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睒睒可能等不來張一鳴的道歉。

因為公共議題的設置，大多時候并不需要一個最終的標準答案，過程也是一種“結果”。這次鐘睒睒掀起的輿論風暴也是如此，他在公開場合當著媒體，直接懟向三個互聯網行業：

首先是短視頻。鐘睒睒稱其是“最惡的平臺，這種平臺是種垃圾”。他還向另外一位“中國首富”張一鳴開炮，要求他治下的今日頭條和抖音，刪除對他的傷害與污蔑言論，“請今日頭條、抖音，不要以任何所謂‘避風港’原則進行搪塞，立即撤除對我個人名譽權的侵害言論、圖片，并向我個人和我家屬道歉，這時間已經不短了。”

其次是直播帶貨。鐘睒睒把矛頭對準了當下流量最大的幾位企業家，幾乎是在扇了他們的臉，“我有根，那些人沒有根，我永遠不會去做直播帶貨，我也看不起那些直播帶貨的企業家。”在他看來，那些（直播帶貨）企業是平面的，農夫山泉是垂直型的，“我更愿意專注于更有價值的事業”。

或許是為了堅定的表達自己的這個態度，鐘睒睒還在朋友圈發了動態，“我以我血薦軒轅，十年生死度身外”，配圖是他在2015年接受采訪時的語錄。其中，“我以我血薦軒轅”，出自魯迅詩作《自題小像》中最后一句，主要表達的意思是“我要用我的血來表達對中華民族的深愛。”

當時接受采訪時，他還表示，“如果一個企業不通過產品來對社會表達他的貢獻，那要這個企業干什么？我們中國的企業家，我們肩上承擔的責任是什么？我們要創造產品，通過我們的產品來告訴我們這個社會、我們的認知、我們的理想。”

第三是炮轟電商平臺。他對媒體表示，農夫山泉一直在提升價格體系，并直接炮轟拼多多，稱“互聯網平臺讓價格體系下降，尤其是拼多多這樣的價格體系，對中國品牌，對中國產業是一種巨大傷害”。鐘睒睒強調，這不僅僅是劣幣驅逐良幣的行為，更是一種產業導向。“價格就是產業導向”，他指出，“這種價格導向，政府沒有干預，是失職的”。

設置輿論議題的高手

單從言論上看，很多人會覺得鐘睒睒不太像“鐘睒睒”了，高調且尖銳。因為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多是隱藏在公眾視野之外。但今年2月以來，特別是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后逝世，鐘睒睒被指責悼念缺乏誠意，他和農夫山泉被推上風口浪尖，遭遇一場網絡圍剿，核心的話題包括鐘睒睒對娃哈哈忘恩負義、產品包裝存在日本元素、鐘睒睒的兒子是美國國籍等等。

最開始，鐘睒睒的應對辦法是針尖對麥芒，強硬回應諸多非議。比如在被罵“忘恩負義”時，鐘睒睒通過農夫山泉官方公眾號發布一篇小作文，親自回應相關網絡傳言。他重點回應了三個爭議問題：否認第一桶金來自娃哈哈；沒有在娃哈哈領過工資，更不是因沖貨被開除；天然水和純凈水之爭，雙方已經握手言和，但仍然堅持認為天然水更好。

顯然，這番就事論事的回復，并不能完全平息悠悠眾口。后續的紛爭并沒有因為這篇小作文有所平息，他不得不再次亮相央視，進行一期主題為《鐘睒睒：理想主義的瘋子》的訪談，年過七旬的鐘睒睒，回應了首富、流量、爭議、網暴等諸多敏感話題。其效果和小作文相似，并沒有緩解他和農夫山泉面臨的輿論危機。

這一次，鐘睒睒采取了另外一種策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他在多數人關注農夫山泉和其本人的話題之外，將炮火外移，重新設置了幾組議題，轉移大眾的視線。

要知道，無論是算法有沒有價值觀，還是直播帶貨對經濟發展有沒有發揮作用或者電商平臺內卷低價，都是當下新經濟里十分火熱的話題。鐘首富下場設擂臺聲討，只是讓這些話題有了更高維度更大聲量的爭議。

