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窄播 鄭言拓
一個共識是，過去數年中國產業帶商品的全面勝利，源于拼多多、抖音電商、1688等天然利好白牌的新電商模式的快速崛起，源于席卷全球的低價消費，以及借勢瘋長的跨境電商熱潮。
當然，這一產業周期帶來的，還有一場極其慘烈的低價競爭。單一的價格導向，本就容易導致內卷同質化競爭，平臺算法對低價的傾斜，又放大了產業帶供給自身「重復制、輕研發」的特點，加之地方政府對各自產業的保護傾向……這一切都指向了今天產業帶面臨的困境。
苦撐數年的工廠利潤終于降無可降。電商之都義烏市場發展委相關人士曾披露過一個數據，2024年義烏電商企業的利潤由5%～8%下降到了3%～5%，「我去年第一次聽到在義烏有做電商企業做不下去回老家的情況」。
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正在產業帶大規模發生，越卷價格，越容易出現以次充好，數字化、原創化和高品質的產業帶升級路徑，在螺旋上升中又被迫中斷，進入負向循環。
等到開年，隨著歐洲、美國等跨境電商核心市場相繼收緊「小額免稅」政策，依靠中國供應鏈優勢的跨境賣家尤其是沒有核心品牌競爭優勢的產業帶中小商家，最核心的「價格優勢」也在搖搖欲墜。
內外困境交錯下，產業帶迫切需要從負向循環轉向正向循環，從單一的「價格優勢」，轉向更長期的「供應鏈韌性+更綜合的競爭力」。
回到正向循環，需要產業帶、品牌、平臺等多個角色的共同推進。2024年，各大電商平臺紛紛針對「僅退款」規則和低價競爭做出調整，這正是惡性競爭之下的主動回調。
但要想讓產業端回到良性發展的軌道上，規則調整還遠遠不夠。性價比消費周期以及產業升級的當口，具有整合全國統一市場能力的電商平臺，是最有機會以及商業動力改變這一現狀的角色。
由此，我們選擇「淘工廠」的「國貨嚴選」項目為觀察樣本，探討一個平臺在推進產業帶回到正向循環方面，如何用半托管模式，疊加「產業標準」和「品牌孵化能力」，提供當前產業帶升級需要的解決方案。
01 破局路徑：用「產業標準」打破「檸檬市場」魔咒
淘工廠是淘天集團旗下主打源頭工廠直供的業務，依托M2C和半托管模式向消費者提供物美價廉的產品。此前，我們也曾分析過淘工廠的半托管模式（相關內容見下方圖片鏈接），這種模式下，由平臺提供直連消費者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消費端的洞察能力，相當于一個大型綜合的電商服務商，能夠降低工廠轉型和交易的成本（運營、測品、物流等）。
但半托管解決的是有限供給和有限單品，如何在更廣的范圍內實現產業帶的系統升級，仍舊是包括淘工廠、1688等在內的平臺和渠道正在探索的問題。
考慮到產業帶供給的非標、非品牌屬性，低價困局，首先要解決信息不對稱為「檸檬」產品帶來的不正當優勢。
「檸檬」是一個美國俚語，比喻低質量的商品。1970年，美國經濟學家喬治·阿克洛夫提出「檸檬市場理論」，指出由于買賣雙方對產品質量的信息不對稱，買家傾向于以品類平均價格購買商品，以避免潛在的被騙可能，這會導致高質量產品賣家不愿銷售，而低質量產品卻能得到更多銷售，最終使市場萎縮。
過往，產業帶的數字化集中在生產和流通端，但如果消費者不了解生產端的信息和標準，價格就成為了唯一作為比較的要素。而平臺算法按照價格要素分配流量，又縱容了這種現象，導致產業帶傾向于生產更多「檸檬」。
