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momo、芭樂

近期，一位UP主發的“內娛315”視頻廣為流傳，登頂b站熱榜。

視頻講述了在消費者315之后，內娛粉絲發起了一場對品牌的大規模投訴。只是這次投訴無關產品好壞，無關商家良心，投訴標準只在于品牌給哪些UP投了哪些商單。

自3月15日開始，包括鹿晗、白敬亭、王鶴棣、楊紫、趙露思在內的一大批明星粉絲因不滿部分自媒體博主視頻中對自家明星的評價，想到了去沖博主的商單為方法，利用品牌方給博主施壓讓其刪視頻。

這場對品牌的圍剿并非隨性而為，而是有組織有策略的粉絲集體行為。

最先站出來的是鹿晗粉圈，大粉號召：“大家重點可以放在宣傳博主視頻的植入廣告的差評、質量功效方面的問題。”粉絲們紛紛涌進各大品牌的客服后臺、直播間公屏刷差評，要求品牌方、自媒體下架植入廣告的視頻鏈接。

此舉成功后，其他明星的粉絲也紛紛效仿。投訴文案整齊劃一：“無良商家贊助斷章取義抹黑xx的視頻，已侵犯xx名譽權和肖像權，請立即下架視頻并給xx道歉！”粉絲只需要復制粘貼，指哪打哪。

事實證明，這招的確奏效，鹿晗、王鶴棣、趙露思、楊紫還有影視劇《大奉打更人》、《難哄》等相關視頻被大規模下架，引發路人的不滿。在該博主“內娛315”的視頻評論區里，“支持UP主維權”“愿早日出臺管理粉圈的法規”的聲音不絕于耳。

很顯然，粉絲用有組織的投訴、舉報等公權力對社會造成了兩種傷害，一個是擠占了路人的討論空間，一個是占用了正常消費者的投訴渠道。雖然粉圈都將此事稱為內娛315，但它既不維護消費者的權益，又不懲罰售假賣劣的上架就，只是在維護明星的口碑和圈子的利益，與其說這是一次315，更不如說這是一次新版的“227”。

01 五年后，227迎來了2.0版本

事情起因是鹿晗粉絲發現某平臺博主傷影zzz的一條視頻中包含疑似辱罵、造謠鹿晗的內容，于是聯系了視頻中的廣告植入商，隨即廣告商道歉并刪除視頻。

從傷影zzz的表述中，可以看出搞博主商單其實是傷害性非常強的行為。

這次下架算是粉絲打響了“內娛315”第一槍。隨后其他家粉絲紛紛效仿，王鶴棣粉絲開始在各個平臺舉報關于《大奉打更人》的負面評價視頻，即使這些視頻已經播完快2個月了。

楊紫、趙露思、侯明昊等多家明星粉絲均用向廣告商投訴的手法開始修正自家明星的網絡風評。

真正引發網友逆反的還是一系列《難哄》劇評視頻的下架。3月16日白敬亭粉絲下場舉報《難哄》相關的吐槽視頻，一晚上沖了9個品牌方，通過push品牌、以及舉報的方式讓7個視頻下架。

至此，習慣看吐槽內容的路人坐不住了，表示“難看還捂嘴”，粉絲則持續通過找客服、舉報的方式“護劇”“反黑”。

事實上，或許真的存在部分自媒體“恰爛錢”“人身攻擊”來搏流量的做法，比如曾經《長月燼明》播出時就有無良自媒體造謠藝人感情經歷。但在之前的模式中，平臺本身會提供舉報途徑，同時當事人也有舉報以及打官司的權利。不過也有粉絲忿忿地告訴明星資本論：“之前舉報平臺要求太高了。這些小黑子都會用些yygq的詞，平臺背后的資本為了恰流量，根本不會管。”

解釋一下，小黑子就是他們口中的負面UP主，yygq就是陰陽怪氣，恰就是吃的意思。很明顯，他們口中的UP主為了躲避審核或法律風險用的黑話，其實他們也無時無刻不在使用。

在當下的圍剿，已然越過“反黑”的范圍。自媒體只要批評，就會面臨被甲方退單，被平臺下架的風險。

一旦自媒體博主的影視類盤點視頻中某一部分與明星有關，粉絲便會自發涌入“審核”。如果視頻內的評價不符合粉絲期待，那么粉絲就會組織各種方式的圍攻以遏制視頻的傳播。

粉絲“審核”的標準又是極其濾鏡化的。

比如被鹿晗粉絲公開掛的降B_大調視頻里，博主用相當的篇幅夸贊鹿晗當年的成就“團內的門面+ace”，后又列舉其種種代表作。最后用小部分內容惋惜鹿晗再不拿出硬核作品就要成為“時代的眼淚”。

（圖片源自網絡）

另一位博主辛西婭撩劇的批評風格比較溫和，被舉報下架的視頻主題是稱《難哄》劇情虐女抬男，沒有涉及演員人身攻擊，只是對影視劇內容發表了自己的理解而已。但都沒有逃過粉絲的審判與圍攻。

這波路人和粉絲的對沖，讓小娛有回到五年前“227”大戰肖戰粉絲的熟悉感。

當時肖戰粉絲以“保護未成年人”為由，通過組織化舉報導致AO3被墻。讓原本屬于粉圈的紛爭，波及到了更大范圍“無辜路人”的權益，正常的興趣空間被舉報掉，討論空間也在粉絲控評、舉報等操作下被擠占。