不可置疑的是，連續4年成為中國首富的鐘睒睒，一直都是設置輿論話題的高手。就拿他被質疑“忘恩負義”的瓶裝飲用水來說，在與娃哈哈爭奪“水王”的時期，農夫山泉輸出一個“長期飲用不含礦物質的純凈水對健康無益”的概念，掀起天然水與純凈水之爭。這個概念符合大眾本能的認知判斷：不天然，礦物質都沒了，肯定對健康不好。

鐘睒睒深諳搶奪用戶認知的手法，農夫山泉特意發布一個動物與植物的實驗：天然水澆灌的水仙花，比純凈水澆灌的更快發芽；用水喂養摘掉腎上腺的小白鼠，喝純凈水的小白鼠只活了4天，而喝天然水的小白鼠存活了6天。對此，宗慶后在事后挖苦道，大糞養水仙，水仙長得更好，難道大糞有益健康？

有媒體人士評價，這兩個科學性很難評的實驗，卻足以讓人類內心獲得足夠的科學支撐。此后幾個月的輿論場，在被著力推動的天然水與純凈水的對立話題中，天然水與純凈水，也有了崇高與低劣的對峙。經此一役，以娃哈哈為代表的純凈水市場迅速滑落。

鐘睒睒下場的背后

這是鐘睒睒挑起的一場對純凈水的“網暴”。但無論是什么樣的議題設置，都離不開農夫山泉的基礎業務，也就是其商業模式。他的一系列對外觀點輸出，本質就是在爭奪渠道控制權，泛化理解就是流量之爭，傳統的線下渠道與正氣勢如虹的線上流量之爭。

因為你討論算法有沒有價值觀，直播帶貨能不能帶來商業價值，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主流媒體以及主管部門也有自己的判斷。就像數字力場宗明老師說的那樣，針對鐘睒睒的火力全開，認為他對的人能找出一二三四五來證明他是對的，認為他錯的人也能找出一堆Bug來。

這背后的事實是，農夫山泉正在面臨市場份額被蠶食的危機。今年上半年農夫山泉的財報顯示，農夫山泉包裝飲用水產品的營收大幅下挫18%。虎嗅消息顯示，由于水飲產品上半年失利，鐘睒睒曾在公司內部要求包裝水部門立下“軍令狀”，并發起一輪戰略調整，他指示該部門如果不能靠紅瓶、綠瓶產品搶回失去的市場份額，便要“整個部門都下課”。

與此同時，鐘睒睒的身家也在縮水。無論是《福布斯》發布的中國內地富豪榜，還是胡潤中國百富榜，鐘睒睒在2024年的身家都顯示不同程度的縮水。

鐘睒睒的表態，話題挑得精準，罵得也狠辣，但他并不是某些群體的“嘴題”，只是一種注意力爭奪的策略。這也是為何他以身試險，在拋出三個話題后繼續“補刀”：不要長期整個家庭從早上到晚上喝（綠瓶水），長期喝一定是有問題的。

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目前，已經有科普博主向杭州市西湖區市監局實名舉報農夫山泉飲用純凈水(綠瓶)涉嫌危害公眾健康。

鐘睒睒挑起的輿論紛爭還會持續，他也可能并不需要張一鳴的一個回應。但可以明確的是，鐘睒睒主演了“首富懟首富”的戲碼，值得鼓勵，因為大佬隔空喊話的景象已經十分罕見。他的話或許不對，但站在靶臺上，激起千層浪，也未必是件壞事。

還有一點建議是，鐘睒睒確實需要與時俱進，加強學習了。新舊渠道并不對立，傳統渠道下，農夫山泉踩著娃哈哈成為王者，鐘睒睒憑借“大自然的搬運工”登頂中國首富，這是時代的奇跡。

但新經濟下的線上渠道也是趨勢，二者不是零和關系，擁抱或者變革，對農夫山泉來說，也是新的故事空間。從善如流，擁抱時代，或許能讓農夫山泉以及后鐘睒睒時代，更加從容一些。

參考資料：

字母榜，《鐘睒睒，站在俞敏洪對面》

數字力場，《歡迎俞敏洪董明珠雷軍出來跟鐘睒睒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