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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劉畊宏:困于“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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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劉畊宏:困于“烏托邦”

當潮水褪去,當關注回落,流量下滑的劉畊宏到底該怎么辦?

文 | 娛樂資本論 郭吉安

燈光就位,音樂就位,COS成“瘋帽子”的劉畊宏在鏡頭外做最后的準備。

“帽子ok嗎?會不會有點歪?”他伸手調整橘紅色泡泡假發上高高的彩色禮帽。厚重的全套禮服,蒼白的底妝,鮮艷的紅唇,一藍一紅的眼影和被涂成紅色的眉毛,涂滿濃重油彩的臉此時顯得有些嚴肅。

直到下一秒,工作人員示意入場,劉畊宏從側面沖進鏡頭,他呈現出一種高昂的狀態,“來大家為瘋帽子按按贊!”劉畊宏湊近鏡頭引導粉絲互動,“今天我們要和愛麗絲一起打敗肥油惡龍!”

這是3月25日昆山畊練村的劉畊宏跳操直播間。去年年末開始,劉畊宏嘗試在直播跳操中加入趣味換裝元素,并在今年固定為“周二變裝日”。此前,他穿過東北大花襖,cos過《龍珠》里的龜仙人、《魔童鬧海》里的哪吒、《瘋狂動物城》里的狐貍尼克……這一次,直播間主題為《愛麗絲夢游仙境》。

團隊曾糾結過扮裝太過會不會影響他跳操:長擺西裝外套,別在身后的狐貍尾巴,并不透氣的妝造和很多時候都會礙事的假發……劉畊宏堅持保留。他認為既然要做,就要扮得像。應對方式是加大動作:更高的抬腿,更用力的轉身和跳操時一次次將亂飛的假發撥開的手。

那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一周后的又一輪變裝日,劉畊宏COS的海王主題變裝會因為“穿著暴露”被平臺強制關播。他憤而發布微博:“跳得正嗨突然黑屏,理由是絲襪破洞、穿著誘惑..我的直播間一直傳播健康的正能量,都快4年了,我不是第一天直播啊 ”

這條回應被關播的內容下,有人力挺,“教練別氣,會一直追隨你的腳步。”但更多人發出質疑。“健身就好好健身,別搞些亂七八糟的!”“怎么變成這樣了?還是運動服好看!”

大量圍觀群眾對劉畊宏直播間的印象還停留在疫情期間。利索的短發,一身運動裝、周杰倫背景樂下激情跳操的教練團。彼時劉畊宏憑借《本草綱目》一戰成名,直播間有超過千萬“畊宏女孩男孩”同時蹲守。但如今三年過去,同時在線人數已經降到了100萬以下。

今年2月時,劉畊宏與合作的MCN機構無憂傳媒合同到期不續,賬號轉入其個人與巨星傳奇共同成立的公司天賦星球獨立經營。媒體報道下,“劉畊宏較巔峰時掉粉854萬”詞條沖上熱搜,引發無數討論。

這回,自然有網友把前后兩次話題聯系在一起。“辣眼睛!為了流量博眼球真是沒下限!”

有畊宏女孩在評論區解釋,“好好健身沒人看的,健身房一拎一大把,直播就是看個新鮮,搞點花活才有人關注。”

這也是外界看來劉畊宏面臨的最核心困境。當潮水褪去,當關注回落,流量下滑的劉畊宏到底該怎么辦?

日前,剁椒Spicy團隊前往劉畊宏工作、生活的昆山“畊練村”,嘗試尋找答案。

在畊練村的兩天里,我們前后與劉畊宏的一眾工作人員和他本人展開對話,參觀了他平日工作的場所、也近距離圍觀了他直播跳操的全程。兩天的探訪里,我們切實感受到這個團隊并不像一個專業化運轉的MCN機構,而更像一個強依附于劉畊宏本人旋轉的機器。

但核心的齒輪劉畊宏,并沒有走在一條大眾預想中的成名、經營、變現路上,在他的價值觀排序中,首先是教練,其次是藝人,最后是老板。緊緊圍繞他運轉的天賦星球,很難按照1、2、3的商業規劃去經營一個“頭部網紅”,他們的首要目標,是努力搭建劉畊宏想要的“健身理想國”。

“大眾對我們有很多好奇和誤解,我自己也很難表達清楚,”劉畊宏說,“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蠻清楚我要干嘛的人,不一定所有人都要明白,但我清楚就好。”

01 被“去掉”的頭部

和直播間以及無數綜藝片段中的狀態一樣,劉畊宏有種撲面而來的真誠。他會主動承擔寒暄氣氛的角色,哪怕這是一場以他為絕對主角的對話。

“有逛過畊練村嗎?感覺怎么樣?這兩天天氣很好,我努力忍住不去打球,明天要出發去跑馬拉松,所以這兩天特別不敢運動。”他自然開啟話題,并要求工作人員放一些音樂,“舒服一點點,我們放開了談。”

劉畊宏的精力充沛。除了每周二、四、日三次的跳操直播,最近,他新啟動了一檔音樂主題的聊天直播“畊宏的FridayNight”,排在每周五。還有日常的廣告拍攝、線下活動、綜藝錄制……從早到晚,劉畊宏和妻子VIVI的時間被電商團隊、內容團隊、商務團隊排滿。

劉畊宏的新音樂欄目“畊宏的FridayNight”

可對話中他始終始終保持著一種持續的“高能量感”,健康的作息和良好的運動習慣讓鏡頭外的劉畊宏比屏幕里更顯得年輕,去除了直播間中的打光和濾鏡,他有著清晰的肌肉線條和緊致的小麥色肌膚,眼睛明亮,微笑時眼角有自然的紋路,很難讓人聯想到他已經53歲。

“其實就像我微博上面和大家講的那樣,人家說我掉粉800 多萬,但其實是掉粉1000多萬,還說少了。還有媒體講我們矩陣的一個叫劉畊宏健康來了的直播間營業額不高,問是不是下滑?沒有,他一直都這么不高。大家會有這種疑問,是因為對抖音的生態不了解。”

劉畊宏習慣注視著人講話,講到開心處,還會起立當場表演,一人分飾多角還原起某個片段。這也讓他的回答總顯得坦蕩,并沒有外界想象中困于流量的掙扎和擰巴。

2022年時,劉畊宏的跳操直播間最高峰時曾有千萬人同時在線觀看,直播觀看人次突破5000萬,如今,其直播間場觀人數在10萬左右,平均觀看量在200萬上下,這背后,既有疫情過后跟跳熱潮的褪去,也是平臺“去頭部”指揮棒揮舞的結果。

團隊負責人特別認真的和我們談起,盡管劉畊宏現在的數據仍然還是平臺直播的頭部數據,但是大眾更習慣拿他最輝煌的數據做對比,試圖將他們框在流量下滑的話題中,可現在的劉畊宏很清醒,因為所謂“最好的時候”,本身就是對比得來的。

自直播爆火以來,劉畊宏的跳操直播間始終沒有選擇流量采買,而是靠粉絲流量和自然流量運營,團隊曾勸他考慮商業采買,但劉畊宏寧愿用這筆錢買直播間禮物送給粉絲。

同時,他也并未在自己的官方賬號進行過直播帶貨,抖音的工作人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找他開一次會,勸他啟動直播帶貨,但劉畊宏一直過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我在當教練的同時很難直接帶貨。其實我也很想分享。但是麻煩的就是這樣像是要賣東西給學生。我在心態上就變得很尷尬。帶貨需要講很多品類,講這些東西的好處。我會怕之后再告訴大家健康生活方式的時候,人家會覺得,你是不是要賣東西了?”

