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杜萌

2021年市場行情演繹至高點，多只動輒吸金百億元的明星公募/私募產品成立。然而隨著市場轉冷，這些高位發行的產品有部分至今虧損過半。眼看著賬戶資產跌了一大半，一些投資者想到了用法律手段向銷售機構或者產品管理人索賠。

去年以來，一些“幫你索賠”的金融律師活躍在社交平臺，在承諾“幫你要回本金”的同時，還會收取比例不等的報酬傭金。這些金融律師是否靠譜？他們又是如何幫助投資者“索賠”的？

正值“315消費者權益保護日”，界面新聞記者暗訪了多位“幫你索賠”的金融律師，發現這個新興行業存在良莠不齊、魚目混珠的情況，基金投資者更需要謹慎判斷。

界面新聞記者先后在多個社交媒體平臺聯系上了幾位“金融律師”，希望委托他們為自己辦理“基金維權”。“專業領域的維權交給專業的律師，很多時候投資者并不懂對方哪里違規了，需要我們進行調查分析取證。一般來說，銷售機構或多或少都有違規的點，我們可以通過協商的方式進行索賠。基本上都能協商成功，就看能索賠的比例是多少。”通過某社交平臺，記者聯系上了上海一位“專做基金維權索賠”的律師。

雖然每位律師都將自己包裝得“戰無不勝”，但可以查詢和展示的勝訴案例卻極少，這也讓律師得以夸大自己的“戰績”。

“這主要是因為很多代銷機構和產品管理人害怕打官司，一旦開庭就會有公開的信息，容易被媒體關注，引發輿情風險，同時也害怕受到來自監管的處罰。所以他們的法務團隊更愿意和解，并簽署保密書，這樣就很難有公開信息。”北京一位金融律師告訴記者。

另一位“信心滿滿”的律師告訴記者，如果需要委托，記者需要先支付兩萬元定金，再按照他的要求提交部分銷售時的資料，供他分析研究。根據他研究的結論，再協商風險代理的費用。

記者對比發現，這種收費方式多種多樣，并且主要由律師決定，消費者很少有討價還價的機會。

“一般是半風險代理，前期收取一定金額的固定費用，根據你的索賠目標金額，拿到賠償后收取一定的風險代理費用，10%-18%不等。”上海一位金融律師告訴界面新聞記者。

面對索賠意向很強烈的客戶，也有金融律師開出20%的傭金比例要求。而按照現有的收費標準，律師收取風險代理費用不能超過18%，所以20%的費用其實已經是違規的。一邊是投資者虧損的賬戶、強烈的索賠意愿，一邊是收費標準不一、水平參差不齊的律師隊伍，金融投資者很容易“二次被割韭菜”。

“主要也是看客戶索賠的意愿是否強烈，比如我有一位深圳的客戶，自己家族是做傳統實體行業的，2021年花了三千多萬購買了雪球產品，到去年年末虧損差不多40%。他找到我，固定律師費是五萬塊，后面索賠成功的話再支付給我10%的比例傭金。”北京某金融律師說。

不過，即使收費高昂，但對于一些虧損金額較高的客戶來說，他們仍愿意相信金融律師，期待“死馬當成活馬醫”。家住濟南的呂先生就正在尋求金融律師的幫助，進行維權索賠。呂先生告訴記者，2021年，他在某私人銀行理財經理的推薦下購買了350萬元的某雪球產品，產品風險等級為R5-高風險，截至2024年末虧損已經超過了40%。而當時向他推薦該產品的理財經理已經離職，他現在也聯系不到理財經理，只能委托律師介入。

“期待多少能回一點本，因為專門做金融索賠的律師很少。現在賬戶里已經是實打實的虧損，靠個人的力量肯定不行，只能寄希望于律師的專業知識。”家住深圳的秦先生告訴記者。

看上去神乎其神，金融律師究竟是怎樣幫助客戶維權索賠的？北京瀛和律師事務所崔勝明律師告訴界面新聞記者，一般是先給銷售機構發送律師函，告知其銷售過程中存在的違規行為，要求對方在一定期限內核算并賠償給投資人造成的經濟損失及利息。如果逾期無果，律師會向證監會等監管機構舉報，并通過訴訟方式解決糾紛。

2019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以下簡稱《九民紀要》）曾指出，賣方機構在推介、銷售高風險等級金融產品和提供高風險等級金融服務領域應承擔適當性義務。

記者調查中了解到，判斷金融投資者能否成功索賠的標準，主要是圍繞“賣者是否盡責”。“賣者盡責”是適當性義務履行的主要內容，也是“買者自擔”的前提和基礎。崔勝明律師表示，最重要的是調查賣方機構在推介、銷售過程中存在的違規行為，例如銷售人員沒有銷售資質、指導客戶做高風險測評等級、未向客戶充分揭示風險、違規作出兜底承諾、向客戶銷售超過其風險測評等級的金融產品等。

“根據《九民紀要》的規定，我們團隊在研究相關法律法規與司法實踐過程中，詳細統計分析適當性義務的具體要求，形成了一套判斷賣方機構違規程度高低的標準體系，并優先承接賣方機構承擔主要責任的案件。”崔勝明律師說。

考慮到律師行業的專業特殊性，結合過往該類案件的大量司法實踐，崔勝明律師建議從以下幾點篩選律師：

一、驗證律師執業資質：可以在全國律師執業誠信信息公示平臺查詢其執業信息，以判斷其是否是真正的執業律師。

二、判斷其實踐經驗：可以詢問其過往有多少成功案例，以及是如何成功拿到賠償的。該類案件存在較大差異性，尋找實踐經驗豐富的律師有助于處理在辦案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

三、投資者要做一定的研究：建議金融消費者在咨詢前先做一下簡單研究，包括適當性義務的一些關鍵點以及金融產品的性質及風險等級等產品信息。在此基礎上與律師進行溝通，進而判斷其是否熟悉該領域。

如何避免買到不適合自己的金融產品，接受采訪的多位律師給出了幾點投資建議：

一、了解自身風險偏好：建議投資者在認清自身的風險偏好與風險承受能力的基礎上，再去選擇適合自己的金融產品，避免產品風險等級與自身風險偏好不匹配，超出風險承受能力。這也是適當性義務的最核心要求——“把適當的產品銷售給適合的投資者”。

二、選擇正規金融機構：建議投資者選擇銀行、券商、信托、基金公司等持牌金融機構進行理財，避免在非法機構理財導致上當受騙、維權無門。前期暴雷的“中植”系、“海銀”系等，其發行的“定向融資計劃”等產品并非正規金融產品，上述機構也非持牌金融機構，此類業務在司法實踐中往往被界定為民間借貸，甚至在刑事上已經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等嚴重違反國家金融監管秩序的犯罪，導致大量投資人本金無法追回，虧損嚴重。

三、認真研究產品：適當性義務要求賣方機構要讓投資者在充分了解產品、投資活動的性質與風險的基礎上，讓投資者自主作出決定。這不僅是對賣方機構的義務，也是對投資者個人的基本要求，更是對投資人自身財產的負責。

四、保持平常心：建議投資者帶著保值增值的心態，而不是暴富的心態來進行理財。可以先從風險較低的產品開始投資，伴隨自己的學習，提升投資能力，形成與自身相符的投資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