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動脈橙果網
上市,似乎在醫療領域變得越來越“容易”了。
根據動脈橙果局統計,2020年,我國醫療健康領域共有71家企業上市,同比增長73%;進入2021年,這一上市熱度仍在延續,我國醫療健康領域全年共有98家企業上市,同比增長38%。
在這一熱度背后,動脈橙果局看到了三個趨勢:一是上市企業主要以生物科技類和醫療器械類為主,占比達到80%以上;二是上市周期大幅壓縮,以2020年的數據為例,在71家上市企業中,有27家企業成立時間小于10年。
三是科學家開始在IPO上嶄露頭角。據統計,在近兩年共169家上市企業中,35%以上的創始人都有科學家背景,這其中包括2018年8月在港交所敲鐘上市的百濟神州創始人王曉東博士、2020年3月在港交所敲鐘上市的諾誠健華創始人施一公博士、2021年7月在香港主板掛牌上市的歸創通橋創始人趙中博士......
這并不容易,尤其是對于科學家來說,雖然他們在技術層面已經做到了極致,但如何將技術應用與市場,這中間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所以,在創業這條艱難的道路上,真正能走出來的是極少數,而那些最終將企業推向IPO的更是鳳毛麟角了。
那這些走在前列的科學家創業者們究竟做對了什么呢?為解答這一問題,動脈橙果局將從三位科學家創始人(諾誠健華創始人施一公博士、歸創通橋創始人趙中博士、百濟神州創始人王曉東博士)的創業進階之路中找到答案。
01 最初的創業沖動,最難也最迷人,科學家為何要創業?
針對這一問題,動脈橙果局在長期的調研之中聽到了很多不同的答案,有的是讓人振奮的,比如想要把多年的研究技術造福更多患者;有的是讓人敬佩的,比如對創業這件事的認同和執著;也有的是讓人忍俊不禁的,比如被科研院校逼的,被投資人逼的,被父母逼的等等。
但無論給出的答案如何,科學家走上創業這條路必然是有原因的。
百濟神州創始人王曉東:至親逝去的無助感讓他學醫,再讓他創業
1974年,王曉東的母親因癌癥去世,看著病床上飽受病痛折磨的母親,強烈的無助感讓年輕的王曉東萌生了學醫的想法。
1980年,王曉東考入北師大生物系;1985年,直升本校生物專業研究生;一年之后,到美國得克薩斯大學西南醫學中心師從Richard A. Padgett攻讀博士學位;1991年,師從兩位諾獎得主約瑟夫·戈爾茨坦和邁克爾·布朗教授致力于博士后研究。
之后,王曉東選擇了回國,并在1995年建立了細胞凋亡研究領域實驗室,開始了獨立科研的道路。在這段期間,王曉東的人生發生了很多事:當選美國院士,創立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偶遇未來搭檔歐雷強......這其中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指引王曉東創業。
2010年12月,經過多次長談和反復的自我糾結,王曉東與歐雷強聯合德國默克等投資機構共同籌資了3200萬美元,在北京昌平創辦了百濟神州,致力做中國版的“基因泰克”。
諾誠健華創始人施一公:一心一意想下海經商
說到施一公,其實是一個帶有很多標簽的傳奇人物。1984年,施一公以全國高中數學聯賽河南賽區第一名的榮譽直接保送清華大學,大學畢業以后,施一公并不打算從事科學研究,在一次演講中,他直言,“一心一意想下海經商”。
但事與愿違,一心想從商的施一公踏上了赴美留學之路,并于1995年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博士學位;1998年到2008年,施一公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任職;2008年,施一公宣布放棄1000萬美元的科研資助,并辭去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終身教授的職位回國。
歸國后,施一公任職清華大學,并在2015年出任清華大學副校長。也是在這一年,施一公與崔霽松等人一起創辦了生物科技公司諾誠健華,終于在人快要過半百的時候,兌現了年輕時要經商的諾言。
歸創通橋創始人趙中:取名“歸創”即歸國創業。
在創業之前,趙中在強生公司工作了整整9年,在任職期間,趙中參與了全球第一個冠脈藥物洗脫支架Cypher的開發,并在第一個季度就為公司拿下了10億美金的銷售額。
Cypher在全美大獲成功之后,很快就進入了中國市場,當時的產品單價是4萬元,超高的費用讓大部分國內患者發了難。這讓當時的趙中大受觸動,于是萌生出“開發質量媲美一流進口產品、價格卻只要前者二分之一的國產高端醫療器械”的想法。
2012年,趙中離開了強生,并在當年11月成立了歸創通橋的前身浙江歸創醫療器械有限公司(簡稱“浙江歸創”),公司取名“歸創”,即歸國創業之意。
02 科學家創業究竟被何“困”住?
