一方面又不相信妹夫已經叛變。只是在人物動機上，沒有找到發揮弧光的點，不能像《沉默》一樣讓觀眾覺得江陽非他不可。這種寸勁的把握，恐怕還需時日加以磨礪。

信馬伯庸，真賺了嗎？

《長安十二時辰》拍攝于2017年，那會兒IP熱潮正旺，傳聞優酷以單集1200萬+買下劇的播映權。按原60集體量，版權費用達7.32億。雖然是2019年的口碑佳作，賣火晶柿子的倒是蹭了一波軟廣，就是不知道優酷賺錢沒？

到了《風起洛陽》，影視圈已經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愛奇藝作為平臺方和最大出資人，給出的制作預算僅有《十二時辰》的60%。據愛奇藝CEO王曉暉對外披露，《風起洛陽》的廣告和授權收入表現非常好，一定程度上實現了“一魚12吃”模式，小說、漫畫、動畫、綜藝、游戲、網絡電影、紀錄片和線下實景娛樂全部展開。

在視頻平臺常年虧錢的狀態下，馬伯庸的IP之所以漸成風尚，可能就是讓市場看到了IP和實體經濟衍生的多元機會。比如《風起洛陽》在洛邑古城有三大實體店產品：《風起洛陽》主題酒店、《風起洛陽》大型沉浸式劇本殺，以及《風起洛陽》VR全感電影。

目前，騰訊視頻已經上線過《古董局中局》三部曲，優酷正在籌備《長安十二時辰2》，B站是動畫片《長安十二時辰之白夜行者》。愛奇藝的馬伯庸作品存貨最多，包括《顯微鏡下的大明》《兩京十五日》等十余部IP，合作方包括留白影視、新麗傳媒等。拍過《長安十二時辰》的曹盾，又將執導電影《敦煌：歸義英雄》。

投資方看中的是IP的延展性，而觀眾看到的卻是文人小說影視化的先天不足后天畸形。馬伯庸作品影視化，總是開篇驚艷，然后連個簡單的故事都講得亂七八糟。埋梗無數，后期人物都立不住，更別說錯綜復雜又崩壞的人物線。觀眾不買賬，又說觀影有門檻。你家門檻咋那么多，祥林嫂捐的嗎？我們這兒的道理是，看到白雪紅梅，檻內人、檻外人都知道好看。

國內影視行業總是嗅覺太靈敏，凡事任何稍有起色大家就蜂擁而上試圖分一杯羹了。至于影視工業水平和行業基礎構建這類慢功夫，又太粗糙?！堕L安十二時辰》犯過的毛病，到了《風起洛陽》一樣在犯。抱著馬伯庸就想割韭菜，雷同的古代懸疑上了一部又一部。

《風起洛陽》線索太多又沒講透，還有重大敗筆就是挑戰觀眾智商，內衛聯昉查什么事都有二郎?！讹L起隴西》也是故弄玄虛穿上了皇帝的新衣，這個抓內鬼的故事放在任何朝代都可以，放在三國就是玩梗，但是又沒玩明白。

一部作品叫好叫座是最佳狀態，叫好不叫座還可以自我安慰。在真正撲街的馬伯庸影視作品出現前，諸位不如收手吧！有些東西，還是擱紙上比較香。強行影視化，只好祝?！跋槿鹩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