所以，對于白牌、廠牌和大牌平替來說，解決消費端的信息透傳問題就變得非常重要。
另外，在當下內卷的產業環境中，商家必須能夠擺脫互害的循環，從博弈對抗走向協同。
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徐旭初教授認為：「中國產業生態往往是內卷的生態，聚集性帶來的是強競爭，但理想的產業生態應當具有協同性，大家是共同提升的。」
一些產業帶已經開始找到向上突破的關口。1688商家發展中心總經理的王強反復提及的一個案例就是，2024年山東某內衣產業帶集體漲價10%，不再打價格戰。這場漲價行動由掌握資源和話語權的鏈主企業發起，他們放棄了基本款保暖內衣的低價競爭，而是專注于一二線城市的中產消費者進行材質創新，在保暖內衣的材質上加入蠶絲和貂絨，提高衣物的柔軟度和保暖度，順帶解決了羊絨衣起球變形的痛點。
這樣的自救，正是在加強信息透傳（材質更好了）的基礎上，全產業帶協同配合下打的一場翻身仗。
不過，僅靠單個企業或單個產業帶的嘗試，不能解決系統問題。產業競爭不僅發生在某個區域內部，也發生在生產相同品類的不同地方之間。尤其是整體的制造業開始從沿海向中西部遷移蔓延的過程中，地方政府出于發展地方產業的利益需要，有時也會成為誘發惡性競爭的推動者，制造業基礎薄弱的后發地區（例如河北），甚至能「把義烏老板們打懵了」。
徐教授認為，產業帶的提升有五個前提：
第一，單品類的標準體系建設；第二，銷售渠道拓展；第三；交易總成本降低；第四，包含商家與第三方服務商的生態構建；第五，形成大、中、小企業各有分工的立體縱深系統。
按照檸檬理論，產業標準的建立，實際上是解決信息透傳的問題。消費者不清楚生產標準，比如襪子的棉含量達到多少，才算合格。當他們不了解這些信息時，就只能依據價格來選擇。而平臺過于按照價格要素分配流量，又縱容了這種現象。
棘手之處在于，相比品牌天然就是標準和質量背書，產業帶產品還涉及到誰來制定標準以及監督標準的執行。理論上，誰背負了更高的消費者信任，誰就有能力介入到「標準制定」這一環節中去，自然也能在掌握優質產業帶供給中占據上風。
去年開始，淘工廠把「國貨標準」的制定，作為半托管模式中推動產業帶供給逃離低價競爭、走向良性循環的一個重要思路。
雙11期間，淘工廠上線了《淘工廠產業帶（國貨嚴選）品質標準》，對炒鍋、床品四件套、火鍋底料、寵物主糧等25 個涉及到剛需與安全的品類，推出了具體的品質統一規范和標準。
為此，淘工廠專門成立了由質量安全管理團隊主導的專業項目組，用國家、行業標準和法規要求，結合抽檢、輿情和平臺消費客訴數據等，最終確定國貨嚴選標準。目前，淘工廠已經有一萬多個單品確立了產品質量標準。
標準如何在產業帶起作用
這樣的嘗試相當于一個通道，讓高品質的商家得以通過標準化的供給分層，跳出低價競爭漩渦的狀態，擺脫低端惡性競爭，通過平臺的流量傾斜得到訂單，獲得生存和發展的空間。
02 未來戰場：「半托管」能否成為產業帶向上的標準答案
用產業標準逼「檸檬」出局，只是產業帶找回向上發展的一個切口，或者用西安交大社會學教授楊江華的話來說，是解決了「可信」問題。
但只有從可信（質量標準）到可愛（差異化和情緒價值），才能讓產業帶真正成為具有高度協同性的立體產業帶，參與到消費升級、產業升級、平臺需要優質供給的向上螺旋中。
當前，產業帶中有強烈逃離價格戰的商家已經在主動探索單點解決方案。
