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張曉迪
界面新聞編輯 | 任雪松
11年前的2013年，有著“中國屠夫長”稱號的雙匯創始人萬隆，斥71億美元巨資并購了美國頭部生豬養殖企業史密斯菲爾德，創下當時中資跨國并購的最大記錄。
這場巨額并購，使萬洲國際（HK:00288）實現了全球化布局，也使其在當時搖身一變為全球最大豬肉生產商。
11年間，因為中美兩個市場在養殖方面的成本、價格差，這家公司曾一度是萬洲國際的搖錢樹，但始料未及的外部環境變化，也讓其在近年成為萬洲國際的拖累。
11年后的2024年，這家企業又要被萬洲國際分拆，擬赴美獨立上市，以補血，若分拆上市成功，萬洲國際也將得以瘦身。
2024年11月18日，萬洲國際公告全資子公司史密斯菲爾德分拆及獨立上市進展。
根據公告，此次萬洲國際將預計分拆發售不超過20%史密斯菲爾德股份，使其在美國上市，目前，發售價尚未確定，但預計將不低于53.8億美元的資產凈值。分拆后，萬洲國際在史密斯菲爾德的股權預計將減少至約80%，史密斯菲爾德仍將為萬洲國際控股子公司。
萬洲國際稱，史密斯菲爾德目前預期將發售的所得款項凈額用作一般企業用途，包括基建、自動化及肉制品產能擴張的資本投資。萬洲國際自身也“擬將自史密斯菲爾德發售收取的所得款項凈額用作一般營運資金用途”。
而此前，在2024年中期報告顯示，萬洲國際在美國及墨西哥的資本開支主要與屠宰工廠的現代化及肉制品產能的提升有關。
萬洲國際表示，將于12月6日舉行臨時股東大會，以考慮及酌情通過此次分拆相關議案。預計萬洲國際股東們將有權獲派萬洲國際所持史密斯菲爾德股份的實物股息，相當于經史密斯菲爾德發售擴大的已發行股本總額約0.35%至0.45%。
截至2024年9月30日，史密斯菲爾德總資產約為104.96億美元，包括物業、廠房、商譽以及存貨等。總負債約為51.13億美元，資產凈值約為53.83億美元。
實際上，關于史密斯菲爾德分拆上市，萬洲國際的管理層早有打算。2024年7月15日，萬洲國際就宣布，向港交所提交申請，建議分拆其在美國及墨西哥經營的史密斯菲爾德業務，讓史密斯菲爾德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或納斯達克證券市場獨立上市。
公開資料顯示，史密斯菲爾德成立于1936年，由弗吉尼亞州的Luter家族創立。
史密斯菲爾德成立之初主要為雜貨店供應火腿和其他新鮮豬肉產品，后來發展成為美國生豬養殖和肉食加工頭部企業，曾于1999年至2013年間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
2008年，美國爆發次貸危機，養殖上游玉米等谷物成本大幅上漲，但消費市場出現大幅下滑，生豬過剩，豬肉價格陷入低迷。史密斯菲爾德也陷入銷售困境，出現資金危機。
就在史密斯菲爾德創立4年后的1940年，萬隆出生于中國河南漯河。
而2008年前后，前身為漯河市政府創辦的肉聯廠已完成了業務、產權等多方面的轉型，成為千家萬戶知曉的雙匯，萬隆也從該肉聯廠的一名普通辦事員晉升至雙匯的“當家人”、“一把手”。
在中國得到長足發展的雙匯，此時正在尋求低價肉源。而雙匯把目標鎖定在生豬養殖技術相對成熟、養殖成本更低的國外市場。
在史密斯菲爾德創立77年后的2013年，73歲的萬隆控制的雙匯國際以47億美元（包含債務的交易值為71億美元）的價格完成對史密斯菲爾德的并購，這在當時創下中資企業在海外并購最大規模記錄。
并購后，史密斯菲爾德從美國退市，作為雙匯國際的全資子公司，負責其國際業務。
并購史密斯菲爾德，使雙匯國際成為全球最大豬肉生產商。2014年雙匯國際更名為萬洲國際，并赴港交所上市，募集資金超過23億美元。而從香港市場募集來的資金被用于償還收購史密斯菲爾德所欠部分債務。
在香港上市后，萬洲國際旗下業務一是國內的雙匯發展，負責肉食加工、遠在美國的史密斯菲爾德，主要負責生豬養殖，以及部分的物流、冷鏈等附屬產業。
由于中美兩個市場在養殖方面的成本、價格差，史密斯菲爾德進口到中國的豬肉存在套利空間。并購之前，萬隆曾說，一旦收購成功，將迅速將史密斯菲爾德成熟的高利潤肉制品引入中國市場。
據公開數據，并購之前的2010年，萬州國際旗下上市公司雙匯發展低溫肉制品毛利率僅為7.81%，高溫肉制品毛利率11.92%，此外雙匯發展的冷鮮肉和冷凍肉毛利率僅為4.92%。