這種心態由來已久。過往在臺灣發展時,劉畊宏的很多朋友都說過他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人,所謂的照顧,指的就是花錢。他在陪同圈內朋友健身塑形時,被要求推薦一些適合減脂吃的食物,劉畊宏甚至不好意思讓朋友花錢購買,而是會直接贈送。“沒辦法,我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就會覺得不怎么好意思。”

早年的劉畊宏與周杰倫

于是,對于平臺而言,劉畊宏以直播跳操為主的內容直播間在公域能夠取得的流量愈發有限。“我就成為了被去的頭部。我已經接受這點,不在乎流量了。”劉畊宏笑道。

不是沒有過焦慮。三年前,劉畊宏首次發現直播間同時在看人數掉到了百萬以下,他一下子覺得很恐怖,發起了火:“我們怎么會變成同時在線只有七十萬人?”一下播,他就不斷的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完全無法接受。

“疫情過了,很多人不再跟著跳了”、“雖然只有70萬人在線,但你依然是抖音里的TOP,我們的抖音跳操回放賬號,每一條都有幾十萬播放”,當時的團隊人員給出了一堆的原因開解勸慰。但劉畊宏仔細研究后發現,這是綜合所有,包括平臺機制、他個人選擇等在內的結果。

于是那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為掉粉、流量下滑而發脾氣。劉畊宏意識到,下個月這個數字可能會變成60萬,然后可能會是50萬,甚至是如今的10萬都不到,他開始反過來安慰工作人員,讓大家不要擔心,“這么多年還能有這樣的數據已經很棒了”,劉畊宏拿著抖音團隊和他溝通時的話術鼓勵團隊。

“你不能因為冬天要來樹會掉葉子而在春天感到難過。我的直播間不是一天變成這個樣子,我看著它一步步變化,心里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劉畊宏說。

02 聽勸的“藝人”和固執的“網紅”

雖然包含直播電商等業務,但劉畊宏的公司天賦星球更像一家傳統經紀公司,在工作過程中,管理團隊十分扁平,是否參加活動、是否愿意做電商運營、自研品牌上新……一切事務都需要劉畊宏和VIVI同意才能向下推進,整個公司的業務也圍繞劉畊宏一家打轉。

生活中,劉畊宏是個物欲不高、非常重視家庭的人,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身心靈健康快樂”。當流量浪潮退去,他安之若素,便希望能節奏慢一些、多一些自己的時間,陪伴小孩,和朋友見面,過好生活。

劉畊宏一家

但這種好心態并不是團隊里每個工作人員都能具備的。“跳操直播間的內容團隊干了三年,大家看著他流量暴漲,場觀千萬再到現在,不可能不在乎數字,不管是10萬、8萬還是5萬,這些數據對大家來說是安全感的保障,”劉畊宏商務負責人告訴我們,“大家就還是想做點什么,想盡可能多試試。”

好在對于大多數工作人員來說,劉畊宏是一個非常“聽勸且護短”的老板。

團隊負責人會直接PUSH他:“你不是一個人單打獨斗,圍繞著我們的各種業務有近百位員工,他們需要更多的物質獎勵,更多實打實的東西。”

于是,在不違背底線的前提下,劉畊宏積極嘗試和團隊一起想辦法,整花活,研究怎樣能把直播間做得更好玩一些,“求新求變”。

一方面,他嘗試在專業的健身內容領域進一步拓展,開啟減脂塑形課程、創新健身操品類、通過矩陣號直播間啟動回放,并邀請畊練團其他教練成員以在線直播的方式填滿更多時段。

另一方面,為了提升娛樂效果,去年年底,劉畊宏開啟變裝跳操嘗試,“我們希望給大家更多趣味的、有意思的內容,進一步適應平臺節奏。”今年年初,《哪吒2》上映時,相關主題換裝跳操的場觀一舉突破當月記錄,也給劉畊宏和團隊帶來了不小的鼓舞。

今年,他還把一檔和好友唱歌的節目也搬回了抖音。原本這檔節目被劉畊宏放在小紅書,更像一片自留地。他的唱歌時段,會有很多的人生感悟輸出,希望能邀請朋友一起唱歌、談天。但出于流量和個人IP塑造的邏輯,團隊建議他挪回抖音,劉畊宏最終照辦。

“但我有和大家講,我還是希望不止是為了流量。之前在小紅書,我可以唱完歌后和請來的朋友聊 5- 10 分鐘的天,分享很多個人的想法,來的人也會很舒服。但到了抖音,節奏需要加快,團隊希望我們多唱歌吸引新人進場、多引導粉絲互動,抓住更多自然推薦流量。”當下,劉畊宏還在嘗試摸索個人表達和平臺偏好之間的平衡。

“我總歸還是想花心力做我想做的東西,這樣才能比較長久。”他對著我們攤手。

身邊人都覺得,劉畊宏是個自驅力很強的人,在真正熱愛的事情上,能夠爆發出驚人的動力。以跳操為例,2022年走紅時,吸引很多人的便是劉畊宏在直播間呈現出的昂揚生命力。他可以能量滿格地在跳操的同時不斷喊話鼓舞觀眾,始終保持活力。

如今三年過去,每周固定的三場跳操直播中,劉畊宏依然保持著高亢的狀態。當前,各地文旅局熱衷于邀請劉畊宏參與活動,他也常輾轉于各地,啟動巡回健身嘉年華。每次活動現場,他都身負跳操或是跑步等體力任務,需要引領現場成千上萬的觀眾一起動起來。

但在固定的線上直播啟動時,哪怕前一天跑了馬拉松、爬了山,甚至剛下飛機處于高強度工作的間隙,但一到直播間內,劉畊宏的精氣神就一下都冒了出來,完全沒有疲態,可以對著鏡頭一直說個不停,不斷逗大家開心。

“線下活動的時候很多畊宏女孩男孩會來和教練聊天,講跟著他跳操對自己生活的積極影響,激動起來一聊就是好久。教練從來沒有不耐煩,他真的相信并且熱衷傾聽別人的故事,他骨子里把推廣健康生活當信仰。”團隊負責人說。

因此,對于整個團隊來說,劉畊宏直接帶領粉絲運動、和粉絲溝通的直播跳操是所有工作中最重要且不可取代的,其他一切都要讓步。

“有時候想想其實每周三次直播,直播加上直播的準備工作,占用了藝人很多的時間,真的限制蠻大的。如果沒有這個,能干很多其他事,比如綜藝和活動等等。”相關負責人感慨。

此前,《披荊斬棘的哥哥》連續多季邀請劉畊宏,但始終未能成行,最關鍵的原因就卡在了檔期。這一錄制橫跨四個月的綜藝每次錄制三天,再加上練習舞蹈的時間,將極大影響劉畊宏的跳操直播。

“很多人問我說,那你是喜歡演戲、唱歌還是教健身?所有我都很喜歡,但教健身這件事情,是我覺得我的人生最有價值的事。”劉畊宏說。

03 商業逆行者

劉畊宏的軸在商業變現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直到今日,他都是大量MCN機構口中的“神奇案例”,無論是飛快的崛起速度還是龐大的個人流量積累,又或是走紅后不直播帶貨的個人選擇,無數人鉆研他、想復制他,并為他“錯過了更大規模的變現”惋惜。

但劉畊宏從不這么覺得。“在過去很多年的時間,我沒辦法通過健身賺到錢,但我就是喜歡。后來一夜爆火賺到錢了,300多個廣告找過來,我全都拒絕了。真要惋惜,那時候就該惋惜。”

無數人都對劉畊宏在最初走紅時在商業上的克制而疑惑,但在他看來,那更像一場偶然事件下的必然選擇。

2022年時,他剛與無憂傳媒簽約不久,雙方經過了一段完全不成功的帶貨嘗試。劉畊宏無法適應美妝賽道的選品和直播間的叫賣式推薦,原本熱情、積極的他坐在鏡頭前開始變得痛苦;曾經打造過無數個紅人的團隊也無法在他身上復制經驗,直播投流的增粉效率變得極低。

