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硬糖 謝明宏

編輯 | 李春暉

進門就有傭人接過你的包和衣服，熨帖地道一句：“老爺回來啦！”剛坐下，便接到慈善基金會的電話邀請出席。

如果延用大清律例，還能看到大太太和二太太同桌吃飯的奇觀。用餐期間，大兒子和三兒子又為某個項目歸屬而語帶機鋒。身為集團實際控制者的你，早已對一切了然于心，只等內鬼露出馬腳……

不瞞各位，在內地的懸浮豪門劇出現之前，硬糖君關于豪門的印象全部都是TVB家族劇灌輸的。韓劇《頂樓》里面drama的復仇、出軌、巧取豪奪，人家港劇早玩了個遍，通常還更有邏輯。

這也是為什么《家族榮耀》一出來，不明就里的群眾誤以為是TVB劇的原因。除了楊怡改名楊茜堯有點沒反應過來，李彩樺（咱們熟悉的艾莉）、張智霖、黃浩然、郭政鴻都是中國香港演員。馬家老爺的飾演者于洋，還演過《宮心計》里劉三好的爹，不知道看到女兒閨蜜“姚金玲”變成馬家媳婦，會不會有幾分眼熟？

不過，《家族榮耀》實際上是優酷和寰亞傳媒聯合出品的，跟TVB的關系大概就是看起來像。而且只要看上三兩集，就會發現該劇和傳統TVB豪門劇有顯著的風格差異：TVB一棟半山別墅上演了N家豪門往事，家族成員吃飯都擠擠的。到了《家族榮耀》里，住得是更寬敞了，但空曠的背景也少了面面相覷的壓迫感。

爭斗不吸睛，妝發很出戲，配置不富麗，難道TVB曾經的《溏心風暴》《珠光寶氣》等豪門劇真的后繼無人了？

甄芯養胎，這熱搜誰買的？

久違的豪門題材，《家族榮耀》槽點不少。咱就是說，北歐風不太適合豪門劇，李彩樺染一個枯草黃也很難相信這是選美亞軍的審美，張智霖的圓臉配二八分小塌頭活像“中年旺仔”，說是豪門但第一集結婚用的首飾擱小紅書都沒人點贊。

尤其是“甄芯拒絕辭職在家養胎”這微博熱搜，更是把錢用到“刀背”上的代表。這個情節根本不出彩好嗎？！放在劇中都不是最高能的，更不用說沒看過劇的觀眾壓根不知道甄芯是誰了。劇宣出來走兩圈，是不是最近被降薪借機報復？

“熊黛林給楊怡下跪”、“艾莉和姚金玲成為好姐妹”、“李彩樺再度上演回家誘惑”、“艾莉BB沒了”，哪個不比養胎更炸。宣發應該好好補課，了解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是什么，想從豪門劇里獲得什么？別光琢磨什么女性社會話題的政治正確了，蹭不上，別蹭。

經典套路永流傳，一字記之曰“撕”。兄弟撕繼承，婆媳撕面子，妯娌撕地位，正室小三撕男人，競爭對手撕商戰，總之翻天覆地狗血雞毛齊飛就對味了。《家族榮耀》觀感古怪的原因，主要是人物矛盾不夠突出，話語碰撞不夠激烈。

選美冠軍甄芯（楊茜堯）和亞軍賈洛儀（李彩樺）同時加入地產豪門馬家，成為二少奶和三少奶。然而剛進家門，馬家三兄弟就面臨行賄指控。為了替大哥、三弟頂罪，馬家二少馬耀祖主動承擔一切，鋃鐺入獄。

看似三子奪嫡告一段落，實則馬耀祖對一切仍有布局，安排妻子甄芯成為集團CEO。在馬家男人普遍比較笨的情況下，劇集的內斗格局變成了《馬家太太們的戰爭》。大少奶采薇（熊黛林）是浮于表面的壞人，洛儀懷著報復馬家的計劃，而甄芯一直在等待黑化。

“姚金玲”本來最適合奸妃的角色嘛，演起好人太不得勁了。為了求甄芯放過娘家一馬，大嫂采薇還給甄芯跪下了。試想，在扶起對方后姚金玲來一個意蘊深藏的微笑，得多精彩？然而真實劇情時，甄芯壓根不和大嫂爭吵。倒是她發現耀祖出軌還有私生女選擇原諒時，有點“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的菩薩修養。

張智霖飾演的馬家旁支展鴻，本該是努力搞事業的反派，卻因為愛上甄芯畏手畏腳。編劇顯然是《甄嬛傳》忠粉，展鴻在調查父親死亡真相時，知情人說：“馬先生綁架了馬先生”。集團有個地產項目，居然叫“朧月二期”。后面如果耀祖發現展鴻喜歡甄芯，會不會逼老婆給他喝毒酒？

一個好女人（甄芯），一個壞女人（洛儀），一個蠢女人（采薇），《家族榮耀》的這臺戲并不出彩。但好在殘留了豪門劇基礎元素，節奏夠快能勾著你邊喊“太土”邊一看再看。懸念如馬老爺年輕時拋棄了洛儀的媽媽，洛儀卻嫁給馬家三少，應該不至于有血緣那么狗血吧？

豪門劇，這些食材請備齊

大概內地群眾的生活水平逐漸攀升，特別是又有了社交網絡，豪門的日子不再那么遠離日常，影視化的有錢人也就慢慢露出馬腳。以前《大時代》《創世紀》怎么拍怎么信，到了《流金歲月》將信將疑，最后一波繁榮是《溏心風暴》和《珠光寶氣》，強弩之末的《名媛望族》輝煌已不如往昔。