比如，在前述即墨產業帶的例子中，有能力獲得訂單并派發給外協工廠的鏈主企業，在產業帶承擔的就是獲客角色。這樣的鏈主，往往是長期浸潤在電商平臺中，因而有機會了解消費者的喜好，有拿到訂單的能力甚至直接銷售的能力。
也已經有一些擁有生產、設計、銷售和品牌化能力的商家，從產業帶脫胎成為品牌，他們通過引領和創新，為白牌商家的轉型蹚出一條獨立品牌的路。
例如紙巾品牌植護，便是最早由拼多多、京東等線上平臺發展起來，從一開始以低價爆品取勝，到后來自主研發多款原創設計產品，例如更有高級感的配色、更貼合日常使用場景的「掛抽」等，從而真正成為品牌，而非一味模仿他者。在淘工廠，類似的還有紙巾品牌漫花。
當然，如果上述樣本在產業帶批量出現，就需要平臺、產業帶的機制協同。
淘工廠在2024年下半年推出的國貨嚴選項目，就是想要把淘工廠打造成為產業帶新品牌的孵化器，通過淘工廠的放大器，讓產業帶優質品牌、區域性品牌在消費者面前有更多的曝光，以引導產業帶聚焦于質價比而非性價比，在產品設計和消費體驗上都達到標準。
淘工廠商家發展與產業帶業務負責人張鵬在對外演講中如此定義
「國貨嚴選」在淘工廠供給中的位置
箱包產業帶江西新干縣就受益于淘工廠的「國貨嚴選」項目。箱包是一個競爭相當激烈的品類，單是大型產業帶，在全國就有廣州花都、浙江平湖、河北白溝等數個地區相互競爭。江西新干縣也是其中之一，這里的創業者多是從沿海省份返鄉。但比起廣東浙江，本地的電商人才儲備有限。
上線淘工廠之后，新干縣的箱包從B端走向了C端視野，越來越多的消費者開始對新干箱包產生認知。與此同時，新干縣內也出現了供給的分層。一些工廠借助淘工廠「星品牌」計劃，向著品牌化邁進。
卡捷奧是新干縣的箱包品牌之一，老板自2011年開始在淘寶賣行李箱，在新干縣政府人才引進、招商政策支持下回到家鄉。到2024年9月底，卡捷奧已經在淘工廠上架近20款產品，跑出2-3個爆款，近30天日均GMV近4萬元 （月均120多萬元）。面對市場普遍采用ABS材質，卡捷奧打算用更升級的PC材料，進一步做中高客單價產品。
當前，在淘工廠入駐的超過數十家行李箱制造商中，已有70%-80%成功升級為「星廠牌」商家，這些品牌能夠與產地的低檔次產品形成差異化。
借用楊教授的說法來看，新干縣的箱包產業帶，具象化地呈現了，半托管模式，如何通過幾個關鍵指標，將商家的產品品質標準具體化，并在此過程中確定了對這類產品的定義權，剩下80%的商家再逐步標準對齊、向上競爭。
當一個產業帶上，既有能夠滿足70%的基礎需求的標準化白牌，也有在技術和設計上升級了的進化層廠牌，比如上文提到的卡捷奧PC材質箱包，也有能夠脫穎而出的消費者品牌，比如提供了掛抽專利紙巾產品的植護，這樣的產業帶，就會是一個立體、能夠分工協作的企業集合。
因此，要想讓產業帶擺脫負向循環，平臺就不僅僅只是一個低價導向、提供銷量的平臺，而是一個「既能授之以魚，又能授之以漁」的平臺。
我們可以大膽暢想，假使半托管模式能夠在更大的范疇里應用，而不局限于某個項目（如淘工廠）、某個品類（如SHEIN）或某個領域（如TEMU）的話，更多工廠就有機會和消費者更近地對話，讓利潤回歸到生產環節，從而解決供需不對稱的問題。
注：除經特別備注，文中關于淘工廠模式的圖片解讀，摘自清華大學何曉斌教授牽頭完成的研究報告《淘工廠「半托管+產業帶」模式及其經濟社會價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