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連線Insight 竇文雪
編輯 | 子夜
經歷了4年多的糾結，百度還是買下了YY直播。
2月25日，百度發布公告稱，百度與歡聚集團訂立協議并收購先前由JOYY擁有的中國內地視頻娛樂直播業務（即YY直播）。百度已支付總收購價約21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52億元）。
百度發布的收購完成公告（翻譯版），圖源百度官網
這起收購最早可以追溯到2020年。
彼時，百度與歡聚集團達成的收購價格是36億美元，且在2021年2月，百度曾在公告中透露，這筆交易已經基本完成，YY直播已經收到了約19億美元，且多個共管賬戶已經存入了共計16億美元。
但基本完成就是還有部分尚未完成，看似“和諧”的幾份公告之下，YY直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先是母公司歡聚集團遭到知名做空機構渾水的質疑，后又很快走入了直播行業的下滑期。
百度的收購意向也逐漸減弱，2021年2月7日，百度發布公告將交易延期至2022年3月31日，期間，這項收購案還經歷了反壟斷審查。
到了2024年1月，百度正式發布公告，宣布將終止對YY直播的股權收購協議。
整個2024年，或許雙方都在針對這個收購事項做討論。但直播的紅利早已退去，百度也找到了新的發展方向——AI。
另一邊的歡聚集團也已經找到了新路線——聚焦海外直播業務，由于此前，其就已經將YY直播剝離給了百度，因此近年來，YY直播的具體業績狀況未知，處境一度十分尷尬。
最終的這個結果，或許是百度與歡聚各退一步，一方實現了買賣成交，另一方打六折收購，原本應多花的16億美元，也保住了。
對于這約合110億元人民幣的回籠資金，百度表示，其計劃投資于其云及AI基礎設施。
但是，這些投資將有多少用于對YY直播的后續建設？YY直播還有多少價值？百度會如何將YY直播納入未來的AI戰略中？現在還尚未可知。
1、一度后悔、打折收購，百度最終還是付了21億美元
“百度有3億日活用戶，因此并購YY這樣的直播平臺，對于我們的流量變現是非常自然的，我們有能力利用這種新型媒體形式，不斷加強百度的生態系統。”
這段話，是2020年決定并購YY live之時，百度董事長兼CEO李彥宏對外表達的內容。那時，他對直播行業寄予厚望，并明確提出將直播視為重點發力的方向。
雖然回頭看，2020年后的直播行業已經開始準備走下坡路，但在當時的百度看來，直播帶貨是一個高速發展的新風口，百度和YY的結合或許會給雙方帶來新的可能性。
據艾瑞咨詢發布的數據，2019年直播電商整體成交額達4512.9億元，同比增長200.4%，占網購整體規模的4.5%，成長空間較大，預計未來兩年仍會保持較高的增長態勢。
另有國海證券曾預測，2020中國直播電商交易規模將達到萬億，同比增加 136.6%。
2020年11月，百度在發布2020年第三季度財報的同時，公布了計劃以約36億美元現金收購歡聚旗下YY直播，并將部分款項存入托管賬戶的公告。
彼時的公告顯示，這一收購計劃預計于2021年上半年完成，36億美元的收購價格按照當時美元兌人民幣的匯率換算，約為236億元人民幣，創下了彼時百度收購史上的新紀錄。
然而，一場“小插曲”在宣布收購的兩天后就發生了。
2020年11月19日，知名做空機構渾水發布了一份針對歡聚集團的做空報告。渾水在報告中指控歡聚集團存在欺詐行為。
渾水稱，歡聚集團進行舞弊的方法包括使用JOYY自身服務器上的機器人付費用戶，和頭部主播以及大型公會串通重復打賞刷單，預期歡聚時代針對YY直播業務報告的營收中有近90%為偽造數據，國際直播業務BIGO LIVE的營收數據也存在80%的偽造成分。
盡管歡聚和百度先后對渾水的指控做了回應，稱報告存在大量錯誤，并由審計委員會展開了獨立審查。但這場風波還是給雙方的交易埋下了隱患。