出發不容易,往前走更不容易,施一公曾公開表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鼓勵科學家創業。
這句話沒有錯,我們可以通過兩個核心指標來進行驗證:一是低轉化率,雖然我國從2019年開始,在專利數量上已連續三年排名全球第一,但關鍵的轉化率僅為5%,與歐美國家差距巨大。
二是創業失敗率高,根據世界領先的技術轉移公司美國巴士底的數據顯示,美國高校教授創業公司的失敗率高達96-97%。商業極度發達且擁有完善創新轉化體系的美國都尚且如此,還處于起步階段的中國在這一數據上只會更高。
數據不好看必然是有原因的,因為科學家在創業道路上遇到的困難是具體的,同樣也是棘手的。
第一點就是身份的跨越與認同。
科學家與企業家雖然有一定的交集,但思維模式還是有本質上的差別,科學家可以理性化,甚至需要理想化,但企業家必須要落地。
以技術研發為例,科學家可以脫離市場去研發一些前沿技術,在技術本身上攻克難題;但企業家必須要以市場為基準去做研發,因為沒有市場的技術,即便是做到了極致,也很難支撐一家企業走到最后。
第二點是市場資源的鏈接與應用。
科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脫離市場,但企業永遠都會與市場捆綁。但如何與市場“打交道”,成為了科學家創始人的一大難題。
這其中包含兩個層面,第一個層面是鏈接,即科學家如何觸摸到市場資源。以趙中為例,在創立歸創的前兩年里,趙中過得特別辛苦,這主要是因為剛剛回國,一沒資源,二沒人脈,企業向前的步伐非常緩慢。
第二個層面是應用,即科學家如何精準篩選適合自身的市場資源。以王曉東為例,在百濟神州成立的第一年,王曉東就犯了難,因為三千多萬美元的啟動資金,很快就因高額的研發費用所剩無幾了,最落魄的時候,公司賬上僅剩下1萬多的現金。為了讓公司“活”下去,王曉東半年時間跑遍了整個投資圈,最后還是德國默克投資了2000萬美元才讓公司緩過了勁。
第三點是公司團隊的搭建與管理。
一位成功創業者告訴動脈橙果局,科學家創立企業時,最核心的工作就是不斷地去找到行業內最優秀、最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然后促成優秀人才之間的良好合作,最終形成一支強大而穩定的團隊。
這并不容易,這其中有幾個核心問題需要科學家解決:第一是如何找到人,技術方面的人科學家沒有問題,但在一些基礎崗位,比如財務、人力、銷售等,科學家往往很難鏈接;第二是如何找到合適的人,即甄別應聘人員是否符合企業的發展;第三是如何促成團隊的合作,即如何更大限度地發揮團隊的應有價值。
這也難怪,施一公一直站在科學家創業的對立面,他表示,“術業有專攻,我只懂我的基礎研究,懂一點教育,你讓我去做經營管理,辦公司、當總裁,這是把我的才華和智慧用到了錯誤的地方。”
03 如何跨過高山?
科學家創業實際上就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只有那些一直在做對的事的科學家,才能在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上走到最后。
那他們究竟做對了什么呢?