“我也想讓大家業績好一點,但真的沒辦法做到。那時候團隊說800萬是抖音一個比較好的帶貨主播的粉絲基數。我就決定別再浪費大家的錢和時間,回去跳操漲粉。帶貨6個小時漲幾千粉絲,但我跳一次操就能增加2萬粉絲,如果一個禮拜我跳五次,就是10 萬,一個月就有30萬。我當時的目標是一年先突破 500 萬,明年沖著 800萬努力。”

于是,劉畊宏和妻子VIVI一起從無憂的專業直播間回到上海的家里,在客廳支起了手機架和喇叭,跳起了健身操。誰知道沒跳多久,洶涌的流量便席卷而來,直播間內一下子涌進了十萬人,然后迅速變成百萬、千萬。

艱難的疫情階段,大量被迫居家的網友來到他的直播間跟跳,畊宏女孩一夜間蔓延至大江南北。曾經以年為單位的目標瞬間實現,劉畊宏創下了一天漲粉1000萬、一周內漲粉5000萬的記錄,至今抖音仍無人超越。

伴隨上億觀看人數而來的還有洶涌的廣告商,鋪天蓋地的電話和商業合作邀約來襲,封城難以抵消品牌的熱情,人人都想搭上這輛流量快車。

按照健康生活的標準,劉畊宏在拒絕了碳酸飲料等大量含有添加劑的食品品牌后,還有很多汽車、3C、服飾大牌可供選擇。但品牌樣品都因為上海封城而被隔離在外,沒法親身體驗的情況下到底能不能接商單?廣告又該怎么打?劉畊宏很是猶豫。

合作品牌都呈現了高度的寬容,某汽車品牌直接表示:“劉教練,您在家用手機拍攝就可以。我們提供腳本,不用特別復雜”,并給出了足夠誘人的報價。

“說實話我也想接,也試著拍了。我和我老婆舉著手機弄了一整天,但出來的東西我覺得不行。別人給的金額也不低,拿出那樣的東西我自己心里過不去。可想要再好,那就要占好多的時間,那我直播間怎么辦?屏幕對面千萬等我的觀眾怎么辦?我的精力實在無法兼顧。”劉畊宏道。

那段時間太過特殊,面對觀眾洶涌的熱情,劉畊宏感到了史無前例的責任感,他一周直播五場,其他時間需要不斷排練編新操。家中的小朋友在屋里上網課,為了不影響孩子們,劉畊宏鉆進衛生間,把音樂開到最小,一遍遍琢磨合適的動作,專注于健身這件事。

工作人員不是沒有勸過他,“如果怕耽誤的話,少接一點可不可以?”合作方也多次找他,“真的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了,這次幫幫忙行嗎?”

但劉畊宏的決定是統一拒絕,“那時候我身邊只有家人,一切都只能自己來。不是多和少的問題。而是我的心思不能去想廣告和錢,我沒辦法一邊琢磨這個,一邊研究全民健身。”他親自打電話給合作伙伴道歉,并給出承諾:“等到解封之后、團隊可以匯合在一起,我一定全力配合。”

于是,直到6月初上海解封,劉畊宏在走紅后的2個月黃金時間內,沒有接一則廣告,他拒絕的合作金額總數,堪稱是一個“天文數字”。

“就沒有哪一刻猶豫或者后悔嗎?”我們問劉畊宏。

“猶豫過,所以也嘗試了,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其他的嘛,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從來不會后悔。”

04 關掉那扇爆品的門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劉畊宏拒絕商業化。相反,他所在團隊的商業嗅覺十分敏銳。除了劉畊宏和VIVI的商業代言和品牌推廣,還涉及包括自研食品品牌愛吃鮮摩人、自研服飾品牌VIVICYCLE的運營推廣。

大眾最關注的直播帶貨側,盡管劉畊宏本人沒有嘗試在其個人賬號開展帶貨,但圍繞其個人IP打造的一系列矩陣直播間均啟動了不同垂類的帶貨嘗試。

“從2023年起啟動矩陣化直播間打造。我們會在不同垂類的旺季設置目標,三個月內沒有達成會關停。迄今為止,矩陣直播間做了七八個,目前還剩下的劉畊宏健康來了主直播間、主打酒旅賽道的劉畊宏我們eye旅行、面向親子賽道的劉畊宏孩子來了、服飾賽道的劉畊宏畊美麗都圍繞劉畊宏IP采取常態化日播,是跑出來的、銷售額較為穩定的直播間。”劉畊宏直播團隊負責人告訴我們。

在日常運營中,有時劉畊宏和VIVI會與品牌合作打造內容專場,在對應的垂類直播間進行品宣類直播。VIVI本人也經常在服飾、親子等品類上親自出鏡帶貨,是直播間的人氣空降主播。

目前,這些直播間中銷售數據最好的是“劉畊宏健康來了”,粉絲量1100萬左右,月GMV在750萬-1000萬,已屬于運動健身賽道的頭部賬號。但對應劉畊宏本人的影響力和粉絲量級,這樣的數據在很多人眼中“并不夠好”。

“核心原因還是我們不愿意賣平臺的爆品。”劉畊宏清晰的知道原因。

作為一個將“健康生活”掛在嘴邊的人,劉畊宏篤信好的生活方式要靠身體力行的分享,而不是作為一種人設。

他很少熬夜,幾乎每天都堅持在10點前入睡,能在家吃飯就不去外面吃。在忙碌的工作日程表中,他會每天拿出固定時間做健身運動——畊練村直播辦公樓的四層,有一間專屬于劉畊宏的巨大健身房,他喜歡泡在那里,經常拉著VIVI一起去練。

在飲食上,他并不主張節食瘦身,而是強調“吃得健康”,在劉畊宏的標準里,健康指的是盡可能自己做飯,吃有機食品和天然食品,還原食物原本的風味,拒絕食用含有食品添加劑的“垃圾食品”。

這份要求不止用于個人。為了做到“知行合一”,劉畊宏要求旗下所有矩陣直播間都需要按照他的健康標準選擇合作品牌,這也意味著,只有不含化學合成劑,“配料表干凈”的品牌,才能進入直播間。

按照這一標準,絕大多數的零食、飲料、烘焙調味用品和抖音直播間內頭部的酸辣粉、螺螄粉等預制食品幾乎都無法登上劉畊宏團隊的合作名單。在無數個憑借酸爽的味覺刺激和視覺呈現吸引用戶下單的美食直播間中,劉畊宏堅持要在矩陣直播間售賣蛋白粉、低脂代餐食品、養生茶、廚房健康調料等食品。

“已經有一堆人在讓大家吃垃圾食品了,我要努力讓粉絲吃上健康的食物,我要稀釋他們。”談及此,劉畊宏一臉認真。

他的團隊內有專門的品牌自研部,會對前來合作的食品品牌配料表進行二次檢驗。這個過程中,大量聲稱無添加的品牌被檢出“不合標準”,最終被劉畊宏拒之門外。

去年奧運會期間,原本劉畊宏與某食品品牌旗下的健康新品約定合作,前往法國直播。但最終檢驗時,發現這款產品含有添加劑,不符合標準,于是劉畊宏臨時叫停合作取消行程,也不愿意妥協。

“口子一個都不能開。”劉畊宏在這點異常堅持。更早年在淘寶直播時,他的合作團隊曾以“健身人群也需要有放縱日,太健康的食品沒人想吃,大家也需要業績”等理由說服劉畊宏接受帶貨一些“不符合標準”的食品品牌。最終,劉畊宏答應嘗試,只是仍然固執的在直播中講,“這個產品含有添加劑哦”。

后來在與無憂合作時,他再次重申合作標準,便有工作人員嘗試拿舊例突破。“教練也能接的,只要跟他好好談,之前直播也接過。”

最終這話傳到劉畊宏耳中,他直接和團隊所有人明確,“以后這種合作一次也不會再有,即使帶貨業績再差,我可以賠錢,但我不想再有這樣的話傳到我耳朵里。我說了,這就是我的原則。”