此后，這起收購案就因種種原因陷入了延期。
按照2020年11月的約定，交易將于2021年上半年完成交割，但2021年2月7日，百度發布公告稱，與歡聚集團修訂了股份購買協議，雙方同意將最后期限延長至2022年3月31日。
2021年8月17日，歡聚時代發布公告稱，歡聚時代與百度已同意將擬交易的最后日期延長至雙方共同約定的日期。
大型的收購事項本就易出現不確定性，再加上隨著時間的推移，短視頻平臺抖音、快手憑借強大的流量優勢和多元化的內容生態迅速崛起，YY直播所在的秀場直播領域成了“前浪”，其價值也在百度心中日漸降低。
與此同時，國內的互聯網監管環境也發生了變化。監管部門對于視頻平臺、直播平臺的內容審核、未成年人保護、平臺責任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YY直播的監管風險一再增加。
2024年1月，歡聚沒能等到反壟斷審查的披露結果，反而等到了百度的一紙“終止收購”公告。
這是一份讓業界都感到很突然的公告。歡聚集團更是在當日的晚間發布公告回應，稱正在尋求法律建議，并將針對百度的通知考慮其可以采取的所有選擇。這幾乎是將兩者的矛盾“公開化”。
歡聚集團彼時發布的公告（翻譯版），圖源歡聚集團官網
對于百度來說，如果徹底放棄收購，前期投入的大量資金和資源將成為沉沒成本，而且還可能面臨法律風險；而對于歡聚集團而言，若交易終止，不僅要歸還百度已支付的部分款項，還將失去一次重要的業務轉型和資金回籠的機會。
因此最終，百度還是在價格上做出了讓步，打折買下了YY直播，不過對于21億美元的最終收購價，外界依然討論紛紛，對于百度買虧了的質疑聲依然存在，究其原因，還是因為YY的價值這幾年還在不斷跌落。
2、YY直播對于百度，究竟還有多少價值？
百度對YY直播興趣最高的那段時間，YY直播是中國娛樂直播平臺中活躍用戶數目第一名的平臺。
據Mob研究院發布的報告，截至2020年3月，YY直播的活躍用戶數為4120.4萬；排在后面的一直播和花椒直播，用戶規模分別只有594.7萬人和552.2萬人。
報告還稱，從娛樂直播行業競爭格局來看，YY自己就占據了40%的市場占有率，其他月活用戶規模百萬級別的數十家腰部直播平臺占據市場的30%份額；大部分直播平臺月活用戶規模在百萬以下。
就像李彥宏曾經說的，擁有3億月活用戶的百度和擁有近半數市場占有率的YY直播合作，流量變現將非常自然。
不過從那時起，YY直播自身的變現能力已經初現下滑的端倪。
2020年百度重新赴港上市時的招股書顯示，2018年-2020年，YY直播總收入分別為100.8億元、107.2億元和96.64億元；可見2020年，YY直播的凈收入與凈利潤已經出現下滑。
此外，2019年第四季度，YY直播的付費用戶增速也跌破了兩位數；2020年第一季度，YY直播的付費用戶同比下滑了3.6%。
盡管如此，YY直播在2020年第二季度拿出的業績依然還算好看，報告期內，歡聚集團的直播收入為56.1億元，同比增長40%，全球平均移動月活用戶（MAU）為4.57億，同比增長21%。
而自2021年2月，百度宣布收購事項基本完成之后，YY直播就被并入了百度。
根據新浪科技的報道，交易基本完成后，YY直播員工均轉簽百度的勞動合同，YY在廣州的辦公室也早已搬離歡聚集團總部。
在2024年1月百度宣布終止收購之后的第一個財報季，歡聚集團也曾在自己的財報中回應過YY直播當前的情況。
歡聚集團在2024年第一季度財報中表示，自2024年1月1日至財報發布之時，歡聚集團尚未獲得YY直播的控制權，也未鞏固YY直播。截至第一季度財報發布，該項交易的最新進展還未對歡聚集團的經營活動或財務業績產生影響。
如今，YY直播的具體業務進展無從得知，且像是已經消失在了百度的體系中。
有YY直播員工向新浪科技透露，“除了工卡和OA上寫的是百度，其實對百度無感。很多業務還因為百度影響根本做不了。”此外，新浪科技的報道還稱，2023年下半年，YY直播陸續進行小范圍裁員，目前員工約剩1000人。