首先是“自我革命”。
創業成功的科學家們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選擇接納,這主要包括兩層含義,一是接納技術的商業化,二是接納團隊的多樣性。
先說技術的商業化。很多科學家在面對商業化問題時,總會產生一種抗拒心理,認為這就是為了賺錢,是在對自身技術的一種“變相侮辱”。但從經濟學來講,企業一經誕生,它的目的就是為了逐利,因為只有盈利,才能讓企業“活”下去。
以王曉東為例,在創業之初,因為巨額研發費用導致資金緊缺時,王曉東果然放緩了研發速度,而是選擇先將手上的產品研發出結果,在有一定的收益之后,再開發新產品。這一改變“救”了當時處于水深火熱的百濟神州。
再說接納團隊的多樣性。出于對自身的保護,科學家總是會把專利牢牢攥在手里,也因此會拒絕一部分帶有商業屬性的“合伙人”,但實際上,“科學家+職業經理人”的合伙人模式非常有優越性,一方面它可以彌補各自的不足,另一方面它也讓各自的優點最大化。
以施一公為例,它的合伙人崔霽松就是一位資深的職業經理人,在加入諾誠健華之前,崔霽松已有逾20年醫藥行業研發和公司管理經驗,曾任BioDuro的首席執行官兼首席科學官。他的商業意識與管理能力,無疑給了諾誠健華莫大的幫助。
其次是“堅持研發”。
一位資深投資人曾告訴動脈橙果局,現在資本市場對于硬科技創新是非常認可的,只要保證技術和產品的先進性,并有巨大的市場空間和想象力,那么因為新的研發投入而導致盈虧平衡點晚一到兩年,并不是一件壞事,畢竟創業是一項面向未來的工作。
頂尖的科學家創始人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以施一公為例,在2019年遞交招股書的時候,諾誠健華年研發投入達到了1.5億,但這錢并沒有白花,在成立不到四年的時間里,諾誠健華研發團隊共研發了九種具有成為“Best in Class”和“First in Class”潛力的候選藥物。
再比如王曉東,王曉東組建了一支來自全球各大藥企及著名學府科研人員構成的400多人核心團隊和1200多人的臨床開發團隊,專注于全球生物醫藥技術的最前沿。
另外在支出上,據數據顯示,2019年百濟神州研發費用率為223.03%,高于同行研發費用率均值88.89%約2.5倍;2020年百濟神州前三季度研發費用率為452.66%,更是高于同行研發費用率均值68.7%約6.6倍。
然后是“資源鏈接”。
對于科學家來說,除了要做好自身,即專注產品研發之外,還要懂得利用外力,即精準鏈接投資機構。
以歸創通橋為例,在上市之前,歸創通橋共完成了8輪融資,這其中包括弘暉資本、奧博資本、方源資本、國投創新等多家VC/PE及產業投資者。而在IPO階段,歸創通橋引入了12名基石投資者,這其中包括高瓴、富達國際、清池資本、博裕資本、AIHC、Hudson Bay、雪湖資本等,這為其成功上市加注了籌碼。
一位成功創業者在接受動脈橙果局采訪時表示,科學家在選投資機構的時候,一定不能只向“錢”看齊,當然也不能向投資機構的“名氣”看齊,而是要根據企業當時的情況進行定向選擇,例如在早期,可以選相對熟悉的投資機構,而到了中后期,就可以選擇一些產業投資機構。
最后是“相信團隊”。
與做科研需要團隊協作一樣,創業也同樣如此,一定是團隊分工合作,各自發揮自身所長。
站在這一點上,科學家不能只顧著“單打獨斗”,什么事都親力親為,而是報以絕對信任的理念,將專業的事交給更專業的人來做,認識到團隊的重要性并充分相信自己的團隊。
以百濟神州為例,王曉東除了是創始人,還是企業的科學顧問委員會主席,也就是說,王曉東主要負責的是產品研發;而歐雷強除了是聯合創始人,還是執行董事、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主要負責公司的整體運營。一位雙料院士科學家加上一位懂科學家的管理者,這是藥企創業再好不過的搭配。
04 創業是壓死科學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嗎?
是,也不全是。
在利好政策和市場環境的雙重影響下,醫療領域當前正進入“科學家創業時代”,越來越多的科學家開始走出實驗室,走向了創業場。
但這和科研一樣,看重的并不是“數量”,而是“質量”,因為只有那些真正具有原始創新性,且能滿足臨床需求的前沿技術,才能真正從實驗室“走出來”,才能真正落地并得到市場的“認可”。
這還僅僅是一面,其他環節例如科學家是否具備復合性能力等,也至關重要。
因此,如果要成為那成功且稀缺的3%,正走在或正準備走在創業路上的科學家們,應當一邊“解構市場”,一邊“重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