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壹娛觀察 邢書博
如果任天堂和米哈游一起合作推出《塞爾達》手游版，玩家會怎么看？
這樣的事情已經在中國市場發生了。
2021年12月27日，天美工作室群與微軟Xbox Game Studios戰略合作的全自由即時策略手游《重返帝國》正式啟動征服測試，TAPTAP評分8.4，是騰訊系為數不多超過8分的優質作品。
《重返帝國》這次的看點有兩個——
一個是微軟的《帝國時代》系列是游戲史上鼻祖級的策略游戲，于1997年發售，至今已出到第四代，可以說是奠定微軟在游戲行業江湖地位的扛鼎之作，影響力巨大。
第二，這次微軟Xbox 團隊和天美工作室的合作是聯合研發，不只是單純的IP借鑒。這次合作主要在技術上解決“MOBA即時戰略元素如何應用到更復雜的SLG策略游戲上”的難題。
“自由行軍+大地圖攻防均展現了超大規模的戰斗場景，在一款SLG手游中同時實現兩者、將其體驗打造得更加真實流暢，也遇到了不少的技術挑戰：1、戰場的邏輯復雜度比過往的其他產品高出一個等級;2、性能問題，同屏有數千個寫實的戰斗單位，對優化是一個挑戰。”《重返帝國》制作人Braydenfan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
游戲合作歷史上，從單純的IP合作，如過往漫影游聯動下的產物，到游戲聯運合作運營，再到如今聯合研發，可以看到廠商們的合作深度在由淺入深的變化。
更重要的是，當這些鼻祖級的游戲改頭換面進入國內手游市場后，對同賽道那些羽翼尚未豐滿的公司產品是一種巨大的壓力，比如上海F4之一的莉莉絲。
近兩年，以米哈游、疊紙、莉莉絲、鷹角為代表的上海F4風頭正勁，壹娛觀察也曾在“游戲紀年20-21”復盤系列里給出“這幫上海F4不該被捧殺”的行業看法，而在整個2021年，上海F4所遭遇的卻是多方圍堵。
“萬國”圍剿莉莉絲
同樣在去年12月，90后00后們的童年記憶、“爺青回系列”廣州四三九九公司上線了《文明與征服》，那句“預約就送秦始皇（游戲角色）”的宣傳詞讓玩家虎軀一震，“這不就是《萬國覺醒》的套路嗎？”
《文明與征服》游戲截圖
《萬國覺醒》是上海莉莉絲公司發行的SLG策略游戲，主打各國歷史人物如曹操、凱撒、源義經、腓特烈等角色的策略對戰游戲。
他們的廣告詞是“若古中國與古羅馬爆發戰爭，凱撒與曹操在戰場上相遇”。
這款游戲給玩家的價值，除了較為平衡的策略游戲機制，還有在游戲里各國玩家cosplay各國君主“互道晚安”的歷史角色感。“男人都想當皇帝征戰沙場”的美夢在這款游戲中得以實現。
另外，該游戲在國外享有盛譽，是中國游戲出海典范。2020年9月23日國服上線，目前TAPTAP評分6.8，iOS策略游戲排行24，且還在繼續投放廣告。在海外大受歡迎的《萬國覺醒》，國服卻遭遇了來自國內同行的激烈競爭。
作為對手，《文明與征服》目前評分TAPTAP評分7.1，iOS策略游戲排行第4。
游戲門戶媒體游戲寶對比了兩者的玩法和氪金程度，進一步可以總結兩點：第一，玩法基本相同，但《文明與征服》更偏向《三國志戰略版》；第二，《文明與征服》對于平民玩家比較友好。
游戲機制上，比如城建速度，主城等級等氪金上線較低，日常抽卡比較實惠，“只要開箱子，基本都能得到”，“ 勢力值只要你基礎搞得好”。對比《萬國覺醒》，該文章只說了一句話，“《萬國覺醒》不充錢根本上不去。”
騰訊帶著SLG鼻祖微軟征戰《重返帝國》，靠大IP和強大的技術實力分一杯羹；4399的《文明與征服》，保守的氪金戰略和相對公平的游戲氛圍給了平民玩家在游戲里當“秦始皇”的勇氣；同賽道中《三國志戰略版》一直穩定輸出，為靈犀互娛賺到了第一個10億美金，全球銷量突破5000萬；網易《率土之濱》老而彌堅，至今仍在榜上，且在日本、東南亞市場名列前茅；騰訊的航海題材策略游戲《大航海時代：海上霸主》、網易的深度策略SLG手游《洪荒文明》均已拿到版號，蓄勢待發......整個SLG策略游戲賽道，正在對《萬國覺醒》形成圍剿之勢。
曾在2020年國內游戲出海收入榜拿到第一的莉莉絲，在今年最新的排行中屈居第四，說明其海外市場日漸飽和。
但嚴重的問題是，過去墻外開花墻內香，出口轉內銷的模式變得漸漸不適用。
國內游戲市場的激烈競爭之下，國外流行的國產游戲“回國”后也成了問題，海歸變海龜的例子并不只有莉莉絲一家。
七麥數據顯示FunPlus的《阿瓦隆之王》，在國內iOS策略游戲榜中僅排名75，在免費游戲總榜中排到了418,和《萬國覺醒》成了難兄難弟；《英雄聯盟》手游在海外先上線一年，成了出海市場最受歡迎的MOBA游戲之一，但是回到國內幾個月后卻迎來了游戲人數減少、熱度下滑的窘境。
是水土不服還是競爭對手太強？
擺在包括莉莉絲在內的上海F4面前的，不僅僅是他們擅長的出海市場和國內市場不同的淺層問題，還有一些更深層的原因。
陷入吐槽局的上海F4
壹娛觀察去年曾在《米哈游疊紙莉莉絲鷹角，游戲業“上海F4”向何處去？》提到，米哈游、疊紙、莉莉絲、鷹角這四家所謂的“上海F4”面臨的三個問題——創意問題，游戲引擎，國際化與本土化較量。
如今一語成讖。
出海成功的莉莉絲們面對本土市場一籌莫展，本土化不給力；
依賴于Unity引擎的米哈游，面對使用畫質更好的ue4的《幻塔》，部分玩家開始抱怨《原神》畫面比較糊......
