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實習記者 王鵬凱 黃月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每個周六，“文化周報”向你匯總呈現最近一周國外思想界、文藝圈、出版界、書店業值得了解的大事小情。本周我們關注英國作家戴維·洛奇去世、Meta宣布將取消第三方事實核查并與特朗普展開合作、浪漫小說讀者共同對抗禁書運動、2025圖書市場預測等內容。

01 英國小說家、學者戴維·洛奇去世，享年89歲

據出版商企鵝蘭登書屋的消息，英國作家戴維·洛奇于今年1月1日在家人陪伴下安詳離世，享年89歲。

洛奇1935年在倫敦出生，就讀于倫敦大學學院，并于1960年開始在伯明翰大學英語系任教，一直到1987年退休，全心投入寫作。洛奇一生創作了二十多部小說、劇本和非虛構作品，他以喜劇風格的作品為人熟知，代表作包括“校園三部曲”、《作者，作者》、《大英博物館在倒塌》等。

“校園三部曲”是洛奇最具影響力的作品，被視為具有某種“后現代的游戲感”。他筆下的故事并不是發生在牛津、劍橋、常春藤這樣的精英世界，而是密盧奇大學。這是一所虛構的中產階級學校，以他所在的伯明翰大學為原型，是一個“破舊、偏僻”卻充滿了野心受挫和勾心斗角的地方。三部曲的第一部《換位》“形式最具實驗性”，洛奇在小說中融入了戲劇劇本和報紙剪報。英國小說家喬納森·科伊指出，《換位》通過對比英國和美國的學術生活方式找到了大量喜劇素材，滑稽又微妙，隱晦又令人捧腹，“這解釋了洛奇為何能以英式喜劇風格脫穎而出，受到英國本土以及美國和歐陸讀者的喜愛。”三部曲后兩部《小故事》和《好工作》都曾入圍布克獎短名單，英國學者約翰·薩瑟蘭稱洛奇為“從未獲得過布克獎的最佳英國小說家”。

在小說創作之外，洛奇也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學者和批評家，涉獵廣泛，極富洞察，不斷在小說語言中尋找模式與隱藏的結構。在《小說的藝術》中，他分解了50種寫作技巧，并細致地討論它們是否奏效；在《現代寫作模式》（The Modes of Modern Writing）中，他批判性地梳理了現代主義者和反現代主義者對隱喻和轉喻的使用，并將其延展為一套文學類型學。

憑借文學貢獻，洛奇于1997年獲得法國藝術與文學騎士勛章，1998年被授予大英帝國司令勛章。文學經紀人喬尼·蓋勒（Jonny Geller）在回憶與洛奇的相處時說：“他是一位真正的紳士——熱情、慷慨、友善，與戴維共進午餐總是充滿歡笑，以及對于當代寫作的嚴肅討論。他對社會的評論、對死亡的沉思，以及令人捧腹的觀察，使他成為英國喜劇作家名人堂當之無愧的一員。”

洛奇從中年開始失去聽力，這一經歷啟發他寫下小說《失聰審判》。小說接近尾聲時，主人公、退休的語言學教授德斯蒙德·貝茨去為父親做死亡登記，他在登記處的顯示屏上瞥見了“死亡菜單”這幾個字，并在日后不斷回想。洛奇寫道：“如果死亡天使真的提供這樣一種單子，就像餐館里的菜單一樣，那人們會如何選擇。顯然是會選擇毫無痛苦的方式，但是不能太突然，以便你有時間去接受，去向生命告別，去把它握在手中，然后再松開。”

02 Meta宣布將取消第三方事實核查，并與特朗普展開合作

旗下擁有Facebook、Instagram、Threads等社交平臺的美國互聯網公司Meta日前宣布，將中止2016年起施行的第三方事實核查項目，轉向埃隆·馬斯克的X所使用的社區注釋模式。

Meta以“更多言論，更少錯誤”（More Speech and Fewer Mistakes）為標題發布了這則公告，創始人扎克伯格在一則視頻中介紹了變動原因。他指出，事實核查項目推出的背景，是2016年特朗普首次當選時傳統媒體不斷強調虛假信息對民主的威脅，“我們曾以真誠的態度嘗試解決這些擔憂，并避免成為真相的裁決者。”在Meta的核查體系下，包括法新社、路透社等機構在內的獨立事實核查員會對帖子的準確性進行評估，對包括錯誤、部分錯誤、缺少上下文、真實性在內的多種狀況做出判定，并對虛假或誤導性的帖子發送通知。但扎克伯格認為，事實核查員在這一體系下存在很強的政治偏見，這阻礙了一些“合法的政治言論和辯論”的傳播，并直言他們“摧毀的信任比創造的還要多”。因此，Meta決定轉向X風格的社區注釋系統，由不同視角的用戶共同做出決定。在新體系下，Meta將更慎重地刪除內容，并推薦更多政治帖文。

扎克伯格將這一決定與當下的政治動態相關聯，他認為“政府和傳統媒體在不斷推動更多的審查”，而日前的大選更是成為了恢復言論自由的文化轉折點。他批評了拜登政府在過去四年推行的審查制度，并主動表示將與特朗普合作，“共同抵制那些針對美國公司并推動更多審查的各國政府。”

特朗普新近任命的聯邦通信委員會（FCC）主席布蘭登·卡爾（Brendan Carr）贊揚了Meta的這一改變，稱其為“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并承諾將FCC的工作重點從監管電信公司轉向打擊參與“審查聯盟”的科技與媒體公司?？栔赋觯@意味著特朗普對普通美國人言論自由權利的堅決支持已經開始產生積極影響。