最搞笑的是《溏心風暴》，第一部賣鮑魚致富，頗有點《獅子山下》的港人傳奇意味；第二部賣月餅，最后做成了中國香港特產，也算是手藝創業的褒獎；第三部賣奶茶，真是越來越接地氣了，但又不是喜茶那樣的互聯網營銷爆款，讓人大跌眼鏡。不過，豪門之澤三世而斬，還挺符合經濟規律的。

普羅普在《故事形態學》中說：“神奇的故事不僅有它的多樣性，五花八門且五光十色。更在于它的重復性如此驚人，故事單一。”TVB的豪門劇在主題選擇、情節設置、人物塑造等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敘事模式，絕對是成熟化的類型創作。

首先，主菜必須是豪門恩怨和復仇之戰。《大時代》就很典型，故事圍繞丁家與方家兩代人的恩怨情仇展開，仇恨支撐了整個劇集發展。此起彼伏，直到一方徹底失敗消失才終止。《家族榮耀》之所以單調，就是因為十幾集過去了，除了馬家根本沒有像樣的對家豪門出現。人物有群像，豪門無群像。

其次，熱菜得來點家族內斗和親人反目。《創世紀》里方孝禮、方孝勤，《笑看風云》包文龍和潘朗清，《天地男兒》中的徐永邦和徐家立等經典家族劇中，都演繹出兄弟反目的沖突。《珠光寶氣》里的賀峰、賀哲男父子甚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賀峰為達目的不惜一度犧牲兒子。

第三，涼菜離不開波譎云詭的商戰。TVB豪門劇中變幻莫測的商戰很多時候是圍繞金錢與情感的糅合、利益雙方的生死較量展開的。《溏心風暴2》里，最后是女兒鐘嘉欣反水母親米雪，才讓正義的一方在股份上逆襲反派。

《創世紀》里則有不少充滿智慧和技術含量的商戰，金句幾乎是血淋淋的。“你看外面的大樓，我敢說十棟有九棟是騙回來的，就看你是做騙人的那個還是被騙的那個！”霍景良教年輕人做事的話，完全是中國香港百年經濟發展的濃縮精華。

當然，最后但卻并不是無關緊要的，給豪門里的人來一些情愛。《天地男兒》中，好友羅子鍵與葉承康同時愛上了方巧蓉，是典型三角戀。張雪凝、徐家立、葉曉冰、羅子健的四角愛慕關系，更易展開深度的心理描摹。還有《珠光寶氣》里的三姐妹，成年人面對金錢的情感抉擇更有劇作張力。

內地豪門簡史

70年代TVB已經在探索豪門劇的拍法，《狂潮》是奠基之作，《家變》首播期間的收視率更是高達90%以上，這在破2%燒高香的當代簡直難以想象。該類型真正開始成熟，則要等到90年代的《大時代》和著名的“天地三部曲”——《天地男兒》《天地豪情》《創世紀》。

可見，一個類型劇的成熟是需要十幾年以上的摸索積淀的。內地豪門劇最終未成格局，或許是因為政策的收緊，在經歷最初原始生長階段后突然被腰斬。早期的《真愛之百萬新娘》還是拍得有模有樣的，后來的《夏家三千金》《回家的誘惑》《愛的階梯》至今讓人留有印象。

《真愛之百萬新娘》“包辦婚姻遇真愛”的套路，現在看來是過于陳舊了。但是苦命女主、搞事反派、糊涂家長、攪屎棍小叔、公公當裁判的人設，還是抓住了家庭內部矛盾精髓的。

糟粕的思想內核是，在王家遭遇經濟危機從豪門變成破落戶時，身為媳婦的袁詠儀不離不棄照顧公婆，并為家族東山再起蓄力。平民女性必須全情付出，才能贏得豪門的真正尊重。這部劇的第二部《百萬新娘之愛無悔》雖然收視仍高，但72集的篇幅不免冗長乏味。

兩部《百萬新娘》的編劇簡遠信，雖是臺灣省人，卻以一己之力包攬了內地豪門劇的半壁江山。比如著名的《回家的誘惑》，雖是翻拍，妙筆不少。林品如嫁入豪門受盡婆婆虐待，被小三艾莉設計趕出家門，最后華麗歸來完成復仇大業的故事至今仍是內地豪門劇的里程碑。“怎么穿了品如的衣服”、“你好騷啊”、“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等金句，都是不需要解釋的劇梗。

老簡曾一語破的：“大家已經沒有耐心滿滿看戲了，而是需要刺激，短時間內快速刺激觀眾。”內地的豪門劇誕生之初，就在走短平快道路。可惜生不逢時沒趕上短視頻爆火這幾年，不然分分鐘刷屏。

其實在《夏家三千金》和《愛情真善美》里，已經可以看到內地豪門劇的敘事創新了。四個主要的女主角，她們對感情和生活有不同的價值觀，最終也得到了生活予以的結果。紛繁復雜的故事情節，不乏有時代巨變下女性思維的轉變。

狗血程度方面，《夏家三千金》已經有了《頂樓》的瘋魔前兆。比如友善以真真安危要挾，讓皓天替真真喝毒酒，皓天毫不猶豫喝下，真真也嫌口渴撲過去喝下一杯。這時的友善說了一句凡人腦回路絕想不到的臺詞：“為什么我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這種至死不渝的愛情？”

上次這么深刻的愛情闡釋，還是在瓊瑤的《一簾幽夢》里。“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紫菱失去的可是愛情呀！”TVB已經對豪門題材棄之不顧，內地將要突破時突然啞火，豪門劇這門手藝真要失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