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劉婷

進入2025年，全球主要國家債券收益率持續走高，被稱為“全球資產定價之錨”的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逼近5%的關口，英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的國債收益率接連創新高。這在全球主要經濟體處于降息周期的當下顯得十分異常。

債券收益率和價格成反比，收益率上漲，價格下跌。分析師表示，引發此輪全球債市風暴的直接導火索是市場對美國候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政策的恐慌。考慮到各國普遍存在的財政壓力，這波債券拋售潮或對全球經濟增長構成下行風險。

新年伊始，全球主要國家債券市場遭遇拋售風暴。1月8日，英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達到4.82%，為200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9日，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升至1.185%，為2011年5月以來的最高水平；13日，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觸及4.80%，為2023年11月以來首次；14日，德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升至去年7月以來的最高點2.613%。

債券收益率的變化常常反映經濟的整體健康狀況。一般來說，當投資者對經濟前景感到樂觀時，他們傾向于出售國債，轉向股票等高風險資產，從而導致國債價格下跌，收益率上漲。

但對于此次全球國債收益率的大漲，英國研究機構凱投宏觀的副首席全球經濟學家西蒙·麥克亞當（Simon Macadam）對界面新聞表示，原因并不在此。

“主要機構對發達經濟體的GDP預期并沒有上調，凱投宏觀跟蹤的經濟指標也沒有顯示這些國家經濟有明顯好轉的跡象。近期收益率上升可能更多地與投資者消化特朗普政策對美國通脹和美聯儲政策的影響有關。”麥克亞當說。

他進一步表示，特朗普政策以及美國財政是當前投資者最關心的問題，這兩大問題將貫穿2025年。“從這個意義上講，債券收益率上升是金融狀況的外生收緊，對經濟構成逆風。”

在即將開啟的第二個任期內，特朗普計劃推行對內減稅、驅逐移民，對外加征關稅、加大支出以吸引制造業回流美國等經濟政策。這些政策將抑制勞動力供給，擴大聯邦赤字和公共債務，導致通脹上行。據美國智庫“負責任聯邦預算委員會”估計，特朗普財政政策將在未來十年內增加7.75萬億美元的政府債務。

國際三大評級機構之一的惠譽表示，最近的債市走勢很大程度上反映出投資者對通脹的擔憂，而這又是受到特朗普計劃提高關稅、收緊移民政策、放松國內財政政策的影響。對那些已經面臨龐大財政赤字的國家來說，債券收益率的上行無疑將使其財政可持續性經受更大的考驗。

“盡管主要央行下調了政策利率，但政府債券收益率不斷上升，這凸顯出許多主權國家在2025年面臨的財政以及其他挑戰。”惠譽在本周發布的一份研報中稱。

多數分析師表示，當前這波債市動蕩還未結束，債券收益率可能進一步走高。

野村證券預計，今年10年期美債收益率可能升至6%。原因包括，美國削減預算赤字的空間很小，再加上到期債務的再融資，可能導致今年美國國債發行總量達到GDP的17%左右；私營部門投資者持有的美國公共債券所占比例越來越大，可能會增加美國的財政脆弱程度，因為私人投資者往往對市場狀況更加敏感。

美國銀行也認為美債收益率可能進一步上升，但是上漲空間或有限，預計今年10年期美債收益率最高或觸及5.25%。原因在于，市場最擔心的情況——特朗普經濟政策嚴重推高通脹進而迫使美聯儲加息——這一情形出現的概率不高。

麥克亞當表示，此輪債券收益率上升對美國經濟的直接傷害最大。他指出，美國對債券市場的依賴很大，債券融資占美國未償公司債務的60%，遠高于北美以外地區10-20%的水平；與其它發達經濟體相比，美國家庭的抵押貸款利率對長期債券收益率更為敏感；美國家庭持有的企業股票也較多，因此債券市場引發的股價下跌可能削弱消費者信心。此外，美元實際匯率已經達到40年來的高點，給美國出口商帶來了額外的挑戰。

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麥克亞當表示，風險在于，債券收益率上升可能會限制私人部門借貸成本下降的幅度，并迫使財政拮據的政府收緊財政政策。

惠譽表示，過去幾年，由于政策利率快速上升，導致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負擔普遍增加，這種情況可能會持續下去。今明兩年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利息支出/政府總收入的中位數將分別升至3.5%和3.6%，2023年和2024年的這一數值分別為3.1%和3.2%。

“與增長預期增強或通脹上升推動的債券收益率上升相比，財政不確定性增加或感知到的信貸風險導致的期限溢價上升對公共債務動態尤其不利。”惠譽在報告中稱。

對于新興市場，惠譽認為，雖然其債務水平通常低于發達國家，但它們的債務利息在其財政收入的占比往往要高得多。美債收益率上升或美元走強，將提高新興市場的美元借款成本。另一方面，新興市場國家匯率貶值可能會推高通脹，減少降息的空間，還可能使與美元掛鉤的匯率管理復雜化，并對增長前景和外部融資構成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