當下,隨著旗下自研品牌愛吃鮮膜人的產品線不斷豐富,劉畊宏嘗試進一步降低直播間中外部合作食品品牌的比重,盡可能帶貨自家的健康無添加品牌。

無論是直播團隊還是品牌研發團隊,也迎來了全新的挑戰。

曾有頭部MCN機構、平臺資深直播負責人專程跳槽前來想要大展拳腳,可沒干多久就發現,某種意義上,客單價較低、利潤穩定、直播間中最易打造爆品的食品快消賽道大門,被劉畊宏親手關上了,過去熟悉的選品運營和人貨場邏輯也隨之通通失靈。

劉畊宏本人忙于健身直播,能分來電商的精力十分有限;大量自研品類難以匹配廣泛人群的休閑需求,爆量難;變成大日播的矩陣直播場日銷售額在幾十萬左右,“當做超市很不錯,但看做藝人直播間GMV遠遠不夠格”……

就連直播間主播的更替頻率都格外高,有主播沒干多久就選擇辭職,給出的理由是“賣的東西自己都覺得沒有什么欲望,想換一個賣好吃的直播間,深夜吃拉面”。

業績上不去,品牌的小伙伴也著急。作為健康類自研品牌,無化學添加劑意味著高成本。食品保質期極大縮短,隨之而來的是物流成本的提升。一旦沒法如期銷售,倉儲成本也會隨之增加。

做中高端賽道、看不到明確市場前景的品牌背負著巨大的壓力,自研團隊幾乎每月都會沮喪地前來和劉畊宏匯報,獲得來自BOSS的一頓“心靈馬殺雞”后,再信心十足的殺回去,堅信下次一定能行。

“有時候因為教練的選擇,工作推進真的很艱難,壓力很大。但是反過來一想,這兩年在教練的影響下的確更注重健康生活了,可能也多給了我幾年的壽命。”團隊工作人員笑道。

這些來自團隊的糾結和苦處,劉畊宏也看在眼里,但他依舊篤定,“健康生活是未來的大趨勢,可能我們走的快了一些,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但我們不是單純在賣產品,而是帶人走向一個更健康快樂的人生,做這件事情,就是需要長時間的教育成本。”

05 不合時宜

劉畊宏始終覺得自己過得很成功,盡管“可能在不同階段,我都沒有做大家心里認為最正確的事”。

90年代初他最開始迷上健身練肌肉的時候,演藝圈還在流行高、瘦、清秀的外形,別人會直接說他的腹肌惡心、難看,在演藝圈也處處受限,唱片公司要求他錄歌的時候把衣服穿起來包緊,直接講:“沒有創作歌手是你這樣子的。”

2013年他來內地參加中央電視臺的減肥瘦身類真人秀節目《超級減肥王》,節目中他全程跟錄,花費100天時間帶學生,甚至向節目組分享了自己在臺灣健身界的經驗和資源,但最終一個空降嘉賓的錢卻比他拿的更多,節目制作人私下給他建議:“畊宏,你的規劃可能需要更娛樂性一點,你還需要更多的知名度。”

包括最開始簽約MCN決定開啟網紅化運作,也并不順利,無論是在淘寶的嘗試還是最初與無憂傳媒合作的帶貨,都遠稱不上突出。

但劉畊宏沒有因為這些而變得悲觀,在沒有爆火前,他依舊堅持在跳操直播間中對粉絲喊話“不要害怕”“在失敗中要再站起來”。有人曾經問他,“你的人生很了不起嗎?有什么好鼓勵別人的?”但劉畊宏一直覺得,過得幸福快樂就是最高的追求。

2022年下半年,爆火之后的劉畊宏退掉了上海古北商圈倫敦廣場的房子,帶領團隊一同搬遷到了蘇州昆山花橋的辦公區,打造了“畊練村”。背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不習慣頻繁的應酬和飯局。最重視朋友的劉畊宏,是“每次都能被請動的人”。

搬到昆山后,一兩小時的車程足夠將很多邀約自動阻斷。他將生活和工作的重心轉移到了這里。不少路人偶遇他在公司附近穿行,孩子們也送到了公司旁邊一所私立小學讀書,有空時,他和妻子會騎著電動車接送。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不喜歡跟風,不想跟別人一樣,我喜歡比別人做的更好,想得更多。當然結果可能會失敗,但是我不會白活。”劉畊宏說。

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大多用“好人”來描述劉畊宏,搭配較真、老派、佛系、過分熱情等有些矛盾、與當下娛樂圈不合時宜的詞匯形容。

不久前,劉畊宏被要求參加一個爬山相關的公益活動,一眾參與的藝人嘉賓需要在山頂接受采訪。二三十個人中,只有劉畊宏一個人要求真爬。

“老板能不能也坐車啊?你要爬的話團隊里就得有人跟著你。”工作人員求他。

但劉畊宏表示,如果要在山頂接受訪問,要聊登山感受,那不好意思,就是得爬。再累也不能造這種假。

包括他常被邀請參與的城市馬拉松和徒步活動,很多主辦都勸他,“開頭簡單跑一下,中間跑一下,結尾跑一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很多路并不好走。”但劉畊宏始終認為,既然參與了,就要全程跑完。有一次參與一場接力跑,一直跑到了夜里,身邊人都說不如“到此為止”,但劉畊宏說:“沒事,你們如果跑不了,那我幫你跑。我今天要做這事,就要堅持到底。”

“他是個認真的人,在很多事情上從不糊弄。”助理如此告訴我們。這份認真也讓很多時候,劉畊宏顯得“不夠有邊界感”。

一面之緣的朋友與他在泳池相遇,禮貌性咨詢自家孩子的運動協調問題,巨大的太陽下,劉畊宏拉著對方在游泳池邊講了一個多小時,不斷追問細節,并給出具體解決問題的方法。公司的新同事隨口說一句“教練我最近胖了”,劉畊宏會直接問個不停,“你最近是不是沒有運動?”“你喝水多不多?到沒到2000CC?”“體重現在是多少?”

但畊練村里幾乎沒人不喜歡他,身邊的助理、新來的音樂直播間策劃主播,都對周一到周五“定點上班”的老板印象頗佳。周二夜晚的變裝跳操直播,鏡頭內,劉畊宏和VIVI、其他教練一起喊著口號跳著操,鏡頭外,大量公司各個部門想要健身的同事換上跳操服,在直播間的空地上跟練,隨著“瘋帽子”一起投入的喊口號,勇斗肥油惡龍。

最近,在體重管理年三年行動的政策號召下,劉畊宏個人出資三萬塊,和其他合伙人一起,共湊了五萬,在公司內部舉辦“卷王大賽”,給100天內減脂最高的同事真金白銀的獎金,VIVI甚至親自帶隊參與,指導她戰隊小伙伴的飲食和運動。

甚至在上班時,都會有員工跑到他四樓的專屬健身房運動。盡管是工作時間,但劉畊宏看了也會覺得開心,他熱衷看到身邊人追求健康,并不會在意“是不是翹班”,后來,在團隊成員的勸說下,他還是再度明確規章,要求大家更認真處理工作和比賽,這個精神領袖,正一點點學習如何做一個更合格的“商業老板”。

但當下,這個緊密圍繞劉畊宏個人的“烏托邦”,又確實穿行在狂風驟雨中,積極、樂觀的運轉著,奔赴他心中的理想國。

“我有很多朋友,他們想去喝酒、想去夜店的時候,不會想到我,但只要想要變好的時候,就會來找我,跟我一起運動一圈、聊點什么。因為我經歷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其實都是因為相信別人。我現在已經知道人不可相信,但還是想要相信人。就像是我知道跟別人聊完健身后,回去能執行的可能也就不到 1/ 10,但我還是會堅持跟人分享。這就是我。”劉畊宏說。

本文為轉載內容,授權事宜請聯系原著作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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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劉畊宏:困于“烏托邦”

當潮水褪去,當關注回落,流量下滑的劉畊宏到底該怎么辦?

