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就烏克蘭問題與西方對峙三個多月后，俄羅斯終于采取行動。俄羅斯總統普京2月21日晚簽署法令，宣布承認烏東部“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并向兩地派出維和部隊。

這一行動讓烏克蘭局勢急轉直下。

美國總統拜登立刻簽署行政令，禁止美國人在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進行新投資、貿易和融資。美國之后還將宣布其他制裁。歐盟和英國也將推出制裁。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22日一早發表講話，強調烏克蘭不會割讓任何地方，“現在是2022年2月，不是2014年2月。”2014年，原烏領土克里米亞并入了俄羅斯。

烏克蘭是否會全面開戰？歐洲天然氣荒是否會加深？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俄羅斯中亞研究中心主任馮玉軍為界面新聞做出解讀。

是否全面開戰

普京簽署法令前一天，白俄羅斯宣布延長與俄羅斯的聯合軍演。從上周開始，烏克蘭東部親俄武裝與政府軍沖突加劇，烏東部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民眾開始撤入俄羅斯境內。

自2014年至今，烏東部地區的沖突已經持續了八年。克里米亞并入俄羅斯后，鄰近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親俄武裝宣布成立共和國，但沒有得到國際社會承認。俄羅斯一直為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提供輸血式援助，還向當地發放了60多萬份俄羅斯護照。

在21日晚簽署法令之時，普京把烏克蘭稱為“俄羅斯歷史、文化和精神空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馮玉軍認為，俄羅斯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并向當地派出維和士兵的舉動并不意外，“這是在俄羅斯的預案中的。”

他指出，俄羅斯此前已經多次采取類似行動，比如2008年俄羅斯與格魯吉亞的戰爭、2014年吞并克里米亞。“通過培植親俄勢力、支持鄰國叛軍從而進行蠶食，俄國人在這方面駕輕就熟。”馮玉軍說。

他認為，相比2014年的克里米亞，俄羅斯此次行動更類似于2008年的俄羅斯格魯吉亞戰爭。

2008年8月，格魯吉亞和俄羅斯為了爭奪南奧塞梯的控制權爆發戰爭。南奧塞梯是格魯吉亞的自治州，在戰爭之前，南奧塞梯要求與俄羅斯境內的北奧塞梯合并，當地武裝與格魯吉亞政府軍武裝沖突不斷。格魯吉亞的自治共和國阿布哈茲也在尋求獨立。

在戰爭中失利的格魯吉亞最終與俄羅斯達成停火，俄羅斯隨后宣布承認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獨立。

對于烏克蘭政府接下來是否會大舉出兵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馮玉軍表示，烏克蘭政府在法理上絕不會承認兩地獨立，會堅決維護自己的獨立主權。

但他認為，烏克蘭政府軍不會對兩地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因為一旦烏政府軍大規模進攻，俄羅斯就將出手，最終演變為俄羅斯的全面進攻。

今后走向

此前，美國連續數周警告俄羅斯將入侵烏克蘭，北約成員國也采取行動向北約東翼增兵并加大了對烏克蘭的武裝供應。但拜登已經明確，不會向非北約成員國的烏克蘭派軍參與戰斗。

美國、英國和歐盟已宣布將對俄羅斯的行動實施制裁，英國和歐盟尚未公布制裁具體內容。但美英均表示，目前的制裁只是制裁方案的一部分，如果俄羅斯進一步入侵烏克蘭，各國將宣布更大規模制裁。

馮玉軍認為，與拜登此前的表態一樣，北約“不可能”向烏克蘭派兵幫烏政府奪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實施制裁、在聯合國等國際平臺譴責俄羅斯將成為歐美懲罰俄羅斯的主要手段。

接下來，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也可能就是否加入俄羅斯舉行全民公投。但馮玉軍認為，國際社會的抵制和制裁會對俄羅斯形成壓力，在公投問題上“俄羅斯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馮玉軍預測，俄羅斯與西方之后將圍繞烏克蘭問題陷入制裁與反制裁的膠著狀態，“正如2008年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獨立后的情況”。

他認為，俄羅斯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做法也將促使北約內部更加團結，進一步增強烏克蘭要加入北約的意志。

在這一背景下，俄羅斯與德國共同修建的“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是否還能投入使用將打上一個大問號。在俄羅斯向烏克蘭邊境大規模增兵后，德國已經暫停了對“北溪2號”項目的審批，此前預計審批最快將在今年中重啟。

馮玉軍認為，德國今年恢復審批的可能已經“非常渺茫”，歐洲的天然氣價格高企或將維持一段時間。美國、卡塔爾、阿爾及利亞、澳大利亞都在加大對歐洲的液化天然氣出口。

但從中長期看，馮玉軍表示，新能源革命和全球能源轉型將給俄羅斯的能源產業構成巨大沖擊。

他認為，正是因為俄羅斯看到了這種中長期的挑戰，所以現在急于通過制造地緣政治緊張、刺激市場供應不足，來迫使歐洲接受俄羅斯的條件。俄羅斯一直希望歐洲國家簽署天然氣購買長期固定合同。

歐盟有40%的天然氣供應來自俄羅斯，俄羅斯有三分之二能源出口流向歐洲。俄羅斯聯邦海關局公布的2021年數據顯示，燃料和能源產品在俄出口商品結構中的比重達高達54.3%，高于2020年的49.7%。

鑒于能源出口對俄羅斯經濟的重要性，馮玉軍認為，俄羅斯之后對歐美實施反制措施時不會對天然氣出口下重手。

俄羅斯央行今年1月公布的數據顯示，俄羅斯的外匯儲備總量達到了創紀錄的6382億美元。馮玉軍表示，隨著各國加碼制裁，6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對俄羅斯來說遠不夠用，如果暫停或者大規模減少對歐洲的天然氣出口，將讓俄羅斯喪失大筆外匯來源，“俄羅斯現在反而擔心的是美國會限制其能源出口。”

馮玉軍預測，隨著綠色能源技術發展、東地中海天然氣大規模開發，未來俄羅斯在歐洲能源市場上的地位也將隨之下降，“它現在的強勢將遭到現實因素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