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民銀行回復肖鋼委員關于信托法修訂的建言

2022年1月，《人民政協報》報道，中國人民銀行對全國政協委員肖鋼提交的修訂信托法提案做了答復。肖鋼委員關注到，我國3200萬家民營企業對家族信托有強烈的需求。為促進民營企業家財富的平穩傳承，降低傳承過程中民營企業家財富社會效用的耗損，肖鋼委員建議將家族信托作為一項民企財富傳承的頂層設計予以推行，且需要進一步建立和完善信托制度，包括盡快修訂信托法、建立與家族信托相配套的基礎設施、出臺信托法的司法解釋以及加強監管。

中國人民銀行對肖鋼委員的建議總體贊成。人民銀行的回復函表示，信托財產所有權配套登記制度的缺失，制約了信托業務的發展。目前，銀保監會正在推動起草《信托公司條例》，就信托財產登記內容進行規定。關于信托稅賦問題，人民銀行表示，可以借鑒國際經驗，對信托稅收政策作出原則性或授權性規定。

02. 家族信托實務操作仍存在較多痛點

家族信托屬于服務信托的范疇，既可以發揮信托制度資產隔離的優勢，也可以充分體現信托受托服務的職能。家族信托是促進財富平穩傳承的重要工具，但在實務操作中仍面臨一些困難。

1. 信托財產登記制度缺失

現代信托制度起源于衡平法系下的英國。衡平法系中存在“雙重所有權”的安排，受托人享有名義上的信托財產所有權，并對信托財產開展交易、處置等各類管理活動；受益人享有實質上的信托財產所有權，享有信托財產運用產生的收益。大陸法系不承認雙重所有權，必須遵循“一物一權”的原則。大陸法系國家引入現代信托制度，首先就面臨所有權方面的理論沖突。借鑒大陸法系國家日本、韓國的經驗，我國采用了信托財產登記的做法，以此來實現信托財產與委托人、受托人其他財產相隔離的目的。

我國《信托法》第十條規定，“設立信托，對于信托財產，有關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辦理登記手續的，應當依法辦理信托登記”。我國為大陸法系國家，《信托法》無法做出雙重所有權的安排，對信托財產登記提出了要求。然而，我國信托財產的登記制度、執行細則長期缺失。中國信托登記有限責任公司于2016年12月成立，中國信登的業務范圍包括“提供不需要辦理法定權屬登記的信托財產的登記服務”，然而信托財產的登記服務暫未全面上線。因此，以股權、房地產、藝術品等資產設立家族信托，長期以來均無法實現財產登記。

2. 交易性過戶產生較大的稅收負擔

我國《信托法》第二條對信托做了定義，“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將其財產權委托給受托人，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義，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進行管理或者處分的行為”。《信托法》對信托財產的要求為“委托”，并未采用“交付”的表述。然而，在信托業務的實際執行過程中，大部分信托公司均要求采用信托財產“交付”的模式。

以家族信托為例，如果信托財產為股權、房地產、藝術品等資產，一般均需執行將信托財產交付信托公司的過程。在股權、房地產資產的交付過程中，稅務部門一般均會認定為應稅行為，在設立家族信托時就可能會產生增值稅、個人所得稅等。因此，家族信托設立環節交易性過戶產生的稅賦，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委托人設立家族信托的意愿。

3. “三類股東”的上市限制

委托人將持有的企業股權裝入家族信托，既可以實現企業的穩健傳承，也可以避免企業股權分散導致控制權旁落。然而，如果企業由家族信托直接持股，可能會對企業未來的IPO上市產生不利影響。

2020年6月，中國證監會修訂了《首發業務若干問題解答》，其中一個問題回答了“三類股東”（契約性基金、信托計劃、資產管理計劃等）的信息核查和披露要求。證監會要求擬IPO公司的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第一大股東不得為“三類股東”。在企業上市過程中，一般均會對其“三類股東”加大核查力度。

委托人如已以企業股權設立家族信托，未來企業發展過程中如需啟動IPO上市，可能會涉及家族信托持股結構的再次調整。因此，委托人在以股權設立家族信托時，如考慮到企業未來的IPO上市，可能會有一定的顧慮。

03. 家族信托實務解決方案

為了解決家族信托實務操作存在的痛點，目前實務中常見的做法為，以有限合伙企業持有企業股權。具體做法為如下：

委托人首先將資金交付信托公司設立家族信托。進而搭建有限合伙企業，普通合伙人GP由委托人委任，家族信托的資金將認購有限合伙企業的LP份額。有限合伙企業資金將受讓委托人持有的家族企業股權。最終實現由家族信托持股有限合伙企業，進而持有家族企業股權的結構。家族企業經營獲得的利潤，將通過有限合伙企業、家族信托，最終向受益人分配。

04. 家族信托前景可期

人民銀行對肖鋼委員提案的答復，為家族信托業務未來的發展提供了引領性方向。在信托財產登記取得一定進展的情況下，如果能在稅收方面獲得特定安排、IPO上市取得突破，未來家族信托將具有很好的發展前景。

1. 信托財產登記已有進展

作為信托行業的基礎設施，中國信托登記有限責任公司可以開展信托財產登記業務。2020年10月，中國信登啟動不動產、未上市公司股權兩類信托財產信息報送工作。2021年10月，上海銀保監局、上海市地方金融監管局聯合發布《關于在上海開展信托財產查詢試點的意見》，信托財產查詢試點工作在上海率先落地，中國信登為在滬金融機構提供信托財產查詢服務的職責。

目前，我國信托財產登記已取得積極進展，未來預計可以全面地執行。以股權、不動產等設立家族信托，將有配套的信托財產登記制度和操作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家族信托業務開展的痛點問題。

2. 呼吁出臺家族信托稅收相關政策

如果未來家族信托可以實現信托財產的登記，某種程度上可以為出臺稅收相關的政策提供支撐。目前稅務機關基本均按交易性過戶產生應稅行為來執行稅務操作。如果可以將實質性的資產交易，與名義上的信托財產交付相區別，將為出臺稅收相關政策掃清障礙。

人民銀行對肖鋼委員提案的答復內容提及了稅收相關政策，“可以研究借鑒相關國際經驗，立足我國實際，在《信托法》中對信托稅收政策作出原則性或授權性的規定，以提升信托活動中稅賦征收的科學性和規范性”。未來針對家族信托的稅收問題，有望出臺相應的規定，以降低不必要的稅賦，家族信托在財富傳承方面的優勢將更加充分地體現。

3. IPO上市已取得一定的突破

如果企業在IPO上市時存在“三類股東”問題，為了避免由此產生的股東身份不明、多層嵌套問題，部分企業會在上市前主動清理“三類股東”。近年來的企業IPO上市實踐操作中，如果股東結構中存在家族信托，已有企業實現了IPO上市突破。

例如，盛美股份、三生國健等含有境外家族信托結構的企業已經順利注冊過會；又例如，振華新材、睿昂基因帶有境內家族信托股權架構的企業也成功實現A股上市。因此，在滿足監管部門要求的情況下，存在家族信托架構的企業IPO上市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委托人以家族企業股權設立家族信托時，未來企業IPO上市前需再次拆除家族信托持股架構的顧慮已經可以有所下降，這將有助于未來家族信托業務的發展。

總體來看，家族信托是信托公司本源業務之一，在各類配套細則、監管文件逐步完善的情況下，家族信托將迎來重要的發展機遇，前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