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硬糖 顧韓

編輯 | 李春暉

新時期一種常見的唱衰是：年輕人不XXX了。年輕人不看電影了、年輕人不看電視了……最過分的是年輕人不看公眾號了，畢竟“太長不看”！

這些判斷往往有現實數據支撐，足以令任何內容創作者心驚膽戰，擔心行業會先于自己涼涼。而解決方案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年輕人，從95后一路研究到05后，恨不能消費習慣從娃娃抓起。

但要硬糖君說，互聯網真是被這么多年的“拉新”邏輯害了。人家小青年不看，你非得“這樣呢，這樣是不是就看了”；我們熟齡群體這么多年也看習慣了，你就不知憐取眼前人，拿我們當“反正你也不跑”的糟糠妻。

問題正在于，當前內容市場的策略調整并沒能及時跟上人口結構的變化。“年輕人喜歡”仍是最常見的自我標榜和贊美標簽。但事實上，25歲以下年輕人在人數、財力、甚至網絡聲量上越來越不占優勢。當年輕群體對應的想象力不再觸手可及，熟齡群體代表的確定性更需精耕細作。

2024年，老年短劇就是內容行業的少數亮點之一。長劇領域，各大視頻網站也都有“適老化”動作。但在硬糖君看來，不光要服務銀發群體，廣義上的“適老化”、更積極地迎合熟齡群體觀劇趣味，遠比一味追逐年輕人更是當務之急。

今天的80、90后，當年是電視兒童，之后是初代網民，正是長視頻最習慣也最容易討好的對象。因此在一些題材類型的處理上，除了向前看，不妨回頭看。

熟齡化拯救古偶

硬糖君去年曾經暴言，“人妻仙俠”將取代“寶寶仙俠”，為女頻仙偶力挽狂瀾。而當我們將鏡頭拉遠，事實上，熟齡化正在成為更多細分類型古偶的制勝之道。

《墨雨云間》不用說，打響了古偶人妻話題第一槍。女主開局被婆家構陷活埋，之后踏上復仇之路，一路上不斷掉落各種狂徒與背德CP。

《九重紫》雖然主演年輕，但是有重生設定加成，女主再遇男主時的心理年齡怎么著也有四十上下。它的許多爽點其實也是圍繞熟齡婚戀做文章。女主在第一世為打理夫家盡心竭力，卻被丈夫背叛，感覺這段婚姻與自己的人生都分外不值。

在回鄉準備和離的路上，她不僅遇到了對的人，還能“再來一世”，青春年華便與他走到一起。這個人既有足夠的家世，不圖謀她的財產，也足夠優秀，可以欣賞而不是懼怕她的強大，還與親爹有仇，婚后也無比堅定地站在她這邊。誰說這劇不爽啊，這劇可太爽了。

近期在同檔PK中勝出的《國色芳華》，作為網臺大劇，它沒在設定上玩那么多花活兒，勝在劇情落地，細致共鳴。

磋磨人的婆婆、隱身的公公、自命不凡的老公和隱忍的她，被侵吞的嫁妝、離不成的婚姻和回不去的娘家，還有聯手設局的女二、搞事業的主線和溫情護航的男主……這是啥呀？這不正是古裝版《好事成雙》嗎！

今時今日，熟齡化是如何給古偶帶來加成的？首先，古裝是我國歷史最悠久的劇種，在互聯網用戶細分這一套模式出現之前，它實際上是老少皆宜的存在。

像很多人的童年神劇《新白娘子傳奇》，既有青白biubiu打怪，又有白蛇與許仙開藥鋪過日子。要說異端，一味媚青、懸浮低幼、還嫌棄我們85花演古偶年紀太大才是異端！

其次，古偶主流觀眾年齡漸長。能讓她們產生共鳴的不再是情情愛愛、誤會犧牲，而是一些更實際或更深邃的東西。要么是一下就能代入到熟悉情境的家長里短、倫理與金錢糾葛，要么是向內挖掘、有指導性的東西，比如對自我、對女性身份的探索。

如今國劇集數向短，很少再有《甄嬛傳》這種一部劇演完一生的大女主戲。生存天地與內心世界都更加廣闊的熟齡主角，或者有前后兩世做比較的重生題材，才足夠承載這類討論。重生劇吸引人不僅在于改命，更在于相比一周目真少女，二周目重生女往往更能掌握眼前局勢與自己內心，更加灑脫有力不內耗。

古偶熟齡化也完全可以不依賴網文。都市背景的女性劇霸屏多年，發展成熟了熱度卻到頭了。熟齡古偶卻不妨多從這里邊找人物、找表達。古偶甚至仙偶版的《我的前半生》《三十而已》，有沒有搞頭？

懸疑也需古早味

從《隱秘的角落》到《漫長的季節》《邊水往事》，連續多年，懸疑劇中偏新銳前沿的一脈都起到為國劇拓展邊界的作用，撐起人們對長劇最后的期待。但審美是個輪回，當“創新”成為新的窠臼，古早味也會因為稀缺而顯得珍貴，因為樸實而顯得清爽。

就像這個冬天，規格與陣容皆十分傳統的《我是刑警》成為懸疑賽道的最終贏家，靠的就是久違的“紀實刑偵”。

90年代到本世紀初，小熒幕上曾涌現一大批主打真實案件改編的紀實刑偵劇，如聚焦女性犯罪的《紅蜘蛛》、高群書執導的《命案十三宗》、改編自白寶山案的《中國刑偵1號案》等。它們像紀錄片一樣畫風寫實粗糲，有教育普法意義，有時還有真警察出鏡。