文 | 娛樂資本論 郭吉安

燈光就位,音樂就位,COS成“瘋帽子”的劉畊宏在鏡頭外做最后的準備。

“帽子ok嗎?會不會有點歪?”他伸手調整橘紅色泡泡假發上高高的彩色禮帽。厚重的全套禮服,蒼白的底妝,鮮艷的紅唇,一藍一紅的眼影和被涂成紅色的眉毛,涂滿濃重油彩的臉此時顯得有些嚴肅。

直到下一秒,工作人員示意入場,劉畊宏從側面沖進鏡頭,他呈現出一種高昂的狀態,“來大家為瘋帽子按按贊!”劉畊宏湊近鏡頭引導粉絲互動,“今天我們要和愛麗絲一起打敗肥油惡龍!”

這是3月25日昆山畊練村的劉畊宏跳操直播間。去年年末開始,劉畊宏嘗試在直播跳操中加入趣味換裝元素,并在今年固定為“周二變裝日”。此前,他穿過東北大花襖,cos過《龍珠》里的龜仙人、《魔童鬧海》里的哪吒、《瘋狂動物城》里的狐貍尼克……這一次,直播間主題為《愛麗絲夢游仙境》。

團隊曾糾結過扮裝太過會不會影響他跳操:長擺西裝外套,別在身后的狐貍尾巴,并不透氣的妝造和很多時候都會礙事的假發……劉畊宏堅持保留。他認為既然要做,就要扮得像。應對方式是加大動作:更高的抬腿,更用力的轉身和跳操時一次次將亂飛的假發撥開的手。

那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就在一周后的又一輪變裝日,劉畊宏COS的海王主題變裝會因為“穿著暴露”被平臺強制關播。他憤而發布微博:“跳得正嗨突然黑屏,理由是絲襪破洞、穿著誘惑..我的直播間一直傳播健康的正能量,都快4年了,我不是第一天直播啊 ”

這條回應被關播的內容下,有人力挺,“教練別氣,會一直追隨你的腳步。”但更多人發出質疑。“健身就好好健身,別搞些亂七八糟的!”“怎么變成這樣了?還是運動服好看!”

大量圍觀群眾對劉畊宏直播間的印象還停留在疫情期間。利索的短發,一身運動裝、周杰倫背景樂下激情跳操的教練團。彼時劉畊宏憑借《本草綱目》一戰成名,直播間有超過千萬“畊宏女孩男孩”同時蹲守。但如今三年過去,同時在線人數已經降到了100萬以下。

今年2月時,劉畊宏與合作的MCN機構無憂傳媒合同到期不續,賬號轉入其個人與巨星傳奇共同成立的公司天賦星球獨立經營。媒體報道下,“劉畊宏較巔峰時掉粉854萬”詞條沖上熱搜,引發無數討論。

這回,自然有網友把前后兩次話題聯系在一起。“辣眼睛!為了流量博眼球真是沒下限!”

有畊宏女孩在評論區解釋,“好好健身沒人看的,健身房一拎一大把,直播就是看個新鮮,搞點花活才有人關注。”

這也是外界看來劉畊宏面臨的最核心困境。當潮水褪去,當關注回落,流量下滑的劉畊宏到底該怎么辦?

日前,剁椒Spicy團隊前往劉畊宏工作、生活的昆山“畊練村”,嘗試尋找答案。

在畊練村的兩天里,我們前后與劉畊宏的一眾工作人員和他本人展開對話,參觀了他平日工作的場所、也近距離圍觀了他直播跳操的全程。兩天的探訪里,我們切實感受到這個團隊并不像一個專業化運轉的MCN機構,而更像一個強依附于劉畊宏本人旋轉的機器。

但核心的齒輪劉畊宏,并沒有走在一條大眾預想中的成名、經營、變現路上,在他的價值觀排序中,首先是教練,其次是藝人,最后是老板。緊緊圍繞他運轉的天賦星球,很難按照1、2、3的商業規劃去經營一個“頭部網紅”,他們的首要目標,是努力搭建劉畊宏想要的“健身理想國”。

“大眾對我們有很多好奇和誤解,我自己也很難表達清楚,”劉畊宏說,“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蠻清楚我要干嘛的人,不一定所有人都要明白,但我清楚就好。”

01 被“去掉”的頭部

和直播間以及無數綜藝片段中的狀態一樣,劉畊宏有種撲面而來的真誠。他會主動承擔寒暄氣氛的角色,哪怕這是一場以他為絕對主角的對話。

“有逛過畊練村嗎?感覺怎么樣?這兩天天氣很好,我努力忍住不去打球,明天要出發去跑馬拉松,所以這兩天特別不敢運動。”他自然開啟話題,并要求工作人員放一些音樂,“舒服一點點,我們放開了談。”

劉畊宏的精力充沛。除了每周二、四、日三次的跳操直播,最近,他新啟動了一檔音樂主題的聊天直播“畊宏的FridayNight”,排在每周五。還有日常的廣告拍攝、線下活動、綜藝錄制……從早到晚,劉畊宏和妻子VIVI的時間被電商團隊、內容團隊、商務團隊排滿。

劉畊宏的新音樂欄目“畊宏的FridayNight”

可對話中他始終始終保持著一種持續的“高能量感”,健康的作息和良好的運動習慣讓鏡頭外的劉畊宏比屏幕里更顯得年輕,去除了直播間中的打光和濾鏡,他有著清晰的肌肉線條和緊致的小麥色肌膚,眼睛明亮,微笑時眼角有自然的紋路,很難讓人聯想到他已經53歲。

“其實就像我微博上面和大家講的那樣,人家說我掉粉800 多萬,但其實是掉粉1000多萬,還說少了。還有媒體講我們矩陣的一個叫劉畊宏健康來了的直播間營業額不高,問是不是下滑?沒有,他一直都這么不高。大家會有這種疑問,是因為對抖音的生態不了解。”

劉畊宏習慣注視著人講話,講到開心處,還會起立當場表演,一人分飾多角還原起某個片段。這也讓他的回答總顯得坦蕩,并沒有外界想象中困于流量的掙扎和擰巴。

2022年時,劉畊宏的跳操直播間最高峰時曾有千萬人同時在線觀看,直播觀看人次突破5000萬,如今,其直播間場觀人數在10萬左右,平均觀看量在200萬上下,這背后,既有疫情過后跟跳熱潮的褪去,也是平臺“去頭部”指揮棒揮舞的結果。

團隊負責人特別認真的和我們談起,盡管劉畊宏現在的數據仍然還是平臺直播的頭部數據,但是大眾更習慣拿他最輝煌的數據做對比,試圖將他們框在流量下滑的話題中,可現在的劉畊宏很清醒,因為所謂“最好的時候”,本身就是對比得來的。

自直播爆火以來,劉畊宏的跳操直播間始終沒有選擇流量采買,而是靠粉絲流量和自然流量運營,團隊曾勸他考慮商業采買,但劉畊宏寧愿用這筆錢買直播間禮物送給粉絲。

同時,他也并未在自己的官方賬號進行過直播帶貨,抖音的工作人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找他開一次會,勸他啟動直播帶貨,但劉畊宏一直過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我在當教練的同時很難直接帶貨。其實我也很想分享。但是麻煩的就是這樣像是要賣東西給學生。我在心態上就變得很尷尬。帶貨需要講很多品類,講這些東西的好處。我會怕之后再告訴大家健康生活方式的時候,人家會覺得,你是不是要賣東西了?”

