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訪嘉賓：浙江大學管理學院教授郭斌
采訪記者：界面新聞記者葛韻飛
文字整理：徐安哲

記者：郭教授，非常感謝您今天可以光臨我們界面資本論壇。前面您的演講中提到創新對于一家企業來說非常重要，但是創新往往意味著很大的風險，您認為當面對創新的風險以及對于創新的需求時，企業應如何平衡？

郭斌：從企業的實踐來說主要是從兩個角度，第一，采用組合管理的策略，對于公司不同類型的業務采用不同的方式來管理，面向未來的業務跟面向現在的市場業務需要通過組合的方式來對沖風險，這是第一方面。

另一方面，對面向未來機會的培育型、成長型的業務，管理的方式和策略是跟傳統業務不一樣的。譬如說有些公司，像騰訊，在開發新的業務時會采用平行的開發模式，允許多個團隊針對某種業務進行內部競爭。這樣的做法其實跟傳統的管理有很大的區別。有些公司可能會利用不同的市場分析手段捕捉市場需求，因為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是不知道新型業務的未來市場是在哪里的。這一切表明，我們需要用不同于傳統管理模式的策略來管理業務。

記者：您認為對于創新型的業務，是產業政策扶持更重要，還是公司的底層機制設計更重要？

郭斌：這個問題取決于從兩個方面，第一，到底是從產業的視角來看這個問題還是從企業的視角，第二，跟企業的發展階段有很大的關系。

一般我們會認為，在企業發展的早期，政府的支持非常重要，因為創新存在著很嚴重的啟動問題，如果缺乏足夠的市場能力直接參與市場的競爭，會遇到巨大的問題，在這種市場失效的狀態下，政府采用政策來引導培育就變得非常重要。

另外，政府政策可以干預的環節是培育整個產業鏈參與全球的競爭，因為單個企業沒有辦法很好地實現這一點。但是只要不屬于這樣的情況，那么企業必然要依賴于自身，而且從長遠來講一個公司在全球競爭中的競爭力，最終還要依賴于內部的機制設計、內部的能力培養，過于依賴政府的資源和政策的扶持可能從長遠來說會有負面的效果。

記者：其實我們可以看到最近二十年，中國走出很多響譽全球的企業，包括華為、騰訊，但是這個過程中也會遇到一些阻礙和瓶頸，您怎么看待這種現象，未來還會有怎樣的連鎖影響？

郭斌：中國企業所面臨的全球化，要考慮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中國的公司融入全球化的過程中需要學習合規化管理，學習接受市場規則，這是中國公司在過去的發展過程中所忽視的。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的全球競爭進入了新的格局，存在著全球之間的產業博弈，甚至一些發達國家可能會動用貿易政策或者是其它更強大的手段來進行市場的壓制。

要擺脫這樣的壓制，中國企業面對的很大挑戰就是建立自己的能力優勢與技術的布局。在過去的二十年中只有少數公司意識到這個問題，比如說華為。很多公司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而且接下來從更長遠的發展來看，我個人認為來自于知識產權的市場壓制和控制以及全球的博弈，實際上比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貿易形式所發生的爭端要有更長遠的影響。

記者：對于中國大多數企業來說，情況并不樂觀，您認為未來中國有哪些行業會超越其它行業的水平，達到全球領先的地位？除了我們現在熟悉的電商、互聯網或者是機器制造這一塊，還有什么其它行業？

郭斌：我個人認為，未來中國能夠具有競爭優勢的行業主要是符合這樣的一些特點。第一，能夠有新興的機會抓住，比如說新能源，比如說新型互聯網商業模式的機會，這個領域對于后發者來說沒有成功成本，有更大的優勢。第二，中國龐大的本土市場規模，因為中國龐大的本土市場規模可以很容易讓本土的公司獲得影響力，對抗整個全球的競爭。第三，來自于中國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在一些產業鏈中建立更為完整和高效的供應鏈體系，從而支撐中國企業在本土市場甚至在全球競爭中的地位。因為全球的產業博弈實際上是相互之間滲透的過程，既有全球的價值鏈也有中國的價值鏈，中國的價值鏈融入到全球的價值鏈中，中國既可以利用本身的優勢，也可以利用全球價值鏈中的國際資源。我認為這三個領域是中國最大的機會。

記者：回到中國國內，您前面提到對于產業升級來說，配置的產業鏈是必不可少的。對于中國來說兩個比較大的地區，一個是上海——“上海+杭州”技術創新型的，還有是最近的通車的粵港澳大橋，將珠海與港澳地區相連。您認為這兩個聚焦點哪個地方更有可能成為中國的硅谷，成為創新的聚集地？

郭斌：我個人更愿意認為這兩個地方都具備著成為硅谷的潛力，但是它們的發展趨向可能有分差。從深圳和廣州、香港和澳門來看它們有個很大的優勢，是來自于本地制造鏈的完備性。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智能硬件和跟制造關聯的技術和產品服務形式的發展，可以充分依托這個產業的價值鏈來完成吸引更多企業的布局。對于上海和杭州，我們從一些數據可以看到，他們聚集了相當多的獨角獸、新興產業的企業，同時也聚集了相當多的比較大的電子商務公司。

所以我認為在杭州和上海更大的優勢是在于知識密集型的、面向服務的領域，會吸引更多的人才涌入，也會吸引更多的資本介入。我認為以后會成為多級的生態圈。

記者：每個地域的側重點不一樣，謝謝郭教授為我們分享您的觀點，再次感謝您今天光臨我們界面資本論壇，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