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Tech星球 林京

在北方多個城市迎來首場寒潮降雪時，打工人正在遭到廉價羽絨服的背刺。

近日，央視新聞報道，很多超低價還標榜90%充絨量的“羽絨服”，填充的根本不是羽絨，而是飛絲。隨后，浙江湖州一家服裝廠“7萬羽絨服充絨量為0%”再度登上熱搜。

按照羽絨金網數據，今年以來，羽絨原材料價格上升幅度30%～50%不等，90%鴨絨每公斤488元，90%鵝絨則飆升至每公斤1083元。

按照90%鵝絨每公斤價格近期一直維持在千元以上計算，一款充絨量為200克的90%鵝絨羽絨服，僅原材料成本就已經超過200元，按照業內人士透露，原材料占據羽絨服出廠成本30%～70%不等，也就意味著一件90%鵝絨羽絨服售價至少為285元～600元。

羽絨被價格也創下新高。羽絨被正常填充量在1500克左右，按照現在鵝絨原材料的價格，一條羽絨被的成本至少在1100元以上。

在羽絨服的銷售旺季，打工人開始從貨比三家找全網最低價，轉向研究羽絨產品“配料表”。

百元羽絨服翻車，“配料表”刷屏直播間

如黃金一樣，羽絨市場價格透明，低于原材料成本的羽絨服，今年頻頻翻車。

羽絨服工廠老板汪洋向Tech星球介紹，行業里有一批專門生產低端線產品的商家，一件絨服工廠批發單價為100元左右，再通過批發商賣到網店，即使考慮到退貨率、主播等成本，終端售價最高不會超過200元。

“羽絨服行業水很深”，汪洋說， 從水洗標到吊牌，都已經有相對成熟的灰色產業鏈。即使是大品牌的吊牌，也有廠商有渠道批量采購，最終掛到工廠的羽絨服上提高出廠價。用飛絲以次充好的商家，會購買帶有鵝絨、鴨絨的水洗標，以獲得更好的銷量，一個小工廠年銷量可以達到3萬件左右。

據央視新聞報道，商品上標明絨子含量的檢驗檢測報告、羽絨充氣標等，商家成批采購來的“通標”一套成本僅1元至2元。

此外，2022年4月起實施的GB/T14272—2021《羽絨服裝》新國標，把舊標準的“含絨量”修改為“絨子含量”，并規定羽絨服裝為“以羽絨為填充物，絨子含量明示值不低于50%的服裝”。

絨子含量最高可達95%。絨子含量越高，羽絨服的蓬松度和保暖性越高，也意味著產品的成本越高。很多以次充好的商家便是通過飛絲降低成本。

據汪洋透露，飛絲市場價格為一斤10元～40元，跟鴨絨、鵝絨價格相差10倍有余。

隨著假羽絨服系列事件不斷登頂熱搜，在低價羽絨服直播間里，關于羽絨服“配料表”問題不斷刷屏。

Tech星球在一個低價羽絨服直播間看到，主播正在為了自證羽絨真實使出渾身解數，主播對提出質疑的用戶表示，如果不放心，可以拿到貨后剪開肩膀部分查看然后再縫上，但依舊無法獲取信任，他們在直播間對主播追問：“如果只有那一塊是好羽絨，而其他地方不是呢？”

據汪洋介紹，低于200元的羽絨服確實存在很多套路，過往很多主播會告訴廠商單獨生產幾件鴨絨、鵝絨羽絨服，主要用于在直播間展示以及在直播間當場剪開以進行自證，但用戶收到的是另一批貨。以及為了節省成本，部分商家僅在羽絨服外圍進行充絨，其他區域不充絨。

價格戰更內卷，同質化更嚴重

羽絨服是每年冬天都少不了的熱門話題。動輒破千上萬的加拿大鵝、Moncler和波司登成為“中產標配”的同時，羽絨服一度被調侃為“刺客”。

但中低端市場才是聚集著羽絨服最龐大的購買人群，在羽絨服行業內，也有把1500元以下的羽絨市場，稱之為大眾市場。

這是羽絨服最內卷的市場，不僅包括鴨鴨、雪中飛和雅鹿等老牌專業羽絨服品牌，還有阿迪達斯、耐克、Lululemon等運動品牌，以及太平鳥、優衣庫、Zara等四季服飾品牌，這些品牌都擁有穩定的消費群體，并將羽絨服品類放進其冬季產品線。

這兩年不可忽視的現象是，隨著消費降級，打工人更加精打細算，低價羽絨服需求攀升。依托直播間、短視頻等大數據推薦，受眾群體不斷擴大。

據第三方平臺蟬媽媽數據顯示，近90天（8月28日到11月25日），銷量最多的羽絨服分別是100元～300元和300元～500元的價格區間，銷量都達100w+。

其中，200元以下的羽絨服，以大量白牌產品為主，市場龐雜，一位羽絨服工廠老板向Tech星球介紹，越是低端產品線，產品同質化和價格戰愈加嚴重，這個市場也非常卷，“你賣165，我就賣150，大家用的都是那幾個基礎款式，只能卷價格。”

