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育產業生態圈 陳文健

編輯｜孟橋

勝者為王是競技體育亙古不變的主旋律，作為最后的贏家，他們理應能夠收割大部分榮譽、關注以及獎金。但勝者為王和贏者通吃，并非一個概念。

在上周末落幕的第十一屆卡普空杯街頭霸王6決賽上，日本格斗選手Kakeru奪冠，拿下高達100萬美元的獎金。而該屆比賽的總獎池為128.2萬美元，這意味著Kakeru一個人便帶走了近80%的總獎金，冠軍獎金是亞軍的十倍之多。

賽后，包括選手在內的多方參與者都對這樣的獎金分配模式表達了不滿。其中兩屆EVO賽事冠軍得主Leffen更是直接在X上發文炮轟，稱其為「有史以來最糟糕的電競賽事獎金分配」和「瘋狂的贏者通吃」。

圖源：X用戶@PracticalTAS。

在電競行業中，冠軍獎金占比過高的現象早已有之。

根據Liquipedia公布的數據，一家英雄聯盟俱樂部若能在2011-2013年的S賽上奪冠，最后便能收獲50%以上的總獎金。頭兩屆的TI冠軍更是能帶走65%的總獎池。而王者榮耀聯賽中，2020年前春/夏季賽（秋季賽）冠軍的獎金占比也不會低于37.5%。

高昂的冠軍獎金不僅有利于賽事對大眾進行宣傳，也能夠迅速吸引俱樂部與職業選手們的注意，加速搭建起賽事體系。同時搭配上「一錘定音」的國際賽事，就能幫助項目沉淀出具有代表性的競技故事。

比如在獲得2016年的第三個S冠之前，Faker已經成為了英雄聯盟賽事中的大魔王。

但隨著賽事生態的發展，獎金池的擴充理應伴隨著獎金分配的均衡，一項賽事的冠軍也不應再是全年唯一的贏家。

自2016年開始，TI冠軍的占比一直保持在45%左右的水準；2024年KPL春/夏季賽的冠軍獎金占比則低至30%；2024年S賽冠軍僅能拿到20%的賽事總獎金，略高于亞軍的16%。與此同時，英雄聯盟和王者榮耀也在增加更多MSI、世冠等賽事榮譽來供選手爭奪。

而各項頂級電競賽事趨同的發展策略背后，不僅僅是為了讓所有的參賽隊伍/選手共享賽事發展成果，更是為了緩解整個生態的「贏者通吃」困境。

贏者通吃到最后是沒有贏家

2015年，拳頭推出了全新的國際性賽事MSI，相較S賽來說，前者的參賽規模還不到后者的三分之一，這也是MSI榮譽認可度不如S賽的本質原因。不過互聯網社區對MSI與S賽的認可度差距遠大于兩者參賽規模的差距，認可100個MSI冠軍小于S賽冠軍的大有人在。

這種觀點展現了贏者通吃態勢下互為表里的兩種結果——對單一賽事的過度推崇使得其他賽事含金量「被流失」，而后者又進一步加劇了前者在輿論場的肆虐。

進一步說，輿論的關注重心越往唯一的冠軍偏移，非決賽的熱度便會越低。

同時，當聚光燈持續聚焦在唯一的勝者身上，聚光燈外的俱樂部和選手也就會逐漸失去參賽的意義和動力。直接點說，贏者通吃的生態下其他敗者失去的不止有賽事獎金，還有曝光以及潛在的商業變現能力。

生態內，為了爭奪聚光燈下唯一一把椅子，頭部隊伍不斷加碼，進入低效內卷階段。尾部隊伍持續擺爛，腰部隊伍慢慢消失，整個賽事生態也就形成了兩級分化的形態。生態外，這套對敗者太過苛刻的模型也會令后來者望而卻步。

在傳統體育領域，也存在類似的現象。

比如2024年舉辦的第二屆「臨湘浮標杯?雙11金秋垂釣大賽」，其中冠軍可以帶走109萬元的獎金，而亞軍獎金則驟降至6萬元。無獨有偶，2023年喬氏中式臺球國際大師賽總獎池高達1027萬，該屆賽事冠軍鄭宇伯奪冠后用麻袋裝走了現場500萬現金。

放眼整個體育圈，相較頭部的體育賽事IP而言，垂釣、中式臺球賽事的發展顯然不夠成熟。誠然，巨額冠軍獎金并不是這些運動項目發展受阻的主因，甚至巨額獎金才是這類賽事得以存在并發展的倚仗。