并購之初，雙匯通過兩個市場的運作，獲得不小的利潤增長。根據歷年財報，2014年-2016年，雙匯國際從美國進口豬肉量不斷增加，其中，2014年，進口7萬噸，2015年增至15萬噸，2016年又增加到30萬噸。
而雙匯國際中國肉制品業務毛利率也持續上升，其中2014年，萬隆國際中國肉制品業務經營利潤率同比增長了0.6 個百分點。
公開數據顯示，2015年，美國生豬出欄持續上升，生豬價格下跌32.5%，至1.12 美元/kg，而中國的豬肉價格約合2.42美元/kg。但美國國內豬肉消費量穩定，而中國是豬肉消費大國，出口中國成為消耗美國豬肉過剩的主要途徑。
巨大的差價，導致雙匯國際2015年的毛利率再增長4.8個百分點至22%，創下當時肉制品單噸盈利的歷史紀錄。
2016年，史密斯菲爾德向中國出口的豬肉增至30萬噸，其中一半是豬副產品，而副產品的在中美兩個市場的差價更大。2016年，其利潤率保持在31.2%。
轉折出現在2017年。
2017年，國內豬價出現了下跌、中美豬肉價差縮小，雙匯國際豬肉進口量隨之回落。
雪上加霜的是，2018年起，生豬貿易也成為了中美貿易戰的一個“抓手”。2018年4月和7月，中國對美進口豬肉分別加征25%的關稅額，累計關稅提高至62%。
海關數據顯示，2018年第四季度，國內豬肉進口量同比回落了80%以上。
而2019年8月，中國對美國進口豬肉又加征10%關稅。至此，中國對沒豬肉進口累計關稅提高至72%。
2018年，史密斯菲爾德生豬業務陷入虧損，生豬養殖虧損1.5億美元。2022年、2023年，史密斯菲爾德在墨西哥和美國的豬肉業務虧損4300萬美元；2023年虧損高達6.24億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和2023年，史密斯菲爾德逐漸關停了一些養殖場。2023年，史密斯菲爾德在美國的生豬出欄量同比下降8%，產生與加速折舊、合約終止、雇員解雇、資產減值等退出成本費用合計1.76億美元。
于此同時，史密斯菲爾德也在縮減生豬出欄規模，根據萬州國際公告，2024年預計出欄量會低于1500萬頭，而此前史密斯菲爾德在美國生豬養殖出欄量常年保持在1750萬頭左右。史密斯菲爾德希望最終把出欄規模控制在1000萬頭或者更低，這個目標在未來的1-3年內實現。
2023年，史密斯菲爾德的息稅折舊及攤銷前利潤較2022年減少約69.5%至約4.82億美元，除稅后虧損約7000萬美元。萬洲國際解釋，這主要由于生豬養殖成本居高不下，且豬肉價值因消費者需求疲軟而承受壓力所致。
2024年，史密斯菲爾德在美國和墨西哥的生豬養殖業務已有所減虧，根據萬洲國際2024年未經審計的前三季度業績公告，截至2024年9月30日，萬洲國際在美國及墨西哥收入為99.14億美元，經營利潤為8.41億美元。
對于美國及墨西哥區域經營利潤增長，萬洲國際解釋，其主要驅動因素是豬肉產品價值上升、生豬飼養成本下降等。
多位業內人士告訴界面新聞，史密斯菲爾德分拆上市和其業績、以及財務問題不無關系。
布瑞克農產品集購網高級分析師徐洪志分次稱，此次萬洲國際分拆史密斯菲爾德主要是為了解決財務問題。
盡管從2023年業績來看，徐洪志表示，史密斯菲爾德近年來主要以北美市場為主，北美豬肉價格不高，競爭格局更復雜更激烈，銷售渠道被山姆、沃爾瑪幾個大的銷售巨頭壟斷和控制的，作為豬肉上游供應商的利潤空間被壓縮地很厲害。這和國內豐富的銷售渠道情況不一樣。
徐洪志稱，在北美市場，作為史密斯菲爾德是沒有辦法控制比自己規模還大的銷售渠道的，即使遇到豬肉價格不錯的時候，未必有很有的利潤空間，如果豬肉價格下跌那肯定更要虧錢。
在萬洲國際體內的2013年至2023年，史密斯菲爾德的年銷售額從130億美元增加到146億美元。截至2024年9月30日，資產凈值約為53.83億美元，稍高于47億美元的收購價。
對此，香頌資本董事沈萌稱，10年時間僅僅有限的漲幅肯定低于萬洲國際當初收購的預期，畢竟收購史密斯菲爾德不僅是為了提升萬洲國際在全球豬肉市場的龍頭地位，也看重中美作為兩大豬肉市場之間互動合作能夠形成的協調效用。但是在這10年里，非洲豬瘟、中美貿易戰、疫情等問題都對此前的預期產生負面的影響，所以現在萬洲國際為了更好優化資產組合，選擇推動史密斯菲爾德在美國上市。
“這至少可以緩解史密斯菲爾德的業績對萬洲國際股價的影響”，沈萌說，“對于萬洲國際而言，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