但最可惜的其實是疊紙游戲。
疊紙游戲創意缺乏，旗下《暖暖換裝物語》《暖暖環游世界》《奇跡暖暖》《閃耀暖暖》和《戀與制作人》全部押注在一個換裝女性向賽道，因為過于氪金，現在被玩家叫做“狗疊”，又因為游戲品類過于單一陷入了市場增長放緩和政策嚴控的兩難境地。
觀研天下研究報告《2021年中國女性游戲市場分析報告-行業深度分析與投資前景預測》顯示，女性向游戲目前面臨從業者短缺與政策嚴控的雙向威脅。2021年8月騰訊旗下女性向游戲《光與夜之戀》宣布禁止未成年登陸，引起行業震蕩。
有新聞報道，一名13歲玩家在疊紙女性向換裝游戲《閃耀暖暖》中充值消費近5W，被其媽媽肖女士發現后，通過媒體的方式進行維權。值得注意的是，這名玩家是一名小男孩兒。
隨著越來越嚴格的未成年保護法令被執行，類似事件會越來越少，但也應當看到，疊紙目前的尷尬局面。
與此同時，女性向游戲玩家達到3億人，四年內增長了30%，增速放緩見頂。留給疊紙的機會不多了，亟待轉型。
與米哈游、莉莉絲、疊紙這些小巨頭相比，成立時間最短的鷹角反而樹小不招風。
中國音數協游戲工委公布2021游戲十強年度榜上，體量和資歷尚淺的鷹角和完美世界、波克科技（主要作品是捕魚棋牌類休閑游戲）共同拿到了“優秀創新企業”獎項。與完美世界和波克科技主要在底層系統和運營方面的創新不同，鷹角的創新主要是在玩法上。
“由于我們的游戲玩法和視覺表達都有較強的自我風格以及較高的質量，也在上線的時候獲得了AppStore的特別推薦。它是一個由策略、塔防、RPG相結合的玩法，是采用Unity開發的，同時考慮到技術的實現，我們采用了2D和3D相結合的表現形式。”
上海鷹角網絡聯合創始人海貓在Unity技術分享會上分了《明日方舟》的開發過程，他認為“玩法融合”與技術實現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過程，其中游戲玩法和視覺表達是他們比較注重的點。
鷹角網絡的技術負責人說他們剛開始團隊只有四個人，要做2D和3D的融合，其中有很多取舍。他們創新的地方在于如何把2D紙片人做的像3D畫面。
如果沒有Unity，從零開發，這是不可能的。但話說回來，全球40%以上的手機游戲公司都在使用Unity，但能做到全球累計收入突破7億美元的公司屈指可數。
游戲畢竟是一個創意行業，如何用好技術，比技術本身更重要。
《崩壞3》《明日方舟》的資深玩家顧小土（匿名）告訴壹娛觀察，“過去國產游戲市場都在擺爛氪金，不注重畫面人設故事背景世界觀。上海F4這一批在15年之后的新公司，只要稍微在人設故事畫面上努努力，就能大賺特賺。中國玩家太可憐，好游戲進不來，主機停了10年，質量稍微好點的游戲，我們玩家都能把他捧到天上。”
但是，這家掘金程度如此之高的游戲，如今卻依然只有《明日方舟》這一款游戲。
2021年底，鷹角還“不務正業” 創建了音樂品牌“塞壬唱片-MSR”、周邊品牌“朝隴山”、服裝品牌“一拾山”，甚至與其他服裝品牌合作，制作聯名服裝。從公司業務來看，IP開發周邊撈金并未有什么不妥，但在一直追隨他們的玩家眼中，有些恨鐵不成鋼。
《明日方舟》這款游戲自開服以來合計流水超過了55億人民幣，保守估計能夠到手的現金也有20億上下。
玩家靈魂泉在知乎發帖質問道：
“可是yj（鷹角）拿這些錢干了什么？都兩年了，連一款平面2D小人游戲都沒整明白，那么多理應可以做的地方，比如全劇情語音、全人物動態立繪+皮膚liv2d立繪、表情差分、更多的人物劇情和小篇外、完善的劇情動畫，還有很多很多，這些對于一個流水這么高的游戲要求并不高，鬧到現在，在這次夏日活動，它直接擺爛給你看了：我就是爛，我就是不把錢投入到開發產能，我就是要圈錢！”