這種心態由來已久。過往在臺灣發展時,劉畊宏的很多朋友都說過他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人,所謂的照顧,指的就是花錢。他在陪同圈內朋友健身塑形時,被要求推薦一些適合減脂吃的食物,劉畊宏甚至不好意思讓朋友花錢購買,而是會直接贈送。“沒辦法,我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就會覺得不怎么好意思。”

早年的劉畊宏與周杰倫

于是,對于平臺而言,劉畊宏以直播跳操為主的內容直播間在公域能夠取得的流量愈發有限。“我就成為了被去的頭部。我已經接受這點,不在乎流量了。”劉畊宏笑道。

不是沒有過焦慮。三年前,劉畊宏首次發現直播間同時在看人數掉到了百萬以下,他一下子覺得很恐怖,發起了火:“我們怎么會變成同時在線只有七十萬人?”一下播,他就不斷的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完全無法接受。

“疫情過了,很多人不再跟著跳了”、“雖然只有70萬人在線,但你依然是抖音里的TOP,我們的抖音跳操回放賬號,每一條都有幾十萬播放”,當時的團隊人員給出了一堆的原因開解勸慰。但劉畊宏仔細研究后發現,這是綜合所有,包括平臺機制、他個人選擇等在內的結果。

于是那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為掉粉、流量下滑而發脾氣。劉畊宏意識到,下個月這個數字可能會變成60萬,然后可能會是50萬,甚至是如今的10萬都不到,他開始反過來安慰工作人員,讓大家不要擔心,“這么多年還能有這樣的數據已經很棒了”,劉畊宏拿著抖音團隊和他溝通時的話術鼓勵團隊。

“你不能因為冬天要來樹會掉葉子而在春天感到難過。我的直播間不是一天變成這個樣子,我看著它一步步變化,心里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劉畊宏說。

02 聽勸的“藝人”和固執的“網紅”

雖然包含直播電商等業務,但劉畊宏的公司天賦星球更像一家傳統經紀公司,在工作過程中,管理團隊十分扁平,是否參加活動、是否愿意做電商運營、自研品牌上新……一切事務都需要劉畊宏和VIVI同意才能向下推進,整個公司的業務也圍繞劉畊宏一家打轉。

生活中,劉畊宏是個物欲不高、非常重視家庭的人,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身心靈健康快樂”。當流量浪潮退去,他安之若素,便希望能節奏慢一些、多一些自己的時間,陪伴小孩,和朋友見面,過好生活。

劉畊宏一家

但這種好心態并不是團隊里每個工作人員都能具備的。“跳操直播間的內容團隊干了三年,大家看著他流量暴漲,場觀千萬再到現在,不可能不在乎數字,不管是10萬、8萬還是5萬,這些數據對大家來說是安全感的保障,”劉畊宏商務負責人告訴我們,“大家就還是想做點什么,想盡可能多試試。”

好在對于大多數工作人員來說,劉畊宏是一個非常“聽勸且護短”的老板。

團隊負責人會直接PUSH他:“你不是一個人單打獨斗,圍繞著我們的各種業務有近百位員工,他們需要更多的物質獎勵,更多實打實的東西。”

于是,在不違背底線的前提下,劉畊宏積極嘗試和團隊一起想辦法,整花活,研究怎樣能把直播間做得更好玩一些,“求新求變”。

一方面,他嘗試在專業的健身內容領域進一步拓展,開啟減脂塑形課程、創新健身操品類、通過矩陣號直播間啟動回放,并邀請畊練團其他教練成員以在線直播的方式填滿更多時段。

另一方面,為了提升娛樂效果,去年年底,劉畊宏開啟變裝跳操嘗試,“我們希望給大家更多趣味的、有意思的內容,進一步適應平臺節奏。”今年年初,《哪吒2》上映時,相關主題換裝跳操的場觀一舉突破當月記錄,也給劉畊宏和團隊帶來了不小的鼓舞。

今年,他還把一檔和好友唱歌的節目也搬回了抖音。原本這檔節目被劉畊宏放在小紅書,更像一片自留地。他的唱歌時段,會有很多的人生感悟輸出,希望能邀請朋友一起唱歌、談天。但出于流量和個人IP塑造的邏輯,團隊建議他挪回抖音,劉畊宏最終照辦。

“但我有和大家講,我還是希望不止是為了流量。之前在小紅書,我可以唱完歌后和請來的朋友聊 5- 10 分鐘的天,分享很多個人的想法,來的人也會很舒服。但到了抖音,節奏需要加快,團隊希望我們多唱歌吸引新人進場、多引導粉絲互動,抓住更多自然推薦流量。”當下,劉畊宏還在嘗試摸索個人表達和平臺偏好之間的平衡。

“我總歸還是想花心力做我想做的東西,這樣才能比較長久。”他對著我們攤手。

身邊人都覺得,劉畊宏是個自驅力很強的人,在真正熱愛的事情上,能夠爆發出驚人的動力。以跳操為例,2022年走紅時,吸引很多人的便是劉畊宏在直播間呈現出的昂揚生命力。他可以能量滿格地在跳操的同時不斷喊話鼓舞觀眾,始終保持活力。

如今三年過去,每周固定的三場跳操直播中,劉畊宏依然保持著高亢的狀態。當前,各地文旅局熱衷于邀請劉畊宏參與活動,他也常輾轉于各地,啟動巡回健身嘉年華。每次活動現場,他都身負跳操或是跑步等體力任務,需要引領現場成千上萬的觀眾一起動起來。

但在固定的線上直播啟動時,哪怕前一天跑了馬拉松、爬了山,甚至剛下飛機處于高強度工作的間隙,但一到直播間內,劉畊宏的精氣神就一下都冒了出來,完全沒有疲態,可以對著鏡頭一直說個不停,不斷逗大家開心。

“線下活動的時候很多畊宏女孩男孩會來和教練聊天,講跟著他跳操對自己生活的積極影響,激動起來一聊就是好久。教練從來沒有不耐煩,他真的相信并且熱衷傾聽別人的故事,他骨子里把推廣健康生活當信仰。”團隊負責人說。

因此,對于整個團隊來說,劉畊宏直接帶領粉絲運動、和粉絲溝通的直播跳操是所有工作中最重要且不可取代的,其他一切都要讓步。

“有時候想想其實每周三次直播,直播加上直播的準備工作,占用了藝人很多的時間,真的限制蠻大的。如果沒有這個,能干很多其他事,比如綜藝和活動等等。”相關負責人感慨。

此前,《披荊斬棘的哥哥》連續多季邀請劉畊宏,但始終未能成行,最關鍵的原因就卡在了檔期。這一錄制橫跨四個月的綜藝每次錄制三天,再加上練習舞蹈的時間,將極大影響劉畊宏的跳操直播。

“很多人問我說,那你是喜歡演戲、唱歌還是教健身?所有我都很喜歡,但教健身這件事情,是我覺得我的人生最有價值的事。”劉畊宏說。

03 商業逆行者

劉畊宏的軸在商業變現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直到今日,他都是大量MCN機構口中的“神奇案例”,無論是飛快的崛起速度還是龐大的個人流量積累,又或是走紅后不直播帶貨的個人選擇,無數人鉆研他、想復制他,并為他“錯過了更大規模的變現”惋惜。

但劉畊宏從不這么覺得。“在過去很多年的時間,我沒辦法通過健身賺到錢,但我就是喜歡。后來一夜爆火賺到錢了,300多個廣告找過來,我全都拒絕了。真要惋惜,那時候就該惋惜。”

無數人都對劉畊宏在最初走紅時在商業上的克制而疑惑,但在他看來,那更像一場偶然事件下的必然選擇。

2022年時,他剛與無憂傳媒簽約不久,雙方經過了一段完全不成功的帶貨嘗試。劉畊宏無法適應美妝賽道的選品和直播間的叫賣式推薦,原本熱情、積極的他坐在鏡頭前開始變得痛苦;曾經打造過無數個紅人的團隊也無法在他身上復制經驗,直播投流的增粉效率變得極低。