《我是刑警》在公安部指導下，內容也取材自15個真實案件，在幾十年的時間跨度中呈現我國刑偵手段的進步與代代刑警的傳承。

當然，如今真實案件改編的門檻較高，單純將紀實刑偵視為一種風格來定義的話，大概是指破案不靠個人英雄主義靈光一現，而是要服從命令、集體協作。既展示刑偵八虎級別的神技，也展示枯燥瑣碎的走訪排查、開會扯皮，對犯人的處理也比較接地氣、不矯情。

按照這個標準，《我是刑警》并非孤例。2022年的《獵罪圖鑒1》《警察榮譽》，近期的新劇《駐站》都有點這個意思。

《警察榮譽》刻畫的是派出所基層民警，大部分案件都是人情世故、雞毛蒜皮。男主每次想逞英雄都招來所長的一通教育，也很挑戰刑偵劇的刻板印象，令觀眾感到新鮮。可以說，《警察榮譽》更能體現“真實揭秘行業細節就足以構成奇觀”，不是非要靠奇案或者奇情。

必須說明的是，古早味不等于老人味，不等于要與觀眾脫節。《我是刑警》的影像風格偏紀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它質感精良，畫面構圖較同類題材更加考究有美感，確實是4K時代的東西。

《警察榮譽》要刻畫四對師徒外加一位所長和一堆群眾，內容駁雜。而主創很“懂”的一點是：始終明確派出所民警的核心賣點，并據此做出取舍，對私人生活的展現十分克制，更沒有亂加愛情線。

《駐站》就比較可惜。它聚焦鐵路沿線駐站民警這一小眾崗位，本有大量新奇看點：南方鄉村的眾生相、一人一狗一站的孤獨與詩意、鄉村版警察榮譽如何與車匪村霸斗智斗勇……沒想到前幾集被孩子擇校、夫妻拌嘴擠占了大量篇幅，暴露出相對老舊的創作思路。以至于它收視不錯，口碑聲量卻無法更上一層。

武俠諜戰怎么辦

雖然是被吐槽最多的，但古偶與懸疑無疑仍是市場上比較有價值、有活力的類型。雖有瓶頸期，但從長線來看，總有新觀眾進場，總有新劇集封神。

相比之下，武俠與諜戰幾乎可以宣告停滯。它們最好的創作環境留在了過去，觀眾對它的評價標準也始終受十幾年、幾十年前的舊經典支配。新劇或許能取得一時的收視成功，卻無法撼動舊經典的標桿地位。

更重要的是，武俠與諜戰恰好都是講究信仰的故事，昔日的火熱受到特定社會歷史環境的影響。影視觀眾在更新換代，能夠get到它們類型魅力的卻還是同一批人。

武俠的困境更典型一些。論感官刺激不及仙俠超英；論共鳴，武俠主角的許多選擇不能再被年輕觀眾理解；論情懷，如今有海量網文任選，金古武俠眼看就不再能稱作“集體記憶”。

什么是老齡化題材？這才叫貨真價實的老齡化題材。在對它們的處理上，復古未必很危險，就像媚青未必是生路。

2024年的3部武俠劇，主演陣容中都有至少一位95后。《金庸武俠世界》選角與講故事都不太走心，開播沒幾天就淪為粉絲自嗨，康慈CP與“美強慘梅超風”完全蓋過了劇情討論。《少年白馬醉春風》略嫌兒女情長，創作重點與實際受眾沒怎么對上，這就很難通過戲外營業找補。《七夜雪》原著本就主打虐戀，開播后的磨皮濾鏡與特效跑馬更是令人聯想到古偶，武俠觀眾再次敗興而歸。

2024年，諜戰劇也持續復蘇，然而流量主演占到不止半壁江山，搞得諜戰劇觀眾既盡興又不盡興，既領情又不領情。

流量粉絲補齊了諜戰劇的熱度短板，但諜戰劇觀眾很難將流量主演視作內容加成，更多是在指責他們與老戲骨演技有壁。

而且，可能是希望年輕觀眾更有代入感，或者是為了貼合年輕主演，這些諜戰劇的主角通常被設定為成長型，劇情觀感上同樣是拖累。同一個暑期檔，這邊是二代闖江湖，那邊是二代搞諜戰，很難不犯一些天龍人PTSD。

許多案例可以證明，流量與CP或許能暫時為一部作品拉來年輕人，卻不等于能把他們轉化為長久的類型受眾。與此同時，類型原本的受眾卻可能因此流失。權衡一下，武俠與諜戰也許還不如以基本盤為重，在演員與調性的選擇上多考慮下老觀眾的死活。

總而言之，既然長劇老被唱衰沒未來，何不先服務好基本盤用戶？這并非不求上進、不思未來。事實上，從日本、美國的過往經驗看，人口爆炸期、經濟繁榮期的代際將長期占據社會主流。80、90后小時候是電視兒童，成年了是電視大人，相信住養老院了也要用一根顫巍巍的手指與人在微博豆瓣爭個面紅耳赤。

單純從劇集角度看，多種娛樂方式的崛起，令今年長劇險些大盤失守。可見一味追求增量，不假思索地繼續媚青，搞到熟悉的東西都變味兒，也不是目前行業最需要的。其實，在今天的內容分發機制下，幾代人的內容消費已經拉平。很多想象中的媚青，其實是在媚小眾。

從這樣的思路出發，除了從國產經典中汲取古早味，陪伴八九零后“新中年”長大的港臺劇、海外劇也都可以作為復古靈感。視野打開，關愛前浪，請從2025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