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定焦One 鄭浩鈞
編輯 | 魏佳
車企迎來“金九銀十”。
剛剛過去的9月，車企集中發力，新車扎堆上市。據不完全統計，9月以來上市或開啟預售的新車超過50款，其中一個明顯趨勢是“卷低價”，理想、零跑、小鵬、極氪等多家車企均憑借低價策略在9月創下最佳戰績。
另一大變化是，近期加入混動陣營的車企越來越多，8月底，極氪和阿維塔同日宣布入局混動市場，9月中旬，小鵬被曝出將在2025年下半年量產首款增程式SUV。此前，埃安、智己等原本專注純電車型的企業，已經開始規劃混動車型的開發，小米也被曝出第二款新能源車型是一款增程式SUV。
結合今年前8個月的銷量來看，“混動”這一曾被視為“過渡路線”的技術，大有逆襲成為主角之勢，銷量增速大幅超過純電車型。
那么，除了看到混動車市場的迅速擴大外，還有哪些因素促使這些車企轉向混動產品？更多的玩家入局后，將會對混動車市場產生什么樣的影響？比亞迪、理想的先發優勢，還能守得住嗎？
賣車格局，變了
討論這些問題之前，我們先來科普幾個概念。
純電車（BEV），全稱為純電動汽車，是一種完全由可充電電池提供動力的汽車，代表企業有特斯拉、蔚來等。
混動車（HEV），全稱混合動力汽車，通常是指油電混合動力汽車，車輛同時裝備兩種不同動力來源——熱動力源（汽油機或者柴油機）與電動力源（電池與電動機）。
在新能源車領域，混動車主要分成插電式混動汽車（PHEV）和增程式混動汽車（EREV）兩類，兩者都配置充電接口，主要區別在于插電式混動汽車的發動機可以直接驅動車輛，以比亞迪為代表；增程式混動汽車的發動機不直接驅動車輪，而是作為發電機給電池充電或直接為電動機提供電力，再由電動機驅動車輛，代表企業為理想汽車。
簡單概括，純電只能充電，優點是日常使用成本低，但難免會遭遇里程焦慮?；靹涌杉佑涂沙潆?，不用擔心續航問題。
在新勢力車企成立之初，插混（含增程，下同）車型并不被投資人看好。
理想汽車投資人、明勢資本創始合伙人黃明明曾對媒體表示，理想汽車早期融資時，他拉著理想汽車創始人李想見了幾乎所有頭部的VC、PE等投資機構，吃到的大都是閉門羹，“大家都很認可李想，但是你說不做純電動車，就有各種各樣的質疑?！?/p>
“做純電其實是個非常容易講的故事，就是做中國的特斯拉，投資人能聽得明白，也喜歡聽?！秉S明明曾說。
當時的投資人普遍認為，插混車“顛覆感”不夠，擺脫不了“電車的面子，油車的里子”，再加上當時電池技術不夠成熟，插混車型的搭載的電池續航里程較短，用戶體驗感也不佳，沒有成為主流。
雖然起初不被看好，但從近幾年的銷量情況來看，插混車已經逐漸逆襲。
東興證券研報顯示，2021年，插電式混合動力乘用車在新能源乘用車中銷量占比僅有17.4%，但此后占比提升迅速，2023年已提升至31%。
另據中國汽車協會數據，2024年1-8月，中國新能源汽車總銷量703.7萬輛。其中純電動車銷量421.6萬輛，同比增長9.7%，占比59.9%；插電式混合動力車銷量281.7萬輛，同比增長84.2%，占比40%。
圖源 / 東興證券
也就是說，插混車已經占據新能源超四成的市場，而且還在高速增長，相比之下，純電車增速大幅放緩。按照這一趨勢，插混車有望超過純電車，成為市場的主流。
在這種形勢之下，除了從一開始就押注插混的比亞迪和理想之外，其他車企也紛紛加入這一陣營。鴻蒙智行、零跑、阿維塔、哪吒等新勢力車企都已發布插混車型，小鵬、極氪、埃安、智己等原本專注純電車型的企業，也開始規劃插混車型的開發。
插混車為什么越來越吃香？
插混車銷量近期迅猛增長，首先是和消費人群的變化有關。
作為一個新興的科技行業，在新能源車行業的發展初期，購買者大多愛好科技，屬于創新者或早期嘗新者，這些用戶更愿意購買顛覆性更強的純電車。