另有YY員工向搜狐科技表示，雖然YY直播在2021年初就被百度接管，但負責高管變動頻繁，兩個平臺直播打通進度不順，YY直播也并未從百度獲取到足夠好的流量。
圖源YY直播官網
從百度APP的直播入口可以看到，在直播間右上角標注有“百度APP×YY直播”字樣的板塊只有顏值和游戲，其余的購物、財經、新聞、健康、教育等均顯示為百度直播。
此外，YY直播并沒有抓住電商直播的紅利，點開YY直播APP，可以看到其仍然在講打賞抽成的“老故事”，含金量已經遠遠不及4年前的自己了。
3、百度的視頻和直播業務，還能發力嗎？
YY直播最終的收購價值下跌，實則還取決于百度戰略的改變。
最初，百度是真心想要把視頻直播作為重點布局的方向，這在2020年間百度的諸多動作中都可以看出。
比如2020年5月，時任百度執行副總裁的沈抖在百度萬象移動生態大會上表示，2020年百度將會積極推進直播業務，拿出百億流量、5億人民幣扶持主播；李彥宏還曾現身樊登的直播間，親自為直播業務站臺。
在人事和內部結構調整方面，百度先后引入了虎牙創始人古豐，原西瓜視頻負責人宋健等；將旗下的好看視頻和全面小視頻整合成了視頻業務部。
在YY直播之前，百度還在2020年9月投資了一家短視頻MCN機構重慶牧云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這段時間中，大量APP的出現使搜索內容日益碎片化，就導致PC時代的搜索入口受到沖擊，百度找到了直播這個突破口，希望能以此為契機，擴充更多元化的內容樣式。
但2023年，百度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那就是AI。
那一年，李彥宏指出了新的AI發展方向——卷模型不如卷AI原生應用。百度在3月就發布了知識增強大語言模型文心一言，幾乎是國內最快進場的大模型玩家。
后續，文心大模型就成了百度持續投入的對象，2023年10月，文心一言的基礎模型升級到4.0；2024年推出了“理解-檢索-生成”協同優化的檢索增強技術iRAG；建立文心大模型矩陣、深度學習平臺等等。
如今，DeepSeeK異軍突起，百度正忙著做戰略調整，或許更是無暇兼顧直播領域。甚至YY直播交易中省下的資金，也將被百度用于云及AI基礎設施的建設。
那么，YY 直播還能給百度帶來助力嗎？
盡管已經不及當年，但YY直播仍然擁有成熟的主播資源和運營體系，同時在秀場直播領域一直擁有一定的用戶基礎和平臺影響力。YY直播或將成為百度手中的另一個信息出口。
塵埃落定后的YY直播也可能會更有時間考慮拓展更多的商業變現渠道，比如帶貨、品牌合作、廣告植入等，成為百度新的資金來源。
李彥宏此前“非常自然的流量變現”愿景，也不是不能在未來的合作中實現。
此外，YY直播也在探索AI應用。
今年1月，YY直播發布AI伴播數字人“靈兒”，并在宣布完成收購的當天，YY正式宣布接入DeepSeek，旗下YY直播、YY語音等產品已經上線產品入口，供用戶體驗。
或許在未來，百度會基于YY直播的平臺屬性，將AI智能推薦、個性化內容生成、虛擬主播、智能體等應用在直播業務中，提升直播的互動性和趣味性。
此外，YY直播所產生的大量直播相關數據和信息，或將反哺百度，為其大模型提供訓練、學習、提升的資源庫。
在未來的發展階段，百度如何與YY直播做更好的融合，是一個必須要回答的問題。百度只有將YY直播視為AI戰略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才能帶著YY直播繼續向前走。
但很顯然，YY直播很難進入百度AI部署的第一梯隊，這場漫長的并購結束了，但百度與YY直播將面對的挑戰，可能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