“我也想讓大家業績好一點,但真的沒辦法做到。那時候團隊說800萬是抖音一個比較好的帶貨主播的粉絲基數。我就決定別再浪費大家的錢和時間,回去跳操漲粉。帶貨6個小時漲幾千粉絲,但我跳一次操就能增加2萬粉絲,如果一個禮拜我跳五次,就是10 萬,一個月就有30萬。我當時的目標是一年先突破 500 萬,明年沖著 800萬努力。”

于是,劉畊宏和妻子VIVI一起從無憂的專業直播間回到上海的家里,在客廳支起了手機架和喇叭,跳起了健身操。誰知道沒跳多久,洶涌的流量便席卷而來,直播間內一下子涌進了十萬人,然后迅速變成百萬、千萬。

艱難的疫情階段,大量被迫居家的網友來到他的直播間跟跳,畊宏女孩一夜間蔓延至大江南北。曾經以年為單位的目標瞬間實現,劉畊宏創下了一天漲粉1000萬、一周內漲粉5000萬的記錄,至今抖音仍無人超越。

伴隨上億觀看人數而來的還有洶涌的廣告商,鋪天蓋地的電話和商業合作邀約來襲,封城難以抵消品牌的熱情,人人都想搭上這輛流量快車。

按照健康生活的標準,劉畊宏在拒絕了碳酸飲料等大量含有添加劑的食品品牌后,還有很多汽車、3C、服飾大牌可供選擇。但品牌樣品都因為上海封城而被隔離在外,沒法親身體驗的情況下到底能不能接商單?廣告又該怎么打?劉畊宏很是猶豫。

合作品牌都呈現了高度的寬容,某汽車品牌直接表示:“劉教練,您在家用手機拍攝就可以。我們提供腳本,不用特別復雜”,并給出了足夠誘人的報價。

“說實話我也想接,也試著拍了。我和我老婆舉著手機弄了一整天,但出來的東西我覺得不行。別人給的金額也不低,拿出那樣的東西我自己心里過不去。可想要再好,那就要占好多的時間,那我直播間怎么辦?屏幕對面千萬等我的觀眾怎么辦?我的精力實在無法兼顧。”劉畊宏道。

那段時間太過特殊,面對觀眾洶涌的熱情,劉畊宏感到了史無前例的責任感,他一周直播五場,其他時間需要不斷排練編新操。家中的小朋友在屋里上網課,為了不影響孩子們,劉畊宏鉆進衛生間,把音樂開到最小,一遍遍琢磨合適的動作,專注于健身這件事。

工作人員不是沒有勸過他,“如果怕耽誤的話,少接一點可不可以?”合作方也多次找他,“真的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了,這次幫幫忙行嗎?”

但劉畊宏的決定是統一拒絕,“那時候我身邊只有家人,一切都只能自己來。不是多和少的問題。而是我的心思不能去想廣告和錢,我沒辦法一邊琢磨這個,一邊研究全民健身。”他親自打電話給合作伙伴道歉,并給出承諾:“等到解封之后、團隊可以匯合在一起,我一定全力配合。”

于是,直到6月初上海解封,劉畊宏在走紅后的2個月黃金時間內,沒有接一則廣告,他拒絕的合作金額總數,堪稱是一個“天文數字”。

“就沒有哪一刻猶豫或者后悔嗎?”我們問劉畊宏。

“猶豫過,所以也嘗試了,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其他的嘛,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從來不會后悔。”

04 關掉那扇爆品的門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劉畊宏拒絕商業化。相反,他所在團隊的商業嗅覺十分敏銳。除了劉畊宏和VIVI的商業代言和品牌推廣,還涉及包括自研食品品牌愛吃鮮摩人、自研服飾品牌VIVICYCLE的運營推廣。

大眾最關注的直播帶貨側,盡管劉畊宏本人沒有嘗試在其個人賬號開展帶貨,但圍繞其個人IP打造的一系列矩陣直播間均啟動了不同垂類的帶貨嘗試。

“從2023年起啟動矩陣化直播間打造。我們會在不同垂類的旺季設置目標,三個月內沒有達成會關停。迄今為止,矩陣直播間做了七八個,目前還剩下的劉畊宏健康來了主直播間、主打酒旅賽道的劉畊宏我們eye旅行、面向親子賽道的劉畊宏孩子來了、服飾賽道的劉畊宏畊美麗都圍繞劉畊宏IP采取常態化日播,是跑出來的、銷售額較為穩定的直播間。”劉畊宏直播團隊負責人告訴我們。

在日常運營中,有時劉畊宏和VIVI會與品牌合作打造內容專場,在對應的垂類直播間進行品宣類直播。VIVI本人也經常在服飾、親子等品類上親自出鏡帶貨,是直播間的人氣空降主播。

目前,這些直播間中銷售數據最好的是“劉畊宏健康來了”,粉絲量1100萬左右,月GMV在750萬-1000萬,已屬于運動健身賽道的頭部賬號。但對應劉畊宏本人的影響力和粉絲量級,這樣的數據在很多人眼中“并不夠好”。

“核心原因還是我們不愿意賣平臺的爆品。”劉畊宏清晰的知道原因。

作為一個將“健康生活”掛在嘴邊的人,劉畊宏篤信好的生活方式要靠身體力行的分享,而不是作為一種人設。

他很少熬夜,幾乎每天都堅持在10點前入睡,能在家吃飯就不去外面吃。在忙碌的工作日程表中,他會每天拿出固定時間做健身運動——畊練村直播辦公樓的四層,有一間專屬于劉畊宏的巨大健身房,他喜歡泡在那里,經常拉著VIVI一起去練。

在飲食上,他并不主張節食瘦身,而是強調“吃得健康”,在劉畊宏的標準里,健康指的是盡可能自己做飯,吃有機食品和天然食品,還原食物原本的風味,拒絕食用含有食品添加劑的“垃圾食品”。

這份要求不止用于個人。為了做到“知行合一”,劉畊宏要求旗下所有矩陣直播間都需要按照他的健康標準選擇合作品牌,這也意味著,只有不含化學合成劑,“配料表干凈”的品牌,才能進入直播間。

按照這一標準,絕大多數的零食、飲料、烘焙調味用品和抖音直播間內頭部的酸辣粉、螺螄粉等預制食品幾乎都無法登上劉畊宏團隊的合作名單。在無數個憑借酸爽的味覺刺激和視覺呈現吸引用戶下單的美食直播間中,劉畊宏堅持要在矩陣直播間售賣蛋白粉、低脂代餐食品、養生茶、廚房健康調料等食品。

“已經有一堆人在讓大家吃垃圾食品了,我要努力讓粉絲吃上健康的食物,我要稀釋他們。”談及此,劉畊宏一臉認真。

他的團隊內有專門的品牌自研部,會對前來合作的食品品牌配料表進行二次檢驗。這個過程中,大量聲稱無添加的品牌被檢出“不合標準”,最終被劉畊宏拒之門外。

去年奧運會期間,原本劉畊宏與某食品品牌旗下的健康新品約定合作,前往法國直播。但最終檢驗時,發現這款產品含有添加劑,不符合標準,于是劉畊宏臨時叫停合作取消行程,也不愿意妥協。

“口子一個都不能開。”劉畊宏在這點異常堅持。更早年在淘寶直播時,他的合作團隊曾以“健身人群也需要有放縱日,太健康的食品沒人想吃,大家也需要業績”等理由說服劉畊宏接受帶貨一些“不符合標準”的食品品牌。最終,劉畊宏答應嘗試,只是仍然固執的在直播中講,“這個產品含有添加劑哦”。

后來在與無憂合作時,他再次重申合作標準,便有工作人員嘗試拿舊例突破。“教練也能接的,只要跟他好好談,之前直播也接過。”

最終這話傳到劉畊宏耳中,他直接和團隊所有人明確,“以后這種合作一次也不會再有,即使帶貨業績再差,我可以賠錢,但我不想再有這樣的話傳到我耳朵里。我說了,這就是我的原則。”