但隨著新能源車滲透率逐漸接近50%、市場教育逐漸完成，用戶從小眾走向大眾，購買偏好也發生了變化。
和高資本創始合伙人何宇華告訴「定焦One」，近期插混車銷量增速較快主要是由于目前購買新能源車的用戶中，很大一部分是傳統油車車主，這些用戶更信賴長續航、無焦慮的插混車型。
同時，新能源車滲透率的擴大，也意味著有越來越多三四線城市以及小縣城的用戶進入新能源車市場，在這些充電基礎設施不夠完善的地區，插混車也就成了用戶的首選。
據36氪報道，小鵬汽車研發高管姜文表示，從內部數據來看，純電車在一些地區滲透率非常快。但中國地域廣闊，還有不少地區，純電車的滲透率遲遲上不來，“這時候增程會是更合適的產品方案?！?/p>
何宇華還表示，除了國內市場，新能源車出口量的持續提升也在促使車企推出插混車型。
中汽協數據顯示，2022年、2023年、2024年1-8月我國新能源汽車出口量分別為67.9萬輛、120.3萬輛、81.8萬輛。出口目的地除了比利時、英國等高端市場，主要就是中南美洲、東南亞等新興市場。在這些新興市場中，補能設施建設同樣不夠完善，插混車型相比純電車更加適用。
而且在全球市場中，近年來插混車型的占比也在不斷提升。據中汽協數據，2024年1-8月全球新能源車份額達到16.1%，其中純電動車的占比為10.4%，而插混車占比為5.7%。2022年與2023年，插混車占比分別為3.3%、4.5%。
汽車行業專家張君毅認為，車企使用純電車型開展海外業務難度會比較大，但使用帶發動機的插混、增程或者混合動力車型拓展海外市場會比較容易。
除了消費者的偏好之外，對于車企而言，插混車型更容易做出有競爭力的配置或價格。
何宇華表示，插混車型配置電池度數相比純電車更少，便于車企壓縮整車成本，降低售價以獲得更多競爭空間，有利于提高銷量。
據東興證券2023年12月發布的《汽車行業2024年投資展望》顯示，在緊湊型插混SUV中，考慮購置稅減免后，比亞迪宋Pro DM-i冠軍版71km版的最低指導價比同級別燃油車均價高出6.2%；銀河L7 2023款55km版高出8.4%。而純電動車型比亞迪宋PLUS EV2023款冠軍版的價格，則比同級別燃油車均價高出32.8%。
另外，技術的進步逐漸彌補了插混車曾經的缺點，讓它能重新和純電車一決高下。這主要體現在電池和發動機上。
幾年前，插混車型的純電續航里程都在100公里以下，用戶需要高頻率充電，體驗不佳。這也限制了插混的推廣?，F在，隨著電池技術的進步，插混車型的純電續航里程不斷提高，已經可以做到一周一充，提供與純電車類似的出行體驗。
目前，理想汽車、零跑汽車旗下大電池增程車型的CLTC純電續航里程均在300公里左右，小電池版本車型的純電續航里程也在200公里以上。
大電池車型帶來的體驗提升，也讓更多的消費者愿意選擇增程式混動車型。
發動機方面的提升主要在于油耗。隨著車企們逐漸開發出插混專用發動機，發動機的熱效率不斷提升，車輛油耗也在下降。
在2024年5月的技術發布會上，比亞迪宣布其第五代DM技術中，發動機熱效率達到了全球最高的46.06%，百公里虧電油耗低至2.9L。
此外，隨著專用發動機的使用，插混車型在NVH（汽車噪聲振動）與駕駛平順性方面也有了不小提升。
在上述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只做純電產品的車企也就越來越少。目前，主流車企中僅有特斯拉與蔚來還在堅持只做純電，兩者的共同點就是都大規模自建了補能設施，很大程度緩解了用戶的補能焦慮。蔚來擁有的換電體系，還可以做到和加油相近的速度。所以特斯拉與蔚來都有底氣繼續堅持只做純電車。