但獎金過度集中天然會給參賽方帶來生存問題，我們能夠看到這些項目中除了個別明星選手外，大部分人都需要在各個賽事中奔波求存，稍有不慎便會入不敷出。

可以說，對于這些商業化能力匱乏的賽事而言，巨額冠軍獎金既是發展的燃料，也是前進的枷鎖。

相比之下，商業化能力強勁的籃球項目掉進了贏者通吃的另一個陷阱。

一方面在籃球賽事中，FIBA與各地聯賽規則并不統一，導致兩者的榮譽體系不能完全合并。另一方面在各個聯賽中，聯賽冠軍基本就是唯一的標尺。因而實際上，籃球的「贏家」約等于聯賽冠軍，而聯賽冠軍每年只有一個。

拿NBA舉例，盡管NBA的薪資制度以及賽事獎金分配還算均衡，盡管球員還有MVP、最佳陣容等榮譽目標，但從科比的一句「亞軍就是最大輸家」依舊不難看出，在很多觀眾眼中一年一度的NBA冠軍幾乎成為了衡量一名選手最重要的標準。

后果就是過去的十數年里，「詹庫杜」這些快四十歲的「老頭」仍是NBA最強的個人IP，「NBA為什么不好看了」的話題持續在互聯網的上空盤旋。于是NBA總裁蕭華在去年新增了季中賽來給予選手更多可爭奪的榮譽，即塑造更多贏家，來「稀釋」NBA總冠軍所帶走的「戰利品」。

因為蕭華清楚，贏者通吃的最后結局就是整個聯賽都沒有真正的贏家，所以人都是聯賽影響力下滑的受害者。

廠商能做些什么

足球賽事可能是最佳的反「贏者通吃」案例。

首先足球有著五個頂級聯賽，其次聯賽之上還存在歐冠、歐聯賽事，而這些賽事的獎金分配都較為均衡。比如歐冠每支參賽隊伍便可獲得1862萬歐，英超的墊底球隊也能拿到超1億歐的聯賽分成等等。

其次，在聯賽之外還有歐洲杯、美洲杯以及世界杯來供選手們馳騁。重要的是，俱樂部與國家隊比賽規則的統一可以讓選手在兩邊的發揮乃至榮譽標尺可以無縫銜接。

最后，在兩大賽事體系之外，足球還存在金球獎等足夠權威且獲得行業認可的第三方評選，進一步為選手提供了冠軍之外的榮譽維度。

三駕馬車的牽引下，造就了巨星云集、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足球賽事生態，也幫助足球鞏固了世界第一運動的頭銜。足球告訴我們，一項成功的賽事生態中沒有人是真正的輸家。

借助足球，我們能夠反推出電競行業能夠做出哪些改動。

主要解法在廠商身上。

例如除了文章開頭提到的更均衡的獎金分配外，拳頭如今為手中的兩個電競賽事各設計了三個國際性賽事，并通過擴大參賽規模來提升非全球總決賽賽事的含金量。同時，拳頭還在英雄聯盟賽事中推出了名人堂，進一步推動榮譽的多元化。

王者榮耀賽事同樣如此。2021年國內王者榮耀賽事體系中的冬季冠軍杯升級為挑戰者杯，隨后數年里，挑戰者杯的參賽隊伍一路擴充至24支。2024年KPL新增年度總決賽，并為電競世界杯的季中邀請賽成立KPL夢之隊，后者所具備的票選性質擁有了賽場之外的榮譽維度。

此外，近些年以電競世界杯為代表的第三方電競賽事的興起，同樣在廠商封閉的賽事系統之外，孕育出了更多的贏家。電競入亞、入奧也從側面彌補了電競國家隊層面的榮譽缺失。

不過這類賽事的發展依舊繞不過廠商——倘若一項賽事連廠商自己都不會盡力宣傳報道和配合，賽事又如何會得到俱樂部、選手乃至廣大粉絲的認可呢？

歸根結底，作為賽事版權方，廠商永遠是賽事生態的第一責任人。

結語

在足球世界中，金球獎的重要性完全不亞于任何一項聯賽、杯賽的冠軍，但其卻起源于《法國足球》這樣一檔「非官方」的媒體。垂類媒體的繁榮與否則與項目本身的興衰息息相關。

回到贏者通吃上來，造就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無非兩就兩個：盤子太小和贏家太少。而當盤子足夠大時，贏家自然也會變多——也就是當足球生態足夠扎實且龐大后，自然便會誕生金球獎這樣的榮譽體系。

最好的辦法，就是所有人一起將電競行業做得足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