“如果不做新游戲那就是貪。”玩家韓1243直截了當說道。
上海F4終須自身更硬
回過頭來看，上海游戲F4面臨政策嚴控、競爭對手、自身劣勢三個層面的問題，其優勢是抓住了二次元萌芽、高品質游戲的時間窗口，同時有效利用出海戰略和游戲飯圈化，還有新的渠道優勢，如直播短視頻、游戲論壇、社交平臺等。
另外，目前的上海F4面臨的根本問題是其自身研發實力較弱，不同賽道的先發優勢消失，時間窗口關閉，同時需要面對國際市場萎縮和中國市場競爭激烈的現狀。
他們手里能用的牌現在不多了——
1、游戲飯圈化可能是一張牌。
比如在社交軟件上，對于米哈游、疊紙、鷹角等產品的討論氛圍和粉絲群體是傳統游戲公司不具備的。如果是騰訊、網易、完美，他們的粉絲通常是“先罵為敬”，游戲做的好是應該的，做不好就是“用腳做游戲”，等著成為眾矢之的口誅筆伐；而上海F4不同,在飯圈內部他們爭斗的再厲害，一旦外人說不好，他們就會群起而攻之。飯圈化是這批新公司的一個新特點。
2、另一張牌是他們對游戲內容本身和玩家群體的理解要高于傳統游戲公司。
傳統游戲公司更注重直接的數值PK、道具、抽卡等爽點，而很少關注游戲環境本身的價值，F4則不同。
比如米哈游CEO蔡浩宇認為“美景”是一種普世價值，也是一種游戲價值。
2021 GDC游戲開發者大會蔡浩宇演講《原神：打造一個動畫風格的開放世界》
蔡浩宇認為，米哈游并沒有延用科幻風格的世界設定，給人硬核感，而是制作了瑰麗無比的幻想世界，追求純粹之美。
蔡浩宇說，“全人類對美景的感受都是相通的”，美景是一種普世價值。通過動畫風格的美術更容易傳遞文化多樣性”，比如，他們在游戲中以中國傳統美景為原型設計了璃月城邦。這樣的城邦，《原神》中有7座，目前上線了3座。
正是以米哈游為代表的上海F4，將原本游戲公司應該做好的場景、故事、人物抬上了一個臺階，傳統公司在這個領域的貢獻乏善可陳。而對游戲審美層面的理解，除了主創，誰都沒有能力去把美做進游戲中。
2021年6月，上海市印發了《上海市戰略性新興產業和先導產業發展“十四五”規劃》通知。通知中將以游戲為代表的新興數字產業納入到六個重點扶持產業之一。平心而論，上海F4的誕生離不開當地政策支持、玩家關注。
但這距離做好一個款游戲還遠遠不夠。
五年前，這四家公司中有的只有四五個人擠在出租屋里搞研發，有的陷入侵權風波找不到方向，有的剛出校園還不知道未來在哪里，只有對游戲藝術的一腔熱血。
五年后，有的成為知名獨角獸，有的出海游戲收入第一，有的拿到大獎，有的賣起了手辦......當他們都有錢的時候，在研發上卻懈怠，在產業鏈上沒有深入，新游難產，靠老游戲一圈到底，好像都忘了當初他們的成功，正是因為比傳統游戲公司的產品好了那么一點，多努力了一分。
現在他們正在成為新的傳統公司，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如果最終面對新的市場政策變化失去了市場敏銳度，只能繼續令玩家惋惜。
1994年，IT公司老板托尼·古德曼對著一群碼農喊道：
“喂，你們有誰寧愿做游戲也不想當碼農？”
這些受夠了編寫枯燥的工廠管理軟件的碼農，轉身制作了《帝國時代》，為微軟開啟了PC游戲市場貢獻了一份力量，也成為了未來SLG乃至MOBA游戲的奠基者，如今已經出了第四代。
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游戲。愿上海F4放下茍且，開發更好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