對于其他沒有自建補能設施的車企來說，開發插混車型就是一個更簡單的擴大潛在客戶群的方法。
競爭加劇，先發優勢或將擴大
盡管入局者眾多，但目前插混車型中的爆款產品基本都在比亞迪、理想汽車、問界這三家車企旗下。據懂車帝數據，2024年3月-8月，插混（含增程）車型銷量前10名中，比亞迪占據7席，其余的三款是理想L6、問界M7、理想L7，分別為第5、7、9名。
除了唐DM，其余上榜的比亞迪車型起售價均在15萬元以下。而理想L6與問界M7起售價均在25萬元左右，理想L7起售價則在30萬元以上。
從售價來看，比亞迪與理想、問界占據了不同的市場。
采用增程技術路線降低整車成本，再將智能化、舒適性配置做到同級甚至跨級領先，進而搶奪BBA等品牌的SUV市場，是理想汽車在旗下車型中使用的產品策略。
比亞迪則走了另一條路——將所有成本都盡可能壓低，最終推出“電比油低”的各種插混車型，搶占20萬元以下的合資燃油車市場。
從銷量上看，理想汽車與比亞迪走的兩條截然不同的插混車路線都已成功，這也讓阿維塔、極氪等后來者得以參考，有信心投入資金開發插混車型。
2024年8月，長安汽車旗下新能源汽車品牌阿維塔發布增程技術——昆侖增程，主要亮點在于動力、靜謐性和充電速度。昆侖增程的首搭車型為阿維塔07，根據官方的宣傳，這款車型滿電/饋電零百加速時間分別為4.9秒、5.8秒；高速行駛時噪音較小，100km/h速度時噪音僅為60dB，和正常對話相當；搭載的電池峰值充電倍率達到4C，30%-80%充電時間僅需10分鐘。
吉利控股集團總裁、極氪CEO安聰慧透露，預計2025年四季度發布的極氪大型旗艦SUV車型將搭載兩種動力形式，一種是純電，一種是超級電混。他表示，超級電混系統是一套融合純電、插混和增程技術優勢的新動力形式，保證在所有純電駕駛體驗情況下，可以兼顧高速能耗和行駛里程等使用體驗。
其他車企也在積極行動。據36氪報道，小鵬的首款增程車將是一款大型SUV，以小鵬G9為原型車開發，預計2025年下半年量產。小米的第二款新能源車型，也被曝出將是一款增程式SUV。智己將在2025年一季度發布一款對標理想L7的增程式SUV車型，廣汽埃安也在考慮補齊REV、PHEV的產品線，到2025年會擇機上市。
此外，目前純電車型改造成增程車型的技術流程也已較為成熟，問界、深藍、嵐圖都已在同一款車上同時推出純電版與增程版，小鵬的首款增程車或也是基于小鵬G9開發。
隨著越來越多插混、增程車型的上市，消費者有了更多更好的選擇，但張君毅認為，這必然導致競爭越發激烈。競爭不僅局限于各廠商之間，甚至有可能在集團內部。“很多自主品牌原本是將純電與插混分成兩個子公司來做，現在純電子公司開始做插混、增程，集團內部的競爭都會更激烈，但是適者生存，畢竟競爭對手不只在身邊而是在全球?！?/p>
還有業內人士認為，插混車之間的競爭加劇后，比亞迪、理想汽車這些先行者的優勢反而會擴大。因為用戶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用戶不太會去仔細研究產品優劣，而是會選擇做得早、銷量大的品牌。
這種先發優勢，類似于特斯拉之于純電車那樣。2019年發布的特斯拉Model Y，在沒有大改款的情況下，依舊成為2023年全球所有車型中的銷量冠軍。綜合銷量、售價來看，特斯拉依然是純電車市場中的“大魔王”，許多后來者前仆后繼，還是沒能改變特斯拉的地位。而在插混車市場中，后來者想要擊敗比亞迪與理想，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未來，絕大部分車企應該都會同時推出純電、插混（增程）兩大產品線，但當每家車企都有插混這個“秘密武器”時，推出插混車還能不能擴大銷量，就要看各自在汽車AI、智能化等核心功能上的積累了。