當下,隨著旗下自研品牌愛吃鮮膜人的產品線不斷豐富,劉畊宏嘗試進一步降低直播間中外部合作食品品牌的比重,盡可能帶貨自家的健康無添加品牌。

無論是直播團隊還是品牌研發團隊,也迎來了全新的挑戰。

曾有頭部MCN機構、平臺資深直播負責人專程跳槽前來想要大展拳腳,可沒干多久就發現,某種意義上,客單價較低、利潤穩定、直播間中最易打造爆品的食品快消賽道大門,被劉畊宏親手關上了,過去熟悉的選品運營和人貨場邏輯也隨之通通失靈。

劉畊宏本人忙于健身直播,能分來電商的精力十分有限;大量自研品類難以匹配廣泛人群的休閑需求,爆量難;變成大日播的矩陣直播場日銷售額在幾十萬左右,“當做超市很不錯,但看做藝人直播間GMV遠遠不夠格”……

就連直播間主播的更替頻率都格外高,有主播沒干多久就選擇辭職,給出的理由是“賣的東西自己都覺得沒有什么欲望,想換一個賣好吃的直播間,深夜吃拉面”。

業績上不去,品牌的小伙伴也著急。作為健康類自研品牌,無化學添加劑意味著高成本。食品保質期極大縮短,隨之而來的是物流成本的提升。一旦沒法如期銷售,倉儲成本也會隨之增加。

做中高端賽道、看不到明確市場前景的品牌背負著巨大的壓力,自研團隊幾乎每月都會沮喪地前來和劉畊宏匯報,獲得來自BOSS的一頓“心靈馬殺雞”后,再信心十足的殺回去,堅信下次一定能行。

“有時候因為教練的選擇,工作推進真的很艱難,壓力很大。但是反過來一想,這兩年在教練的影響下的確更注重健康生活了,可能也多給了我幾年的壽命。”團隊工作人員笑道。

這些來自團隊的糾結和苦處,劉畊宏也看在眼里,但他依舊篤定,“健康生活是未來的大趨勢,可能我們走的快了一些,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但我們不是單純在賣產品,而是帶人走向一個更健康快樂的人生,做這件事情,就是需要長時間的教育成本。”

05 不合時宜

劉畊宏始終覺得自己過得很成功,盡管“可能在不同階段,我都沒有做大家心里認為最正確的事”。

90年代初他最開始迷上健身練肌肉的時候,演藝圈還在流行高、瘦、清秀的外形,別人會直接說他的腹肌惡心、難看,在演藝圈也處處受限,唱片公司要求他錄歌的時候把衣服穿起來包緊,直接講:“沒有創作歌手是你這樣子的。”

2013年他來內地參加中央電視臺的減肥瘦身類真人秀節目《超級減肥王》,節目中他全程跟錄,花費100天時間帶學生,甚至向節目組分享了自己在臺灣健身界的經驗和資源,但最終一個空降嘉賓的錢卻比他拿的更多,節目制作人私下給他建議:“畊宏,你的規劃可能需要更娛樂性一點,你還需要更多的知名度。”

包括最開始簽約MCN決定開啟網紅化運作,也并不順利,無論是在淘寶的嘗試還是最初與無憂傳媒合作的帶貨,都遠稱不上突出。

但劉畊宏沒有因為這些而變得悲觀,在沒有爆火前,他依舊堅持在跳操直播間中對粉絲喊話“不要害怕”“在失敗中要再站起來”。有人曾經問他,“你的人生很了不起嗎?有什么好鼓勵別人的?”但劉畊宏一直覺得,過得幸福快樂就是最高的追求。

2022年下半年,爆火之后的劉畊宏退掉了上海古北商圈倫敦廣場的房子,帶領團隊一同搬遷到了蘇州昆山花橋的辦公區,打造了“畊練村”。背后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不習慣頻繁的應酬和飯局。最重視朋友的劉畊宏,是“每次都能被請動的人”。

搬到昆山后,一兩小時的車程足夠將很多邀約自動阻斷。他將生活和工作的重心轉移到了這里。不少路人偶遇他在公司附近穿行,孩子們也送到了公司旁邊一所私立小學讀書,有空時,他和妻子會騎著電動車接送。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不喜歡跟風,不想跟別人一樣,我喜歡比別人做的更好,想得更多。當然結果可能會失敗,但是我不會白活。”劉畊宏說。

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大多用“好人”來描述劉畊宏,搭配較真、老派、佛系、過分熱情等有些矛盾、與當下娛樂圈不合時宜的詞匯形容。

不久前,劉畊宏被要求參加一個爬山相關的公益活動,一眾參與的藝人嘉賓需要在山頂接受采訪。二三十個人中,只有劉畊宏一個人要求真爬。

“老板能不能也坐車啊?你要爬的話團隊里就得有人跟著你。”工作人員求他。

但劉畊宏表示,如果要在山頂接受訪問,要聊登山感受,那不好意思,就是得爬。再累也不能造這種假。

包括他常被邀請參與的城市馬拉松和徒步活動,很多主辦都勸他,“開頭簡單跑一下,中間跑一下,結尾跑一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很多路并不好走。”但劉畊宏始終認為,既然參與了,就要全程跑完。有一次參與一場接力跑,一直跑到了夜里,身邊人都說不如“到此為止”,但劉畊宏說:“沒事,你們如果跑不了,那我幫你跑。我今天要做這事,就要堅持到底。”

“他是個認真的人,在很多事情上從不糊弄。”助理如此告訴我們。這份認真也讓很多時候,劉畊宏顯得“不夠有邊界感”。

一面之緣的朋友與他在泳池相遇,禮貌性咨詢自家孩子的運動協調問題,巨大的太陽下,劉畊宏拉著對方在游泳池邊講了一個多小時,不斷追問細節,并給出具體解決問題的方法。公司的新同事隨口說一句“教練我最近胖了”,劉畊宏會直接問個不停,“你最近是不是沒有運動?”“你喝水多不多?到沒到2000CC?”“體重現在是多少?”

但畊練村里幾乎沒人不喜歡他,身邊的助理、新來的音樂直播間策劃主播,都對周一到周五“定點上班”的老板印象頗佳。周二夜晚的變裝跳操直播,鏡頭內,劉畊宏和VIVI、其他教練一起喊著口號跳著操,鏡頭外,大量公司各個部門想要健身的同事換上跳操服,在直播間的空地上跟練,隨著“瘋帽子”一起投入的喊口號,勇斗肥油惡龍。

最近,在體重管理年三年行動的政策號召下,劉畊宏個人出資三萬塊,和其他合伙人一起,共湊了五萬,在公司內部舉辦“卷王大賽”,給100天內減脂最高的同事真金白銀的獎金,VIVI甚至親自帶隊參與,指導她戰隊小伙伴的飲食和運動。

甚至在上班時,都會有員工跑到他四樓的專屬健身房運動。盡管是工作時間,但劉畊宏看了也會覺得開心,他熱衷看到身邊人追求健康,并不會在意“是不是翹班”,后來,在團隊成員的勸說下,他還是再度明確規章,要求大家更認真處理工作和比賽,這個精神領袖,正一點點學習如何做一個更合格的“商業老板”。

但當下,這個緊密圍繞劉畊宏個人的“烏托邦”,又確實穿行在狂風驟雨中,積極、樂觀的運轉著,奔赴他心中的理想國。

“我有很多朋友,他們想去喝酒、想去夜店的時候,不會想到我,但只要想要變好的時候,就會來找我,跟我一起運動一圈、聊點什么。因為我經歷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其實都是因為相信別人。我現在已經知道人不可相信,但還是想要相信人。就像是我知道跟別人聊完健身后,回去能執行的可能也就不到 1/ 10,但我還是會堅持跟人分享。這就是我。”劉畊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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