Meta的事實核查合作伙伴對這一決定感到驚訝和措手不及，有機構甚至兩周前剛與Meta簽訂了為期一年的合同。事實核查機構對扎克伯格的批評紛紛提出質疑，他們表示自己只是遵循Meta的規則和工具進行事實核查，添加警示標簽、做出限制乃至刪帖的一直是Meta。合作方之一FactCheck.org的總編輯洛里·羅伯森（Lori Robertson）表示，“我們沒有也不可能刪除內容，任何這樣的決定都由Meta做出。”

Meta的決定也招致了許多批評聲音，人們擔憂隨著這一政策的改變，虛假信息將更自由、不被糾正地傳播擴散，并直接威脅到有關選舉、健康、環境風險等信息的準確性。美國反數字仇恨中心曾對X的社區注釋系統提出批評，該機構近期的一份報告顯示，關于美國大選虛假信息的準確社區注釋中，有74%沒有被展示給用戶。非營利倡導組織Public Citizen表示：“Meta要求用戶自己進行事實核查，無異于宣稱真相不重要。”更有人直言扎克伯格此舉是在討好特朗普，以犧牲所有人為代價來換取自己的利益，是“送給特朗普和世界各地極端分子的禮物”。

03 浪漫小說讀者對抗禁書運動

浪漫小說這一文學類型在疫情以來不斷走向繁榮，吸引了大量讀者。統計顯示，2023年浪漫小說的銷量比2020年高出一倍，這一以女性為主導的文學流派長期以來被視為無關緊要的隱秘歡愉（guilty pleasure），但近來的許多事件打破了這一印象——人們發現，浪漫小說以及圍繞其形成的浪漫圈（romancelandia）也開始參與到政治對話之中。

這一趨勢的重要推動者是一個名為Fated Mates的播客，該節目由作家莎拉·麥克萊恩（Sarah MacLean）和評論家詹妮弗·普羅科普（Jennifer Prokop）共同主持，她們在節目中不斷對現實政治議題做出回應。例如，針對美國學校不斷擴散的禁書運動，Fated Mates用了兩期節目進行報道，反對打壓浪漫小說，并強調與之斗爭的必要性。在更早之前，面對美國各種反墮胎力量的崛起，Fated Mates用一期節目討論了浪漫文學中對節育和墮胎的描述，并持續跟進羅訴韋德案被推翻事件。

在麥克萊恩看來，浪漫一直以來都是政治性的，“如果我們相信快樂是世人對抗暴政的第一道防線——我確信這一點——那么還有什么能比浪漫小說更適合呢？”她認為，浪漫小說傳遞了一種女性的溫和力量，它包括女性獲得愛、快樂和希望的能力，而這瓦解了嚴肅、寡言的有毒男性氣質。與此同時，不同于過往浪漫故事的陳舊結局，比如一男一女舉行盛大婚禮、生許多孩子、過上幸福的家庭生活，如今的浪漫小說作者的性別觀念更加進步，例如不再將婚姻和生育視為必需品，以及大幅增加性少數群體、殘障群體的敘事。

更進一步，浪漫圈持續鼓勵女性更公開地發表政治觀點，乃至投身政治，尤其是在特朗普勝選后。Fated Mates發起了一項名為Fated States的電話銀行（phone-banking）項目，已累計撥打超過90萬通動員電話以支持民主黨候選人和相關事業。還有一群作者創立了名為“浪漫投票”（Romancing the Vote）的組織，自2020年以來已為投票權團體籌集了超過100萬美元資金。

04 2025圖書市場預測：AI挑戰與快樂閱讀

日前，《書商》（The Bookseller）采訪到多位圖書行業高管，請他們發表了自己對于2025年圖書市場的預測與看法。

作為當下圖書行業不可忽視的力量，幾乎所有受訪者都談到了人工智能。高管們一方面承認人工智能應用在行業內的迅速發展，并認可其積極意義，例如簡化工作流程，并使作品覆蓋更廣泛的受眾——哈珀柯林斯CEO查理·雷德梅因（Charlie Redmayne）以Spotify有聲書業務的推廣為例，認為應當對新渠道和新技術持開放心態，并對作者作品加以有效的保護；另一方面，日前英國政府對于AI版權豁免的協商提案也引發廣泛關注，幾位受訪者都對與政府協商持開放態度，并鼓勵更多作者和代理人加入到對話中，劍橋大學出版社CEO彼得·菲利普斯（Peter Philips）表示：“重要的是，法律框架必須真正優先考慮對作者和讀者的透明度、版權持有者的控制權，以及AI開發者的合法訪問權限。”

出版商在2025年的另一個優先事項是“快樂閱讀”（reading for pleasure）。去年11月，英國國家識字信托基金會調查發現，只有35%的8-18歲英國青少年在業余時間享受閱讀，這一數據相比前一年急劇下降，并創下歷史新低。雷德梅因表示，出版商將在2025年真正聚焦于“快樂閱讀”這一主題，努力幫助家庭、教師和其他人共同培養青少年對閱讀的喜愛，從而提升青少年的福祉和生命機會，“我們很快就會發布我們的’快樂閱讀之年’計劃。”

參考資料：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25/jan/03/david-lodge-campus-trilogy-novelist-and-academic-dies-aged-89

https://www.nytimes.com/2025/01/03/books/david-lodge-dead.html

https://www.thebookseller.com/news/ai-collectible-editions-and-reading-for-pleasure-dominate-2025-book-trade-predictions

https://arstechnica.com/tech-policy/2025/01/meta-axes-third-party-fact-checkers-in-time-for-second-trump-term/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5/01/07/business/meta-fact-checking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5/jan/03/romance-books-activ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