為了提升出廠價，有人會去模仿品牌同款，或者偷工減料，尤其是鵝絨價格上漲幅度高，標注為“90白鴨絨”，但可能是“80白鴨絨”或“50白鴨絨”，有的甚至不是羽絨，也即最近頻上熱搜的假羽絨服事件。這些商家“坑”的便是對羽絨服成分不做了解的用戶。

在電商平臺上搜索，在售價幾十元到上百元的羽絨服直播間里，還會有以“清貨”等噱頭售賣的低價羽絨服。

相比其他服飾，一件羽絨服由于占據倉儲面積更大，廠家會折價出售或處理過季庫存，為新季貨騰出空間，最常見的就是夏季時候的“反季清倉甩賣”。

但上述羽絨服工廠老板介紹，需要警惕的是，有些廠商的積壓，是被專門的批發商以一件二十幾元的價格收走，最終賣到上百元，利潤并不低。而且這些被買走的積壓庫存，大都并非斷碼等問題，而是存在一定質量問題，用戶最好是認準官方的“清貨”銷售渠道進行購買。

縣城羽絨服、舊羽絨服翻新，迎來流量暴增

假羽絨服不斷沖上熱搜榜時，羽絨服市場今年最大的變化依舊是原材料價格上漲。90%鵝絨價格最高一度漲至1386元/公斤，同比上漲超六成。

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是，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豬肉價格處于低位，因此消費者更愿意買豬肉，使得對禽類的需求下降，出欄率降低。絨少、商家多，供需不平衡之下，自然就漲價。

根據中國畜牧業協會的監測統計，我國鴨的出欄量從2019年的48.8億只下降至2023年的42.2億只，同時鵝的出欄量也從6.3億只下降至5.2億只。

直播間里，羽絨漲價甚至成了主播的促銷手段，“去年我們訂購的鴨絨是36萬一噸，今年是55萬，接下來還會漲，大家趕緊下單。”

另一大影響因素是暖冬。羽絨服是典型的“看天吃飯”行業，一般“十一黃金周”前后，就該進入羽絨服訂貨旺季，去年11月，冷空氣和寒潮接連來襲，羽絨服供不應求，很多工廠紛紛加足馬力生產補貨，而今年羽絨服的一大消費主力南方市場現在還處于“暖冬”狀態。

多個羽絨服工廠的老板向Tech星球表示，他們有的因為預期樂觀備貨過多，在旺季已經開始進行清倉甩賣，也有廠家從上半年就感知到銷量下滑，六七月份開始調整生產，降低備貨量。

讓一位浙江區域的工廠老板更頭疼的是，定制款羽絨服的客戶減少。據他透露，定制款是買斷模式，售價更高，且承擔庫存壓力。考慮到用戶的消費降級，商家今年漲價幅度不敢太高，定制款客戶不想冒風險進貨。

另一方面，打工人也在絞盡腦汁尋找平價羽絨服，比如盯上“縣城羽絨服”，以鴨鴨、雪中飛和雅鹿等品牌為代表，它們曾經是主攻下沉市場，靠中老年羽絨服產品起家，如今成為打工人的新選擇。

這些羽絨服品牌的特征是款式設計多年沒有進行創新，沒有附加各種黑科技造成的品牌溢價，鴨絨、鵝絨的品質相對有保障，且這兩年通過批量“海量腰部主播+自建多個直播間”的模式，擴大用戶群體。

其中，鴨鴨更是憑借批量簽約明星代言人，成為羽絨服行業的“黑馬”，鴨鴨對外披露的數據顯示，2019年銷售額僅為8000萬元，到現在GMV已經超過100億元，已經逼近波司登羽絨服業務的營收水平。鴨鴨相關負責人曾對外披露，相同的羽絨標準、面料情況下，鴨鴨的款式價格維持穩定，主力價格帶仍然在399元-799元之間。

不過，在短視頻平臺上，這些品牌的直播間矩陣也時常讓人感到混亂。第三方平臺蟬媽媽數據顯示，近90天羽絨服（8月28日到11月25日），價格帶100元～300元的羽絨服銷售額TOP3店鋪并非品牌官方店鋪，且前兩個店鋪單品分別關聯了200+和400+達人。

對于銷售額TOP1、粉絲量高達90萬的“雅鹿艾菩諾鷥女裝專賣店”，是否為雅鹿品牌授權店鋪，雅鹿官方客服回復Tech星球稱“并不清楚”。

除此之外，羽絨翻新服務迎來“爆單” ，通常是指用戶把幾件舊羽絨服翻新成一件極厚的羽絨服，只用花300元～400元。據封面新聞報道，成都一家翻新羽絨服店鋪今年訂單已上達百件，新訂單要排隊10多天。

在被“假羽絨服”背刺之后，為了尋找一件平價羽絨服，打工人的思路還在不斷拓新。

（備注：文中皆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