于是大批路人、二次元群體用魔法打敗魔法，發起“#抵制肖戰代言#”話題，要求品牌終止合作，讓肖戰一度掉了olay、佳潔士、真果粒、雅詩蘭黛等多個品牌方的宣傳或代言。

除商務合作，肖戰參演的影視作品也因此事受到影響。當年《陳情令》的豆瓣評分更是在短時間內由8.2跌至7.9。

此次內娛315事件中，粉絲則以“產品品控不好”為由向品牌施壓，要求刪除博主視頻內批評流量明星的內容。兩者的共同點在于，將主觀的不滿包裝成“公共利益訴求”，將公權力（如舉報、投訴）作為維持明星完美形象的工具，合理化自身的行為。

可以想象，如果路人大規模逆反，事實上也能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在小半個月后，那些被舉報下架、沖商單的博主開始反擊。

3月23日一本正經的彩色與其他三位博主共同連線制作了一期視頻來表達對此次“內娛315”粉絲做法的不滿，視頻里不僅講述了粉絲們對于客觀視頻內容的過度“執法”，還有與博主們對接的品牌方和視頻平臺工作人員的辛苦。

而這次“內娛315”站在這些打碎粉絲濾鏡的博主立場上，也無外乎是227 的2.0版本。

02 粉絲“正義”大旗下，受害者到底是誰？

無論是這次的倒逼品牌，還是當年的227，都是粉絲、品牌、路人的三方博弈，在這樣的博弈中，只有表淺的階段性勝利，卻很難產生最后的贏家。

最顯性的就是正常討論空間的收窄。被粉絲打為“黑子”的博主中不乏理性、真實、甚至毫不相干的聲音，例如博主七月的小鹿吖去年6月18日吐槽《哈爾濱1944》中楊冪演技的視頻也被殃及，但視頻內容完全沒有故意抹黑，只是點評主演演技、審判惡俗劇情，就被扣上了故意黑的帽子。還有博主灰灰本貓的關于《好東西》的萬字解說長視頻，因品牌方的緣故也同樣被要求下架。

當粉絲以博主的切身利益作要挾時，這部分客觀批評聲音自然消失，“批評不自由、贊美無意義”也就成了一句空話。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此外，這種由一個商單波及品牌的大規模投訴，也會擾亂市場運轉的規則。

像此次事件中，輾轉在博主和粉絲之間的品牌方，為了平息粉絲們的鬧事，只能被動與博主協調下架視頻。但這樣的妥協模式，本質上是對品牌力的傷害——品牌不再基于產品質量或市場策略決策，而是被粉絲情緒綁架。

同時，品牌消費者的正常表達空間被擠占，原本正當的投訴渠道，因為無理智的集體行為失去正當性。

正如一位網友在“內娛315”視頻下銳評：流量粉絲搞商家這種行為，其實有很大隱患，這種“活動”搞習慣了，我們普通消費者如果發現真正不合規的商品和商家行為，進行大面積舉報的時候，會不會也被其他人下意識以為這些人是不是某人的粉絲，在為其“報私仇”？平臺習慣類似的舉報模式，那以后是否還會有人真的理會普通消費者的權益。

細想一下，當品牌方在粉絲威脅和壓力下優先滿足更加情緒性的聲音，而非真實、多元的消費者反饋，其實品牌與普通顧客之間的信任關系已被破壞。

粉絲的初心是想要負面評價的視頻內容下架，制止批評的聲音，但沖商單這類以“維護偶像權益”為名的群體性行動，往往演變為對公共規則的破壞。真正的受害者并非粉絲口中的“加害者”，更多是品牌方的無辜打工人。

（圖片來自@一本正經的彩色視頻截圖）

他們不僅是一早上要面對上千條威脅消息的客服人員，還有視頻平臺的審核人員。博主此間無雙i提到某視頻平臺的工作人員晚上凌晨一點還在處理被粉絲舉報的視頻，不得已深夜聯系博主提出修改意見。并且博主表示視頻平臺的工作人員對接的商單出了問題甚至可能影響到視頻平臺工作人員的業績考核。

品牌方在這個事件中的“被動”讓真正為品牌運營付出辛勞的員工，承受了粉絲們情緒發泄的后果。

在“舉報即正義”的邏輯狂歡中，我們目睹了一種新型霸權——個體情緒裹挾商業規則，飯圈思維異化社會契約。品牌方的妥協、創作者的沉默、客服系統的癱瘓，共同勾勒出一幅畸形生態圖景：當商業行為淪為輿論博弈的籌碼，當公共資源被私人情緒挾持，社會肌體中最基礎的信任紐帶與規則共識正在悄然瓦解。

說的更直白一點，他們或許未曾意識到，自己正在參與一場沒有贏家的身份戰爭。

他們或許此時此刻是某人的粉絲，但他們不會永遠是粉絲，但他們永遠都是商品的消費者、是社會的公民，他們現在舉著“為愛發電”的旗幟沖擊商業秩序時，他們應該擔心自己脫離粉籍真正走向社會的時候，消費生態還有沒有良好的投訴渠道和對話通道、整個社會還有沒有表達的勇氣與理性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